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間終究還是有一些大智慧之人,即便是麵對天下之窮凶惡級之人,也有渡善之心。
更何況,帝辛看似為極惡,卻是天下之最大的可憐人。
老君便是這其中之一,從第一次見帝辛開始,便似乎看透一些因果。
天生為王便是因,至於這果,縱然是惡果,卻也是最悲涼之事。
不過這一次,老君卻是算錯。
他本以為帝辛尋他是為伐神,他也早已經準備好了十七年,在這神山之中不出世,陪著一隻頑劣的猴子。
但現在,帝辛的舉動卻讓他有些訝然。
“施主不愧為天下之人皇,人族有施主,真乃是眾生之幸!”
一聲佛號自遠方來,大和尚腳踏著一方淨土,在這神山之中前來。
帝辛微微點頭,麵對這佛道雙祖,心中一歎。
整個九州,亦是生殺掠奪,這是人之本性,卻也有一些人,此生為道,為這眾生。
眼前這兩位,是他為數不多的敬佩之人。
哪怕是他父皇,都曾敬佩有加。
一人為佛,一人為道。
一人為慈悲,一人為無為。
守了無盡歲月,立下的無盡宏願。
點破了諸多因果,救下了多少浮屠。
“你們這幾個家夥,在打什麽啞謎?”猴子聽不懂,大喊大叫。
不過,很快,一個桃子就塞進了他的嘴裏。
女子嗔怪的瞥了一眼猴子,然後對帝辛報以歉意的目光。
“猴子,你什麽時候出來?”帝辛笑著望著這個頑劣不堪的猴子。
“想出來,隨時都可以!”猴子撇撇嘴,“不過出來了,就沒人給我喂桃子了!”
這句話,讓女子紅透的臉頰,狠狠的打了猴子的頭。
猴子卻在傻笑,讓所有人不禁莞爾。
“這家夥!”帝辛笑了笑,最後,猴子還是出來了。
大和尚早就解了這封印,不過是猴子不願。
如今被點破,他也留不得這山下。
女子氣的跳腳,知曉自己被猴子騙了。
猴子追了過去,消失在天際中。
等到猴子離去,帝辛的笑容才漸漸消失,而是留下一絲憐憫。
“這猴子還能沒心沒肺到幾時?”帝辛如此問道。
老君搖頭說不知,和尚低頭念佛號。
“諸神為祖脈本源而來,傳說,這祖脈本源是天地本源所化,一分為九!不僅僅是諸神,連那些域外的星妖,也是為本源所吸引,頻繁侵襲九州。”帝辛望天而歎,“這些本源創了人族,卻也是為人族埋下了滔天禍患。”
“這是因,也是果!”和尚低眉垂目。
本源生九州,生萬族,便要承受這受本源之苦。
“九座神山,幾乎要破開了!”帝辛又開口道,“有百萬怨魂,有叔父之心,不出百年,這九座神山幾乎都要全部被破開。”
老君和和尚都沉默,他們何嚐不知。
諸神從蚩尤封印中解脫而來,已經有差不多千年了。
這千年,這些諸神無不為本源而竭盡心血。
“施主,伐神之事,可有人願意隨之?”老君忽然開口問道。
“眾望所歸!”帝辛一笑,他望著這天地,“孤走了這七年,九州聯盟也算是有一些老家夥願跟隨孤這臭名昭著的人皇。”
和尚和老君都歎息,眼中閃過憐憫。
他們雖為佛,為道,卻也知曉帝辛這些年所作所為。
“不過,諸神還需要一塊基石,承載著天地九分本源。”帝辛開口道,眼眸微微發沉,“沒有什麽,比昔日女媧補天的神石最好了!”
這句話,使得兩人色變。
“百年內,你們要把那猴子死死的封印住,否則……”帝辛開口,卻也有些不忍。
“那朵紫蘭花,在石下呆了百萬年,恐怕,這一次,需要它的花瓣,來為這塊頑石來遮風擋雨了。”帝辛聲音之中參雜這幾分悲涼。
“那隻頑猴會瘋的!”老君歎息一聲,卻也無法反對。
和尚不言不語,昔日,他一指點化頑石,一指點化那朵紫蘭花。
此刻,他卻唯有長念一生佛號。
“眾生疾苦,佛入地獄,它會懂得!”
“正因為她懂,所以,才會凋落!”帝辛笑著,有些淒涼。
他想起還在朝歌的那女子,眼中閃過柔光。
或許,如在九州的那對姐妹,他倒是希望,此生此世,她們都不要去懂。
“施主,當真不用小僧相助麽?”大和尚又抬頭。
老君的也是拂袖,“貧道這一身無用之力,也能幫得上半分。”
帝辛笑了,他轉身擺了擺手。
“不用,兩位是佛道魁首。”
“這世上,可以無我,可以無商,卻不可無二位!”
“若二位身隕,在伐神之後,百廢待興,又有誰能講慈悲?又有誰能訴無為?”
