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一條令(九)

九發子彈射擊完後,肖烈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的成績怎麽樣,一百之外的彈孔並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他轉過身子的時候,他看到了陽賢那張笑臉,仿佛現在他已經準備了一大盆衣服在那裏等著他了。

“放心吧,我會讓你永遠記得洗衣服的感覺,如果你現在向我認輸的話,可能我會考慮不那麽殘忍。”

肖烈走過三班的時候,陽賢輕聲地對他說道。

肖烈笑了笑什麽也沒有說就向隊伍中走去。

“怎麽還不報靶?”武明輝道。

這時武明輝看到那名報靶的士兵把靶子取了下來,然後直徑跑到他的身邊。

“連長,你看看這靶紙吧,好像兩顆子彈打在同一個彈孔上了。”士兵把靶紙交給武明輝說道。

在靶紙上有八個彈孔,但是其中有一個彈孔明顯比另外七個彈孔大了一號,仔細一看那個彈孔的一邊並不整齊,好像又加了一個圓上去,隻是那個圓有一大半重疊在那個彈孔上去。武明輝看了看後把靶紙交給了張默。

“好家夥,真的打在一起了。”張默笑道。

武明輝向報令兵點了點頭。

“五班,肖烈,九十環。”

九十那個詞雖然雖隻有兩個字組成的,但是那兩個字不亞於兩個鐵錘狠狠地打在陽賢的心髒上,他搖了搖頭,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多少環?”

“九十。”

確定肖烈是九十環的時候,陽賢有一種氣梗的感覺,八十九與九十環之間隻相差一點,而且肖烈第一槍由於沒有校好槍脫靶了,那麽事實上在這一局他比肖烈差點不一點半點。

“胖子,劉野。”

還沒有進宿舍的時候就能聽到肖烈的聲音了。

“胖子?誰啊?”李依凡東張西望的看了看四周,看看有沒有一個大胖子在這裏。

“不要看了,說你呢。”劉野說道。

“靠,這二個多月就已經減了十五斤啦。都不胖了。”

“哦,這樣啊,現在聽說豬肉十六元多一斤了,這二個多月你白白損失了二百五啦。”

在李依凡沒有揚起鐵砂掌的時候,劉野就已經躲得遠遠的了。

“不要說了,把你的臭襪子全找出來,不要再影響衛生啦。”肖烈道。

“說什麽呢?我像那種不愛衛生的人麽?我從小就很愛衛生的,一年最少洗兩次澡呢。”李依凡聽到肖烈這樣說,好像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蔑一樣。

“我上次和陽賢打了一個賭,誰輸了誰就洗衣一個星期的衣服襪子。你們把你們的存貨全部都拿出來吧。”肖烈笑道。

一聽肖烈這麽說,兩人雙眼發光,馬上開始打開自己的櫃子,宿舍中很快彌漫一股讓人有些作嘔的味兒。

看到李依凡和劉野樂嗬嗬地把自己的存貨拿出來的時候,肖烈不由想到幸虧沒有打算去打開他們個人儲物室的衝動啊,不然一打開就被薰死了,很難想象這兩個家夥是怎樣躲過衛生檢查的,這與牆上掛的衛生流動紅旗莫大的諷刺。

三小時後在洗衣台邊的陽賢總算把一大盆七七八八的衣物洗幹淨了,就在二個小時之前自己正打算出去的時候,這時他老遠就看肖烈抱著一大堆東西向他走來,臉上笑得好像撿到錢一樣。

“怎麽?要出去啊?”肖烈道:“不要忘了那天我們的賭約啊,現在我來行使我們的賭約了。”

陽賢的鼻子聳聳,那味道和那些黃澄澄的氣味有過之而不及。他突然有點後悔那個賭約,很顯然現在肖烈根本不會想到放棄他的。雖然對於他來說,肖烈是他的對手,但是從內心來說陽賢自認為自己不是那種說話不敢當的人。但是這個肖烈也太狠心了吧,好像自己好久沒有洗過衣服了,今天剛好天兒個大晴的,便一起抱了過來。這時,三班的幾個兵看到這邊的狀況,然後圍上來了,他們以為肖烈過來找碴了,上一次陽賢和肖烈幹架後,三班長不僅狠狠的修理了陽賢,同時新兵也沒有好過,雖然三班長沒有說什麽具體原因,隻要不是傻子就很明白,當陽賢在幹架的時候,身為三班的戰友居然沒有幫自己的戰友,然後眼睜睜看著著自己人被別人給修理了一頓,從那以後,三班的新兵們的集體意識一下子提高了。

“怎麽?你人多就可以賴帳啊?”肖烈看了看陽賢身後的幾個兵道。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陽賢說完就奪過肖烈手中的一盆的衣服向水池那邊走去。

