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承諾
芒中決心不惜一切與羌王一爭雄長，蓋因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燒當羌“意外”地擊潰羌王暗中扶持牢姐羌，使得羌王痛失一條狗腿，這矛盾已不是說化解便可以化解的
。更重要的是，就算羌王願意咬牙忍了“斷腿”之傷，可燒當羌擒住了知曉羌王許多秘密的土爭，隻此一條，羌王便斷不敢不管不問。
事實上，燒當羌擊潰牢姐羌主力部隊後的第二天，羌王使者便飛騎趕到燒當營地傳達羌王的意願，反應之快，十分罕見。
“大家都是羌人，羌人不打羌人！”
“牢姐羌已經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以和為貴，先放了土爭首領吧！”
“土爭挑釁在前，今日落得如此下場亦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然前番牢姐羌侵犯罕羌時，羌王不遺餘力地出麵斡旋，大家承諾三年內不找牢姐羌報複，土爭也依諾歸還了罕羌的人口和牲畜，言猶在耳，牢姐羌便遭遇了這場滅頂之災，明事理的還知道土爭罪有應得，不知情由的還道諸位懷忿在心不守承諾，並進而怪責羌王處事不公。。。”
總而言之，羌王的目的隻有一個：要求芒中將土爭交由羌王使者帶走。
若非燒當羌人已經撬開了土爭的大嘴，說不定還會懵然不知地上當受騙，但在了解了事實真相的情況下，芒中豈會把土爭拱手交出？任羌王使者軟磨硬壓，芒中亦巋然不動絕不鬆口。
羌王使者隻得悻悻而回。
使者遠去的馬蹄聲傳來，卡紮將手中盛酒的大碗狠狠砸在地上，碎裂的陶片四處飛濺，險些傷及旁人，不過，氣血沸騰的燒當第一勇士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卡紮長身而起，憤然道：“不料想羌王如此卑鄙狡詐，現在竟又將主意打到了我們燒當羌的頭上，我卡紮與他勢不兩立！首領，有什麽事盡管吩咐下來，卡紮即使粉身碎骨，亦不會皺一下眉頭！”
芒中寬慰地一笑，若沒有諸如卡紮這樣的族群核心人物鼎力支持，集合整個族群的力量背水一戰，與羌王的鬥爭連一分機會都沒有。
就在這時，先前因羌王使者來訪而在帳後回避的阿牛走了進來，皺眉道：“別老想著用武力解決問題，迷信於武力，也得有相應的實力才行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
燒當羌近幾年的重新崛起，更多體現在經濟層麵，族群的人口和武力增長並不突出。在羌人各族群中，燒當羌的軍事實力並不強盛，族群“富”則富矣，“強”則無從談起，族群的軍力遠遠落後於經濟實力，這便是燒當羌不得不正視的尷尬問題，也是“準大族”牢姐羌敢於對燒當羌揮起屠刀的根本所在！
現在的燒當羌，與強大的羌王硬碰硬實屬不智。
芒中和卡紮神色肅穆，兩人深信鳳翔城主與燒當羌的堅實友誼，並對阿牛的智謀深具信心，如果燒當羌可以外聘一名總攬全局的軍師型人物，估計阿牛中標的可能性當在九成以上。
“阿牛兄弟有何見教？”
“當前形勢，羌王強而燒當羌弱，乃是不爭的事實，現在距離下一屆羌王改選還有約兩年時間，若刀兵再起，兩家最終選擇通過戰爭一決高下，燒當羌失敗的機率偏高
。”某城主胸有成竹，掃了卡紮和芒中一眼，淡淡地道：“上兵伐謀。”
“我若是芒中兄弟，當盡量避免與羌王正麵衝突，羌王暗中扶持牢姐羌搞風搞雨的事情更要裝作不知情，隱而不發，以期麻痹對方。有土爭這張護身符在手，再兼以施展以上緩兵之計，就算羌王心急如焚，也會因投鼠忌器而不敢迫燒當羌過甚，以免事情越發不可收拾。”
芒中低頭不語，卡紮則麵現不忿之色，急道：“這樣豈不是太便宜了那老賊！我們何不直接將土爭供詞公諸於眾，直接讓那老賊聲名掃地，成為過街老鼠？”
某城主早知卡紮會有些一問，輕歎道：“首先，土爭乃反複小人，羌王表麵上一直是大公無私的長者，單憑燒當羌一麵之辭，隻怕很難動搖羌王在其餘羌人部族的地位，反而會使羌王徹底拋棄幻想，找到與燒當羌全麵開戰的借口；其次，燒當羌與牢姐羌早有宿怨，半年前更是差點為替罕羌報仇開戰，若有人暗中散布謠言，稱‘燒當羌為報私仇故危言聳聽’，其可信度高是不高？再則，燒當羌近幾年的快速發展已經讓不少族群為之眼紅，要求燒當羌離開秘道入口的呼聲，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卡紮冷汗直流啞口無言，這些問題，是他未曾深入思考過的。