這兩位當世的佛道魁首,此刻卻呆住了。
他們望著帝辛的背影,此刻,卻眼中絢爛。
“恭送人皇!”
佛號衝霄,道音彌漫。
這兩位佛道魁首,此刻,卻在這一山之中發下宏願。
“小僧自當讓這慈悲渡天下!”
“貧道自會讓這無為遍眾生!”
聖皇宮內,帝辛無聲無息歸來。
第一眼,他看到了蘇妲己。
“回來了!”蘇妲己為帝辛掃去滿身的灰塵。
帝辛嘴角溢血,臉色蒼白。
這七年,他以人族氣運掩蓋了天機,這才不會被眾神發現。
他多想遊說九州百年,卻已然無能無力。
“好好休息吧,商朝還有我!”蘇妲己笑著,卻忍不住眼中的心疼。
“無妨!”帝辛擺手,他望著蘇妲己,輕輕道:“這七年苦了你了!”
蘇妲己心痛的笑,眼中含淚,“這眾生,誰能苦過你?”
話語還未落,帝辛卻閉上了眼。
他太累了,從登位人皇那一刻,他就從未真正的休息過。
但這一次,他卻睡了十天十夜,這一次,卻沒有怨魂侵擾,這一覺,是如此的心安。
諸侯並起,烽火連天。
整個九州,似乎陷入到戰火之中。
足足有百年,終於,商朝,已經兵臨城下。
百萬將士,在這朝歌城下連綿如海。
“紂王,如今,商朝僅剩下這朝歌一城,還不速速投降?”周王在這一刻仰天長嘯,說不出的意氣風發。
曾幾何時,他所在之地,不過是九州一角,商朝之臣。
如今,他卻已經身擁百萬將士,兵臨城下。
整座朝歌城內,人心惶惶,卻有十萬將士,如鐵似鋼。
即便外界是十倍之敵,卻也無半絲之畏懼。
此刻,聖皇殿內,卻有兩人,麵對著當今的聖皇,商紂王。
“兩位已經離了商朝兩百年了吧?”帝辛望著麵前這二人,若有所感。
這兩人,一人名為任齊天,一人名為歐驚仙。
兩人乃是他父皇送入九州之人,其中一人,已經是九州聯盟總帥之一,一人,也已經是天下魔道魁首,麾下妖魔萬千。
“參見聖皇!”
兩人卑微的低頭,在曾經的歲月,他們也不過是朝歌城的一名乞兒,後被老聖皇看重,傳於百般神通,送入九州做棋子。
本是插入九州的棋子,不過此刻,卻沒有了原本的用處。
任齊天本以為,老聖皇身死,這位新聖皇,為遺忘了他,卻不曾想,如今,在這兵臨城下之時,卻將其喚回。
“這是你們的魂靈!”帝辛扔出兩枚漆黑如森羅的令牌。
任齊天與歐驚仙一怔,旋即大驚失色,難以置信的望著這位即將國破的商紂王。
“昔日我父皇讓你們二人入九州,是為了保黎民,以免邪魔修士在九州作亂。”帝辛緩緩開口,“這兩百年,你們也做的很好!”
“隻不過,如今商朝即將成為曆史,如果你們二人還曾經記得父皇的恩情,便繼續下去吧!”帝辛笑了笑,揮了揮手。
隨後,在百萬將士麵前,朝歌城門開,有兩道身影麵色複雜至極,並肩而出。
麵對這兩人,周朝的百萬將士,卻無一人敢動。
這兩人,一人為九州總帥之一,一人為魔道魁首。
誰敢動?
動了,惹怒的便是九州的正魔兩道,即便是這百萬將士,又能擋得住九州的億萬修士,十萬妖魔?
之後,朝歌城內,又有兩人出現在城頭上。
周王眼中微凝,皇甲一震,沉聲道:“紂王,你終於出來了?”
“昔日你殘虐無道,可曾想過今日……”
話還未說出,便有一道身影掠空,百萬將士都來不及反應,這位周王便被擒到了朝歌城頭。
這一刻,百萬將士心中巨震。
那位周王,更是額頭上冷汗淋漓。
他望著帝辛,這位殘虐無道的商紂王,此刻,卻沒有了半點的得意,而是惶恐萬分。
在這位商紂王麵前,他仿佛還是那曾經臣服在朝歌巨獸下的那一名諸侯,那一位臣子,即便如今兵臨城下,也沒有半點改變。
帝辛看了眼這周王,淡淡道:“你可願陪我去一趟皇陵?”
周王一怔,看了眼這對號稱殘虐無道的夫婦,當今的聖皇聖後,卻無奈的點了點頭。
“讓那百萬將士別動,九州已經流了太多血了,已經夠了!”帝辛輕聲道,他緩緩的走向了商朝的皇陵。
自登位人皇以後,他第一次來,也是第一次拜祭。
他的父皇,上一任的人族聖皇。
望著這塊墓碑,帝辛卻在此刻默默留下了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