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4章 南返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八寶穀很多地方已點起了火把，結束了一天工作的鄉民，紛紛帶著愉快的心情走向各自家中。這個時候，仍有一道矯健的身影在校場內練武，正是狄雲。但見場內槍影重重，叱喝聲和兵器發出的聲音不絕於耳，練到酣暢處，狄雲索性解去上身衣衫，露出一身跳動的腱子肉，健壯之餘卻並不會給人落下“肌肉過剩”的感覺，可見狄雲身材之健碩。鳳翔轉職武將中的領頭羊、“鳳翔五小”毫無爭議的第一人，狄雲的進步之快令人咋舌，這份地位來之不易。狄雲實力突飛猛進自然離不開李進的悉心教導，以及某位美女私自傳下的超卓槍法，但真正起到決定性作用的，還是狄雲自身的天賦和勤奮！
沒有天賦，創不出“槍夾鞭”絕技。若非勤奮，武力增長也不會如此迅猛，成為鳳翔首位中級轉職武將。個高大的身影，緩緩走進了校場，步伐沉穩，氣勢如山，眉目間一股英凜之氣，舉手投足皆會在不經意間顯露出高手風範，龍飛境內有如此氣質的，當然非雷霆騎主將李進莫屬。見狄雲仍在埋頭苦練，李進目中不禁浮起幾分溫暖。兩人的年齡相差無幾，因一.場誤會結下友誼，又一同跟隨陳宮遠赴涼州，一同打造雷霆騎，私下裏早已是無話不談的好友。李進和狄雲的關係很難明確界定，兄弟？師徒？朋友？似乎都不夠準確，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兩人情同手足，非常有默契。李進並沒打算打斷狄雲練槍，默.默地站在院牆陰影裏看著，但狄雲還是馬上就發現了，很快收住勢子，笑嘻嘻地走了過來，順手拿起一件放在兵器架上的衣服擦汗，一邊問道：“大哥，剛才那路槍法，我使得還行吧！
”李進冷哼了一聲，“徒有其表，遇.到真正的高手，不堪一擊。”平時裏，李進其實是一個相當溫和友善的人，但在.指導狄雲武藝的時候，一直嚴格得近乎苛刻，每每毫不客氣地打擊對方，“我雖不慣用槍，但評判高下的眼力還在，就憑你剛才的表現，在我鞭下撐不過三合。”似是早已料到這樣的結果，狄雲笑了笑，也不沮喪，.開始自顧著整理衣衫。他腰間掛的一把寶劍，從劍鞘尺寸來看，長約二尺七寸，劍身纖細狹長，與武人常用的配劍相比顯得有些“迷你”，劍柄處墜著的一個香囊，添了幾分**溫情，也顯得有點不倫不類。“此劍適於女兒家偶爾把玩，大丈夫若以之衝陣.殺敵，徒惹人恥笑！再則，你現在同時習練槍法鞭技，不宜再將精力分散到劍法上。”這是李進內心.的想法，但他沒有宣之於口，無論如何，他也不忍建議狄雲舍棄這把寶劍，這把劍，對狄雲有著特殊意義。心上人所贈的寶劍，狄雲珍逾性命，在李進的印象裏，自從狄雲得到這把劍後，似乎隻是懸掛於腰間，從來都沒有見他拔出來過！
李進淡淡道：“陳先生已經鬆口，答應雷霆騎再赴匈奴，三天後出發。你知道我的計劃，現在退出還來得及，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去不去？”狄雲一陣默然，神情嚴肅，好半晌才沉聲道：“大哥，你一直希望為雷霆騎正名，我也是雷霆騎一分子。沒什麽好說的，隻要大哥不嫌我累贅，隻要我有命活著，你打到哪，我跟到哪！”
李進深深地望了狄雲兩眼，再不勸說，拍了拍他肩頭，轉身大步離去。鳳翔三支騎兵，塔蘭部落的烏桓輕騎原屬歸服勢力，並非鳳翔直屬部隊，直屬於鳳翔的騎兵隊伍實際上隻有飛翼營和雷霆騎，無論戰績、戰力、名氣，趙雲統領的飛翼營都遠在雷霆騎之上。每每遭遇困難形勢需騎兵打開局麵時，某城主最先想到的通常都是飛翼營，對同樣擁有強烈自尊心和榮譽感的李進而言，絕不希望看到雷霆騎在鳳翔軍序列中長期“沉淪”。隨著因陳鑠被擄事件引發的一係列戰爭，飛翼營東征西討屢次出征，再次建立累累功勳，而雷霆騎幾乎沒有獲得建功立業的機會，更加刺疼了李進胸中那顆驕傲的心。和氣商會在涼州的發展十分順利，八寶穀物資充足，雷霆騎草原拉練的準備工作，進行得很快這已經不是雷霆騎第一次前往匈奴大草原了，龍飛的官吏對該準備什麽，駕輕就熟，然而，今天負責為雷霆騎籌集物資的官吏，多少有些困惑。“這麽多東西，他們這次準備往哪裏去？怎麽帶走？”
