第609章 棋如人生

糜氏的邀請,早在阿牛還在茫茫東海中為仙山靈藥努力時,就已送到,時至今日,鳳翔城主仍未赴約,很有些失禮。

象糜氏這種傳承了多年的豪商,即便不象那些諸侯坐擁重兵,卻有幾乎用之不盡的金錢,或許那才是最有效的武器。無論誰得罪了家資巨億、仆從上萬的東海糜氏,後果都是可怕的。

鳳翔與糜氏的貿易往來,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合作十分愉快,若沒有糜氏商會強大的商業網絡,此前鳳翔與塔蘭部落的貿易根本難以繼續下去。按理說,接到糜竺的邀請之後,鳳翔城實在沒有理由不為之欣喜,但阿牛回到領地後,卻偏偏將此事擱置了這麽久。

“忙”是最主要的原因,回到領地後正值冒險玩家圍城,親手炮製出一場震驚了許多玩家的“恐怖事件”之後,阿牛又不得不馬不停蹄地先後趕往洛陽和龍飛,處理因仙山之行延滯下來的事務。隨後出師幽州,再後來就是塔蘭部落遷徙,一樁又一樁的事情讓阿牛應接不暇。

此事一拖再拖,到現在都懸而未決的另一個原因,其實是鳳翔城也有心拖延,否則的話,以黑羽鷹王的速度,阿牛要趕往徐州赴約不是難事。

還是那句老話:時間就象乳溝,擠一擠總是有的。

故意拖延糜氏的邀請,倒不是阿牛認為自己已經牛叉到可以將糜氏視為空氣的地步,鳳翔城的實力再暴增十倍也辦不到。真正的原因,是鳳翔城的頭號智者龐統在經過一番分析之後,認為糜氏地邀請,很可能不是什麽好事。

“主公應當聽說過鴻門宴吧!”這就是龐統最初的結論。

阿牛有時也許會懷疑自己的判斷。但絕對不會懷疑龐統的智慧,在沒有充分的把握之前,鳳翔城主祭起了“拖”字訣。鳳翔城的使者一個接一個地往朐山縣跑。

好在鳳翔慘案、幽州烏桓與北平軍之戰、塔蘭部落加入鳳翔城都是大事件,鳳翔城主分身乏術也情有可原,糜氏也算是通情達理,並沒有表現出不悅,也沒有任何異常狀況出現。不過。該來的終究會來。兩、三次意外事件可能還有效果,一味地逃避是不行地。

龐統此時地提醒,讓阿牛意識到,事情到了必須解決的地步。

阿牛想了想,道:“士元莫非認為先前的判斷有誤,改變主意了?”

“那倒不是。到現在為止,屬下仍認為,糜氏邀請主公。是想當麵興師問罪的。”

“那你還讓我去?”

龐統一臉的壞笑,“主公不去。又豈能試探出糜氏的真實意圖?”見某城主有發飆的趨勢。龐統忙停止了開玩笑,將阿牛惹毛了的下場同樣淒慘,對此龐統有著印象深刻地切身體驗。

性子活躍喜好玩笑的王級謀士,是鳳翔城內為數不多地敢於跟阿牛開玩笑地人,頗有些恃寵生驕的意思。而且龐統也知道,可敬的領主大人是不會真和他計較的,反正那樣的玩笑也無傷大雅。

對於這一點,龐統十分篤定,可是他也低估了某城主的創意。

有一次。某城主在被小捉弄了一把之後。仍然十分熱情地跑到學堂,邀請龐統陪自己在內城巡視。忐忑不安的龐統還不能不去。令他意外的是,一個時辰的巡視之後,阿牛十分爽快地放他回去,巡視過程中也沒有借題發揮故意發難。

回去地路上,劫後餘生地龐統不禁慨歎:“主公還真是寬大為懷啊!”

龐統的慨歎出口後還不到一分鍾,孫良從後麵趕了上來,一張臉漲得通紅,“龐先生,主公有件東西落在你這裏了,著我取回去。”

“什麽?”

龐統隱隱感覺不妙,當看到孫良默不作聲地,從自己背上取出一張畫著烏龜地紙時,龐統幾乎沒當場暈過去。

“貼多久了?”

孫良強忍住沒笑出來,“主公到學堂找你的時候,就順手粘上去了。”

龐統差點沒痛哭出來,學堂的名師、情報中心的官吏、鳳翔城的王級謀士,就這樣背著個烏龜在城內走了一個時辰,斯文掃地。

“暈,我說大家怎麽都在笑呢,我說主公剛才的心情怎麽那麽好呢!你怎麽不早說?”

孫良歎了一口氣,“不是我不想講,但那是主公的意思,我倒不怕哪天自己背上也被粘上個烏龜,怕的是即使那樣,主公還是不會放過先生。”

從此以後,龐統在阿牛麵前老實了許多。

見某城主表情善,龐統忙收起笑容,肅容道:“主公,時移勢易,我們剛剛收服了塔蘭部落,現在正是去拜訪糜氏的最好時機!”