芒中也是目光一凜，點頭道：“阿牛兄弟說得不錯，羌王與土爭那廝的齷齪勾當，確不宜鬧得盡人皆知。。。可惜啊，這麽有力的把柄，隻能爛在肚子裏，總不能還沒等到羌王選舉，咱們燒當羌就被別人給滅了。”
“私下小範圍傳播還是可以的。”
阿牛笑了一笑，繼續道：“芒中兄弟的長遠目標是將羌王拉下馬並取而代之，這便涉及著諸多部族的權力博弈，若沒有幾個堅定盟友全力支持，宏願絕計無法實現，倒不如幹脆立刻將土爭殺了以安羌王之心，徐圖後計。以芒中兄弟的人品聲望，在羌人部族中找到些誌同道合者應該不難，比如罕羌首領墨玄，還有我第一次到羌人地界時見到的那位先零羌首領古丹，芒中兄弟不妨以大義向兩位首領求助，再采取一些切實行動，幫助他們的部族走上複興之路。兩位首領相助芒中兄弟，應該不難。”
羌王大位之爭，本就是一場羌人世界最大規模的政治鬥爭，合縱連橫的背後是利益分配，並非挾大義之名就能無往不利，許以實利，同樣重要。
卡紮眼前一亮，拍手道：“此言甚是！罕羌墨玄首領德高望重，先零羌古丹首領也是羌人中著名的英雄人物，且兩位首領皆與我們燒當羌友善，現在他們的部族雖然沒落了，影響力猶在！”
芒中不動聲色，道：“羌王老奸巨滑，現有的大族群大多與他的鞏唐羌友善，即使有罕羌、先零羌傾力相助，我們燒當羌仍處於劣勢。”
“不錯，所以燒當羌必須好好利用羌王改選前的這兩年時間，不斷提升自身實力，想方設法擴大盟友規模！”
某城主頓了一頓，接著道：“燒當羌的劣勢雖然明顯，卻也有其他族群難以企及的優勢，那便是雄厚的經濟實力，鳳翔是你們堅實的後盾。能否將經濟實力成功地轉化為軍力和影響力，是芒中兄弟能否成功的第一個關鍵
！”
“另一個關鍵在於，此前與牢姐羌一戰中，草原狼群助戰為燒當羌帶來的光環效應！接下來十來天時間戰爭爆發的機率最大，我會讓小犬統率狼群與燒當勇士一起行動。”
芒中心頭大定，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草原狼群違背天性的“反常”現象，對羌人的威懾有多大。如果一切順利，狼群的威力將勝過十萬雄兵！
“還有個問題，若羌王老賊托辭讓我們部族離開這裏另立營地，該如何是好？”芒中提出了心頭最後一個疑問。
阿牛忍俊不禁，道：“新近滅了牢姐羌，又得狼群助戰，燒當羌聲威大震，誰會湊上來自討沒趣？就算有人想從中作梗，想來也多半會等候羌王的處理意見。我們手上握有羌王的把柄，有什麽好擔心的？”
阿牛沒有在燒當羌營地逗留太久，與芒中就燒當羌接下來應對危局的細節磋商完畢後，很快打道回府。
芒中與現任羌王、鞏唐羌首領爭奪羌王大位的鬥爭，純粹是一場羌人內部鬥爭，單就芒中等人的性情而言，很難接受漢人勢力直接卷入其中。
正如芒中不可能要求鳳翔暗中開放秘道，以便燒當羌殺進涼州燒殺搶掠（即使前幾次燒當勇士偷入涼州客串打手角色，也屬於友情客串，獲益的永遠是鳳翔），阿牛也不打算主動將鳳翔的軍事觸角伸到羌人世界。在關係著民族對立的問題上，芒中與阿牛不謀而合，誰也不想試圖逾越對方的心理底線，兩人心照不宣地達成了默契。
由於先後與南陽袁術、冀州袁紹和青州臧洪交惡，鳳翔目前麵臨的形勢極其嚴峻，鳳翔主城和洛陽均氣氛緊張，再加上越兮率部前往遼東練兵，鳳翔短時間內幾乎不可能抽調部隊支援盟友。自家的娃娃都沒有管好，別人家孩子聽不聽話，已不是鳳翔有能力插手的。
阿牛的態度非常明確：鳳翔不會直接卷入戰事，但會在後勤、情報、重要戰略物資及民用物資的供給上為燒當羌提供有力保障，全力相助燒當羌解決後顧之憂。
全力相助！
比金子還要珍貴的承諾！
實際上，還沒等阿牛離開涼州，存儲在龍飛特別領地的物資，便陸續通過八寶穀秘道和和氣商會的正常貿易通道，源源不斷地送往燒當羌營地，燒當羌的物資儲備每一天都在增長。送出這些物資時，鳳翔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與燒當羌就物資價值、償付方式、償付時間等細節進行磋商，“備戰要緊，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以後再談。”
對燒當羌的無私幫助，是兩家長久合作的必然結果，也是鳳翔對燒當兄弟真摯友誼的回饋，更是大手筆的投資。
事成，回報無可限量。
事敗，血本無歸，也並非全無安慰——走投無路的燒當羌，舉族歸附於鳳翔旗下，似乎順理成章。
“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鳳翔都不會是輸家！”陳宮一語道破天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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