“一人雙馬，也忒奢侈了吧！難不成李將軍這次想橫穿整個大草原？”疑惑歸疑惑，清單上的東西還是得一件不少地準備好，畢竟有陳宮的親筆手令呢，“所有需求，皆全力滿足”，就這麽九個字，雷霆騎無論領用什麽，都能得到最大限度地支持。龍飛軍民行事作風深受陳宮的影響，井然有序，效率十足，待陳宮事後看到雷霆騎領用軍械物資清單，發現其中的不尋常時，雷霆騎已趁夜離開領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八寶穀以北九十裏開外。月夜急行軍，雷霆將士皆已有些疲憊，隨著李進手中鐵鞭揚起，雷霆騎兵緩緩減速，並最終在一片曠野中停了下來。沒有人滾鞍下馬，雷霆將士完成整隊後，依然直直地端坐馬背上，主將沒有允許大家歇息。這是一支紀律嚴明的部隊。李進撥轉馬頭，麵對著自己麾下的將士，瞳孔中浮起一抹複雜的情感，神情冷漠。對身旁的狄雲遞了個眼色，後者立即催馬上前，從懷中掏出一塊寫滿墨漬的白布，高聲道：“眾將士聽令！”狄雲沉聲道：“等下凡被念到名字的，下馬，出列！
”這句話，讓所有人的脊背繃得更緊。從本次出征準備的物資，以及李進和狄雲這兩日的神情反應上，雷霆將士們都隱隱覺察出了異樣，現在離開領地不足百裏便整隊集合，更是讓人浮想聯翩。五分鍾後，138名雷霆騎兵站到了隊列前的空地上，按照被念到的次序依次排成數列，雖然一個個均心存猶疑，鐵一般的軍法，卻在不斷提醒著他們必須保持軍人的素質。他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一個讓他們傷心的答案。“這次去匈奴草原非比往日，風險極大，九死一生，連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命活著回來。你們要麽是獨子，要麽家中還有父母妻兒需照看，不適合參加這次行動，已經被取消出征資格。那些未被點到名的兄弟，不願參加此次行動的，現在亦可退出，留下各自的輜重戰馬，返回領地便是。”李進的聲音低沉、緩慢。馬背上的862名將士，似早有所悟般，沒有一人下馬，紋絲不動。被摒棄於行動之外的138名騎兵，卻很快發生了**，戰士們不甘的神情令人惻然。他們知道，李進這樣做是出於一片好意，但身為有血性有擔當的軍人，這樣的好意讓他們難以接受。“將軍，我不回去！”人叢中傳出這樣一個聲音，很快如波浪般蔓延開來，聲音越來越大。“我不回！”“我也不回！
”……“將軍，我們不回！”後，百餘人的聲音匯成了一個聲音，在寂靜的曠野中不斷重複著;百餘名漢子齊齊單膝跪地，祈求得到與朝夕相處的戰友們一同出征的機會！李進心頭有些不忍，但很快硬下心腸厲聲道：“住口！都得回去！”不得不承認，李進在雷霆騎中的威望根深蒂固，這麽一嗓子吼下來，一百多號人頓時全都收了嘴，沒敢再喊下去。每個人都感覺得到，李進在這個問題上態度有多麽堅決，毫無鬆動的餘地。幾分鍾後，雷霆騎再度出發，他們的背影，多了幾分決然。被“拋棄”的百多號人，一個個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大部隊行進的方向，神色黯然。想到很多戰友很可能再也無法活著回來，其中一些年青戰士，終於按捺不住心頭的難過，無聲地啜泣。
“你們想不想去？”一名同樣被刷下來的轉職武將道。“怎麽去？將軍已經下令讓我們回去，違抗軍令的結果你不知道？”“管不了那許多了，我不能眼眨眨地看著生死與共的兄弟去打戰，自己卻躲在家裏！誰不是娘生父母養的，憑什麽他們能去，我們不能去？老子不是雷霆騎的人麽？如果最後能活著回來，李將軍砍了我的腦袋便是！”武將咬牙切齒，看樣子豁出去了。這番話獲得了極大的認同，一個個群情激憤，人人都有旺盛的鬥誌，他們所缺乏的不是勇氣，而是一個挑頭的人。“走，上馬！”“走！”“咱們別跑得太快了，否則保不準又會被李將軍硬攆回去，最好等到了邊境處再去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