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魔尊師兄·番外】
宋子逸做了一個夢。
他的爹娘都是天水門德高望重的正派高階修士,而他根骨奇佳,從小資源富足、生活順遂,是師門裏備受寵愛的內門弟子。
有一天,他的劍聖師父帶回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師弟,軟軟糯糯地衝他行禮,靈動的大眼睛仰視著他,嗓音清甜:“宋師兄。”
小娃娃師弟名叫寧樂生,也是富貴人家寵大的小孩兒,驕縱得不行,麵對他卻聽話又粘人,總是抱著他的腰,把腦袋抵在他胸膛蹭來蹭去地撒嬌。
他自己還是個少年,卻自覺要擔任起師兄的責任,總是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東西捧到寧樂生麵前,換對方一個雀躍的笑容。
他們竹馬成雙,少年意氣,結伴行於世間,看盡人間錦繡、滿目河川。
在相處的過程中,對彼此逐漸動了心。十六歲的秋夜,在醉人月色和桂花甜香的包裹中,宋子逸用青色發帶蒙住了寧樂生的眼,偷得一個甜蜜的吻。
弱冠之年,兩人在師門見證下結為道侶。發誓一輩子執手相擁,相濡以沫。
他們也確實堅定地並肩而行,走完了幸福的一生。
宋子逸睜開眼,他正躺在冰冷的地上。室內的香爐嫋嫋散出青煙,屋外殘陽如血,明明春日已經到來,他仍覺得自己被冰凍在一望無際的冰川中。
師弟去哪兒了?
夢中寧樂生的笑靨還在眼前,下一秒,記憶就被鋪天蓋地的血覆蓋。
全是假的。
他猛然想起了那個殘酷的現實——
他的師弟,已經不在了。
明明被自己折磨到廢了靈根碎了金丹,一身都是斑駁的傷痕,卻還撐著力氣,在大雪裏跑了這麽久,擋在自己身前,代替他被冰冷的長劍貫穿了心髒。
他知道那樣有多疼。從前墜下懸崖時,他痛得幾乎失了心智。
寧樂生這樣嬌慣,隨便破一道小口子都會疼到泛淚,當時卻連叫都沒叫一聲。
他隻是淺淺地微笑,死前最後一句話是在道歉,指尖堪堪觸碰到他的側臉,似乎想把一切恩怨都撫平。
可是怎麽撫得平呢。宋子逸失神地睜大了眼,眼淚順著眼角滑下。
你帶走的是我的渴望,我的偏執,我的珍寶和心頭血。
雨過天晴,浮生漫長。
可我一刻也不想活了。
他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完璧靜靜地躺在他旁邊。宋子逸沒有猶豫地摸上劍柄。
房門突然被人打開,白衣人悄無聲息地推門進來。
他形容憔悴,似乎不久之前受了重創,眼底隱藏著痛苦和萎靡。
見到宋子逸試圖去拿劍,他沒露出絲毫意外的神色,隻是快步走到桌邊,打開香爐,往裏添了一味香料。
室內縈繞的香氣驟然濃鬱起來。宋子逸的神情恢複了麻木的茫然,緩慢地眨了眨眼,握著劍柄的手慢慢鬆開來,他微闔的雙眼閃過幾絲清明的掙紮,最終不敵睡意,沉沉閉上了眼。
良久,顧朔雪長歎一聲。
情魘香,能讓人沉浸在編織出的幻境美夢中,忘記現實的情傷與苦痛。
寧樂生死後,萬念俱灰的宋子逸失去了活著的唯一支撐。不忍看他絕望地自盡,顧朔雪不得不使用這種方法來阻止。然而最近,宋子逸清醒地越來越頻繁,他隻能一次又一次地加大香料的分量。
雖然他也清楚——這隻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睡著的人不知夢到了什麽,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他的手緊緊攥著胸前帶著的那塊暖玉,金色的月牙閃著細碎的光。
香爐的青煙嫋嫋而上。
外麵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