在新疆當過兵人都知道,那個鬼地方無論是地下水還是從山上流下來的水,哪怕是在夏天那水也是冰涼冰涼的,在二月份的時候用水洗衣服都知道那感覺是什麽樣的,兵們洗衣服的方法很簡單,如果沒有熱水的時候,就在冷水裏泡一下,泡個一個小時候,用個手搓幾下,然後用水淨一下就完件了,平均每衣服不會超過四十秒就搞定了,然後馬上打火爐子烤手。

剛好那天,在修熱水管道,陽賢並沒有打到熱水,隻得把衣物往水裏一泡,看到差不多有十雙臭襪子的時候,他甚至在想肖烈這丫是不是故意這段時間沒有換襪子了,就專等他輸。

肖烈回到宿舍時正看到劉野在收集臭襪子。

“你在幹嘛?”

“不是說陽賢那小子輸了麽?我估計吧,這爭我們兄弟得為你狠狠地出一口,讓他小子長長記性。”劉野回道。

“算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給他長長記性就可以。你說你能不能自己勤快點啊,不要放幾十雙襪子那裏不洗。”

以後幾天,陽賢都在等肖烈送髒衣服過來,既然自己說了話,那麽就得去做,這沒有什麽理由。就連連長不是說了麽?沒有借口,沒有理由。但是肖烈並沒有再來找他,大家要麽就是在訓練場上見麵就是飯堂裏。那天下午,他看到肖烈自己在水池邊上洗衣服,他想了想便走了過去。

“怎麽自己在洗衣服,我說過我洗衣一個星期,就會洗一個星期,這個,我還是輸得起的。”陽賢說道。

“你以為我真的會讓你洗一個星期,算了吧,那一次就當成你已經完成了你的賭注,以後是我的還是讓自己來吧。”

聽到肖烈這麽一說,陽賢心裏突然有點怪怪的感覺,那瞬前發現好像肖烈也不是那麽討厭嘛,但是話又說回來,好像肖烈之前也沒有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啊,而他要比則是因為他想自己應該是這裏最好的。

“我能不能問一句話?”

“嗯。”陽賢道。

“在入伍之前,我們見過麵麽?”

“沒有。”

“我們有仇麽?”

“沒有。”

“那你幹嘛處處要和我比,好像我欠了你什麽一樣的。為什麽?”肖烈問道。

“沒什麽,因為我看得起你,隻有與強者相比,那才有樂趣,那才是人生。”陽賢道。

“你不累麽?”肖烈問道。

累?陽賢想了想,從小到大,父親都一直給自己灌輸一個思想,那就是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什麽地點也不要輸給別人,這世界隻有兩種人,強者和弱者。弱者隻有被吃的份。如果要想比別人強,除了智力以外還就是自己的努力。凡向上者,總會遇到各樣的問題,為了目標,那累還算什麽?

但是,真的是這樣麽?陽賢不知道,從小到大,他雖然自己努力了,但是好像父親還是對他並不滿意,當他考了九十分的時候,他父親要的是一百分,當他考了一百分的時候,他父親要的是他永遠考一百分。

習慣了也就習慣了。所以,累麽?好像好久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了,當第一次被人問起的時候,他有點茫茫然的感覺,在自己的世界裏除了對手與競爭對手以外,好像別的並不重要。

“我也會感到累,每天訓練,訓練,我也會感到很累。但是我不能停下來,我不能停下來,不是我一定要超過所有人,而是因為我不能停下來。如果一切都能重新開始的話,也許我就不來到這裏,起碼在一年多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來當兵。但是,世事難料,再大的船艦,也會被大海給吞沒的時候。我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也不會這樣努力。”肖烈說道。

那感覺好像在他麵前的不是自己的對手,而是一個老朋友,他隻是在向他的老朋友說說自己的心裏話而已,在肖烈的臉上流淌著一種無法讓人讀懂的落寂,這些與他的年紀根本不相符合,仿佛他已經經曆過許多歲月的滄桑一般。陽賢有些呆了,他第一次認真地看著對方流露真感情的一麵,他一直以為肖烈那樣的瘋子應該不會有感情一樣。但是現在他發現,在某些方麵他的確是不如肖烈,一種輸得心服口服的感覺油然而生。

“但我們是對手。”

“哼哼,誰說對手就不能做朋友了。你好,我叫肖然。”肖烈伸出右手道。

看到那雙真誠的眼神與伸在自己麵前的右手時,第一次,陽賢猶豫了,然後握了那隻右手:“你好,我叫陽賢。但是你還要努力,下一次,就是我是第一了。”

“好啊,你試試看,行不行,場上看。”

男人之間真正的友誼,並不一定是金錢與酒水建立的,有時,兩個對手也一樣是朋友,隻是他們需要一個恰當的時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