阿牛低頭想了一會,笑了起來,“不錯,時移勢易!”

半個時辰後,一名使者出了鳳翔城後,向徐州方向兼程而去。有鷹王代步的阿牛直飛朐山縣雖然方便,但在與糜氏這樣的豪商會麵時,未經通報的不請自來是一大忌,非常失禮。

三天後,騎乘著墨風的鳳翔城主,在朐山縣受到了糜氏的熱情接待。

朐山縣城門外,阿牛再次見到了糜竺。

糜竺的形象,與前番在鳳翔相見時沒有太大的區別,依然是華服峨冠,舉止雍容華貴,沉穩儒雅的氣質更見凝練,隻是神情間又增添了幾分威嚴。作為糜氏當代家主糜城的長子,糜竺承載著保持家族興盛的重擔,並獲得了許多磨礪機會,為將來接掌糜氏家業作準備。

糜竺之弟糜芳,自幼就不喜接觸商賈之事,反倒熱衷於舞槍弄棒。一心想在亂世中憑借武藝成就一番功業。盡管糜成為此十分惱怒,但糜芳執意如此,也無可奈何,現糜芳已經在陶謙手下做事。

糜芳的“不務正業”,使得糜成隻能將接掌家業的希望寄托在糜竺身上,敦厚謙和的糜竺承受了更大地壓力。::好在糜竺表現出了足夠的才能,到目前為止。糜成已經將商會的諸多事務交給糜竺打理。如果不出意外,糜竺成為糜氏商會下任家主,沒有任何懸念。

阿牛望見糜竺時,直接在墨風背上一個瞬移,出現在糜竺身前,拱手笑道:“數年不見,子仲風采更勝當年!”

就遊戲中的時間來看,兩人當日於鳳翔一別之後。確已過了數年。

糜竺也是一臉欣慰,初見某城主的瞬移技能時雖然有些驚訝。但沉穩的糜竺還是很好地控製了自己的情緒。“是啊,數年不見,阿牛城主聲威日盛,鳳翔更是穩踞天下第一城寶座,每每想起當年鳳翔之行,子仲也為阿牛城主地成就感到高興!”

糜竺地這番話象是標準的“外交辭令”,但語氣中卻透出一股濃濃的真誠,即使見慣了曆史名人的阿牛,也不免生出幾許感動。

這便是糜竺獨特的個人魅力!

“子仲的邀請函送到鳳翔時。阿牛因一些瑣事沒在領地。回到鳳翔城後又接連不斷地發生了一係列事情,致使到朐山縣拜會糜老爺子。以及子仲的行程一拖再拖。阿牛對此實在萬分羞愧,稍有閑暇,立刻飛馬趕來請罪,還望海涵!”

某城主樂嗬嗬地望著糜竺,哪裏有半點“請罪”的意思。

阿牛一見麵,就主動將拖延會麵時間地責任攬在身上,這樣一來,糜氏再不能在此事上表示不滿。

糜竺不禁苦笑,“阿牛城主何來請罪一說?鳳翔城近日發生的事情,糜竺也多有耳聞,阿牛城主一時脫不了身,也在情理之中。前番派人前往鳳翔城,邀請阿牛城主到東海一見,隻因糜氏與鳳翔合作日久,家父對名滿天下地阿牛城主也頗有些好奇,故冒昧相邀一見,並沒有什麽特別地事情,早幾天晚幾天來,都無大礙。”

糜竺講這番話時,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到此時,阿牛更加確信,糜氏的邀請,絕非糜成希望見見鳳翔城主那麽簡單。阿牛心頭一動,“這糜子仲不愧是著名的老實人,說起瞎話來連我都騙不過。。。”

不過,見過不少大場麵的鳳翔城主,當然不會表露出自己的想法,笑道:“老爺子能領袖偌大的糜氏商會,阿牛心中也萬分景仰希望能當麵聆聽教益,這次來朐山縣,終於能夠得償所願。”

糜竺淡淡一笑,“即如此,請!”

“請!”

阿牛早聽說過糜氏富可敵國,但真正看到糜府的時候,仍然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臧洪的刺史府已經夠氣派了,但與這糜氏的府邸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糜府,本就是朐山縣最大地建築群,糜府地外部裝飾並不象某些暴發戶那樣,一味地追求富麗堂皇,相反看起來還有幾分簡樸的風格,卻透出一股磅礴地大氣。即使在這個時代的豪商中,糜氏的風格都顯得比較特別,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品味”。

進入糜府之後,一進接著一進的院落,川流不息的男女仆從,風雅別致的建築物,無不給阿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結合糜竺的氣質和貿易合作中糜氏商會的表現來看,糜氏應該具備務實、誠信的特質。”阿牛很快作出了這樣的判斷。

當阿牛在糜竺的陪同下,見到了糜氏商會當代家主糜成時,這份感覺更加強烈。

當糜竺帶著阿牛進入一座不起眼的小院,見到一位精神矍爍的正在院子中澆花的老者,並被糜竺告知這就是他的父親時,某城主楞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糜氏富可敵國,家主糜成的居所,卻簡樸得不可思議,與其居所的簡樸格格不入的是,糜成的衣服又極盡華美。

