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雨一直綿綿連連的下,海邊短暫的夏天,似乎馬上就要過去了。

族中相安無事,也沒有誰再來找蘇拉的麻煩,隻不過蝶謙的臉色,一直就跟這雨天一樣的陰沉。

那些溫柔的笑容,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裏去了,就連族中的事情他都暫時放了下來,交給鹿草去處理,自己一步不離地陪在蘇拉身邊,盯著她時好時壞的病情,生怕出一丁點意外。

“哎呀,我就說蝶謙你也太謹慎,太沒趣啦……”狐羽打了個哈欠,很不雅觀地斜靠在蘇拉的草榻上,他那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若是有人進來,定會以為他跟蘇拉發生了點什麽。

可是事實上,蝶謙就一直坐在旁邊,狐羽就算想做什麽,也完全沒機會。

“為什麽當時不阻止她?”蝶謙也是在不久前聽蛛菲說起,蘇拉在房間裏用東西悶住自己,故意讓自己病情迅速嚴重,以用來誣陷雕月,而那個時候,狐羽就在蘇拉身邊。

狐羽聳了聳肩:“喂喂,兄弟你放鬆點好嗎?我都跟你說了,這死不了人的……在光明帝國這不過就是幾天就能好的小病,再說,那個牛什麽,不也去搗藥了嗎?”

蝶謙沉默了一會,搖了搖頭:“小病?你知道現在是什麽時候嗎?她現在,病不起!”

“那反正已經是病了,還不如利用這病來做點什麽,不是嗎?”狐羽無所謂地吐了個泡泡,不經意地挑起了指尖的花瓣,“別以為隻有你一個人關心她,你喜歡的……不是以前那個纏著你的小丫頭嗎?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了……”

蝶謙仿佛被什麽東西擊中了一樣,定了好久,才道:“你說的沒錯,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

那個讓蝶謙發誓用生命去守護的女孩子,早就已經不在了,可是蝶謙卻沒有任何傷心的感覺,在那天晚上,蝶謙看到少主的屍體的時候,卻能冷靜地去想,第二天應該怎麽辦,黃金血脈的傳承應該如何延續等等……

可是,可是現在隻不過是看到蘇拉病了,他就無法保持冷靜了。

族中的什麽事情,蝶謙都心灰意冷不想去管,什麽食物,什麽訓練,什麽黃金血脈,甚至有沒有暗處的敵人還在做著什麽,他都不想管了。

蘇拉沒有病的這樣昏迷不醒的時候,蝶謙還沒有這麽強烈的感覺。

撫摸著蘇拉掛在脖子上的那串月貝項鏈,他閉上眼,幽幽歎了口氣……

“蝶謙,我想帶走她……”狐羽看了蝶謙半天,才開口說出了這句話。

“休想。”蝶謙瞬間睜開眼睛,想也不想就直接說出了拒絕的話,等看到狐羽那張欠揍的笑臉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急忙補救道,“這個島上的情況,你也知道,如果她走了,那你讓這些人怎麽活下去?”

“哦,哦,哦……”狐羽笑著連說了三個哦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嘻嘻,是啊,如果我把她帶走了,我們的小蝶謙先知,可怎麽活下去哦?”

“哼……”蝶謙臉色一紅,站起身來,“你留在這裏照顧她吧,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嘖嘖,這話說的好像我是吃閑飯的似的……”

“難道你不是?”

“呃……”

蝶謙反過來涮了狐羽一句,感覺心情好了很多,就如他所說的,這幾天已經積累了很多的事情,已經不得不去處理了。

……

蘇拉迷迷糊糊地睡著,感覺一直有人在給她喂東西,喂水。

渾身都沒有力氣,眼皮子很重根本抬不起來,但是那陣香味她還是知道的,是狐羽留在她身邊照顧她。

蝶謙呢?她腦袋裏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

這個想法連蘇拉自己都嚇了一跳,不管從什麽方麵說,蝶謙現在都應該在處理族中的事務,又怎麽可能在這裏?

看到蘇拉醒來,狐羽打了個很大的哈欠笑道:“我就說了,你不會有事嘛,蝶謙偏偏不信,守在這裏守了幾天幾夜……”

狐羽一開口,蘇拉就覺得腦袋轟了一下。

蝶謙守在這裏幾天幾夜?那族裏的事情怎麽辦,還有,他每天那麽累,不休息怎麽行?

“那……那他人呢?”蘇拉沒有注意到狐羽眼中些微受傷的情緒,輕輕拉著他的手臂問道。

“走啦。”狐羽遞過去一罐清水,“你先喝點東西,能拿得動嗎?”

蘇拉腦袋的眩暈其實已經解除了很多,身體發了幾次熱之後,反倒是溫度降了下來,唇邊苦澀的東西可能是這個世界裏簡單的藥草,而在她昏迷的時候能把藥草喂進去,恐怕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病一場對於蘇拉來說,恍如脫胎換骨。

昏迷之間,她做了很多稀裏糊塗的夢,夢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夢到了蝶謙,夢到了狐羽,還有一直跟她不對路的雕月等人,但在總有一個夢境在她的腦袋裏盤旋。

一個站在暗處的人,她看不清楚臉的人,對她舉起刀來,她驚叫著怎麽都抵擋不開最後是一縷花香朝著那暗處的人撲了過去,隻見花瓣閃過,那人倒在了地上……

蘇拉叫著追上去,想要看清楚救了她的人是誰,留下的卻隻有一片片花瓣,和銀色長發的背影。

這個夢,是叢林裏驚險的複本,卻是蘇拉一遍遍顛過來倒過去做的夢。

銀色長發……美麗的花瓣……

蘇拉覺得該找時間問問蝶謙,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族中的人了。

“你怎麽了,要叫蝶謙來嗎?”狐羽看著蘇拉發呆發了半天,笑著伸出手,在她的眼睛前晃了晃,“唔,想他都想的呆了啊?”

蘇拉無奈地看向狐羽沒個正經的眼睛,隨口敷衍道:“沒有,我沒在想他。”

狐羽莫名地就高興起來:“對,不想他!”他笑著去拉蘇拉的手,“你看,天晴了,出去走走說不定病好的快一點?”

“我……”蘇拉很想拒絕,因為她身上都沒有力氣,但是狐羽已經伸手托起了她,她身上大部分的重量,都被壓在了狐羽身上。

而狐羽卻仿佛沒什麽感覺,攙著她就下了草榻。

正好鹿果進來了,看到蘇拉已經醒來,急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幫狐羽一起扶著她。

蘇拉笑起來:“沒事,我已經好多了。”站起來了一會,比起躺在**的時候,卻是要好了不少,她想起蝶謙還在工作,吩咐鹿果道,“不用管我了,去看看蝶謙,告訴他我已經沒事了,讓他安心,然後……告訴鹿草,讓她一定要想辦法讓蝶謙休息一下……”

說完這些,蘇拉才鬆開狐羽的手,迎著外麵的陽光走了出去。

過了一會,看到後麵沒有動靜,蘇拉回過頭看向狐羽:“怎麽了?你不出來嗎?”

狐羽稍稍低了一下頭,才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抬頭的時候已經恢複了他慣常的燦爛笑容,曼聲道:“嗯,來了……”

蘇拉笑著點了點頭,先朝著外麵走去,並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狐羽輕微閉目的表情。

“你不知道,我跟蝶謙一樣,也是守了幾天幾夜嗎……”狐羽的喃喃低語,隻在他自己一個人能聽得清楚的範圍內,苦澀而緩慢地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