----事後阿牛才從糜竺那裏得知。糜成認為,簡樸地居所可以洗滌心靈,華美的服飾可以讓自己感覺依然年輕。盡管有些無語,阿牛還是不得不承認,糜老爺子是個對生活很有想法的一個人。

好在阿牛雖然驚訝,卻也沒有失了禮數,上前一步拱手為禮。淡笑道:“鳳翔鄭阿牛。見過糜老爺子。”

糜成放下手中的水壺,拍了拍手中的塵土,悠然道:“竺兒從鳳翔回來後,曾多次在我麵前提到過阿牛城主,稱阿牛城主氣度從容,非池中之物,先前我還頗有些不以為然,認為竺兒有些言過其實。直到鳳翔城接下重建洛陽的任務。以及洛陽之戰、收服塔蘭部落等大事一一發生之後,我才明白。竺兒對你的評價十分中肯。

今日見到阿牛城主。果然沉穩從容,有大家風範。”

某城主不禁愕然,與糜成見麵不到兩分鍾,這位老者對自己地評價居然如此之高,阿牛顯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自己身上有所謂地王霸之氣。阿牛所不知道的是,在他之前,在這個院落裏第一次見到糜成的人,無不為那幕奇怪的情形瞠目結舌,半晌說不出話來。阿牛的反應算是最快的。

在糜成的居所並沒有停留太長時間。這位家主笑道:“阿牛城主也看到了,我現在基本上處於退隱狀態。商會的事情大多都是竺兒在負責。阿牛第一次到朐山縣來,就讓竺兒好好陪你四處走一走,略盡地主之誼。”

這番話,已經可以視作比較委婉地逐客令了。

阿牛也沒有興趣把時間浪費在糜老爺子身上,他也明白,糜氏的邀請函搬出糜成,恐怕隻是一個讓自己親赴徐州地借口,與糜成見麵,相當於隻是例行公事。

接下來才是正題。

糜府地一處靜室,所有的仆從未獲允許都不得入內。

糜竺和阿牛隔著桌子相對而坐,兩人神情肅穆,室內氣氛凝重,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迫感,劍拔弩張,殺氣縱橫。

不要誤會,某城主和糜竺都是文明人,況且以兩人的身份,斷不至親手幹出打打殺殺的事情。

桌上,黑白分明的棋子表明,這隻是一場棋局。

某城主雖然略懂一點圍棋,卻絕對不是一名高手,至少跟糜竺相比,阿牛的棋藝實在慘不忍睹。桌麵上,執黑先行的阿牛在白棋的圍攻下,一直在苦苦掙紮求存,即使以阿牛地水平也意識到,之所以到現在為止自己地兩條大龍都還健在,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世界上沒有那麽多的奇跡,謙遜隨和地糜竺作為東道主,委實不好意思在棋盤上將客人搞得太慘。不過,即使以糜竺的超卓棋藝,現在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落子了。貌似無論怎麽下,某城主的一條大龍都會被圍殺,事實上,早在五十手之前,糜竺就一直在給阿牛機會。

阿牛的棋藝,還不足以把握住那些機會,讓糜竺徒呼奈何。

棋總是要下的,一枚白子落下,黑棋大龍被屠回天乏術,勝負已分。

阿牛的棋力雖然差到了極點,但在對奕過程中,那股不肯服輸的勁頭,在糜竺腦子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或許正是因為他有這種精神,鳳翔城才能取得如今的成就吧!”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

棋品看人品。

“我輸了。”某城主抬起頭來,聲調平靜如常,麵上也盡是微笑,再也看不到對局過程中不經意間顯現出來的不屈和堅定。

這讓糜竺對阿牛的評價又高了一分,拿得起,放得下。

“僥幸贏了阿牛城主一把。”

阿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子仲的棋藝,阿牛不及。鳳翔城有一位此道高手,或許可堪與子仲一戰。”

這個時候,阿牛想到的是龐統,好象很久都沒有與士元下棋了。

領地還未進入城市階段時,特別領地還未開啟,陳宮處理政務根本不需要某城主操心,阿牛的日子還是頗為逍遙的,經常拉著龐統下棋。當然,結局早已注定,每次都被龐統虐得滿頭包。

糜竺禮貌地微笑道:“既然阿牛城主如此推許,想必是高手無疑,若有機會再去鳳翔,子仲定要當麵討教一番。”

阿牛眼中精芒一閃,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糜竺無意中的一句“若有機會再去鳳翔”,讓阿牛心生警惕,也進一步證實了龐統的猜想。

深吸了一口氣,阿牛淡淡地道:“子仲請我來朐山縣,就是打算當麵告訴我,糜氏商會和鳳翔城的貿易合作,到此為止嗎?”

糜竺顯然沒料到阿牛會如此直接,驚詫之餘,神情也變得鄭重起來,緩緩地問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還望阿牛城主能夠先坦誠回答我一個問題。”

“子仲講。”

“和氣商會,跟鳳翔城是什麽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