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約14

十一月十號,農曆八月十五。

沈澤之坐在車裏麵,他的旁邊放著一個黑色的手提袋,裏麵是那麵四神規矩鏡。按照預告來說,今晚就是月食出現的時間,到時候陰氣大盛,是玄鏡形成的最佳時間。

現在是晚上七點半,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不過第一人民醫院這個時候人很多。沈澤之沒有直接去那個地方,而是把車停在院子裏等待。

醫院現在的格局和三十年前有很大的不同。三十年前的那些建築很多已經拆掉重新蓋了,而且也擴建了好幾次。沈澤之對照當年醫院的布局圖找到了那個時候的婦產科。讓他驚訝的是婦產科的樓居然沒有拆掉,就是現在最北邊的那棟樓。

當年的婦產科一共三層樓高,裏麵有兩個產房。肖柔生孩子的地方在三樓的產房。這棟樓現在基本上就是放雜物的地方。按照醫院的計劃,明年開春的時候這棟樓也要拆掉重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醫院裏的人也漸漸少了。晚上十點鍾病房裏的燈關了,整個醫院安靜下來。沈澤之這時才動了動,按照預報來說,今晚月食出現的時間是十一點以後。

沈澤之下車,提著那個黑色的手提袋往婦產科那棟樓走去。之前已經和醫院打好了招呼,這棟樓裏所有的房間都開著,隻有外麵的門是鎖著的,沈澤之手裏有鑰匙。

他走到樓下拿出鑰匙打開鎖走了進去。裏麵完全黑著,沈澤之邊走邊打開樓道裏的燈,隨著他慢慢向上走,這棟樓亮了起來。

到了頂樓後,沈澤之發現這裏和他那次在夢中看到的基本沒有變化,樓道的頂頭是產房,樓道邊擺著一條長椅。產房的門開著條縫兒,大概是裏麵的窗戶開著,門輕輕的晃動著,生了鏽的合頁發出吱吱的聲音。

要是一般人見到這樣的場景就算不嚇得屁滾尿流也不敢多待。不過沈澤之不怕,他坐到了三十年前沈霖坐過的那條椅子上靜靜地等待。沈澤之坐了幾分鍾,掏出煙盒拿出來一根點燃吸了一口,他邊吸煙邊等待。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道裏發生了一點細微的變化。樓道裏的光線似乎變暗了一點,看房頂上的燈,就會發現那燈的周圍圍繞了一點煙霧一樣的東西,讓白熾燈的光線變得霧蒙蒙的。

沈澤之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現,他依舊在吸煙。不過說是吸煙其實也沒吸幾口,他就點燃了煙把他夾在手指中間讓它慢慢的燃燒。

忽然,產房門晃動發出的吱吱聲停了一下,不過停頓很短,幾乎看不見。沈澤之往那邊看了一眼,樓道裏靠著牆邊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那影子幾乎是透明的,它貼著牆角慢慢的向沈澤之這邊移動。沈澤之看著它,它似乎也看著沈澤之。

過了一會兒,它發現沈澤之沒有動作,就慢慢的又往這邊移動了幾下,再看看沈澤之。然後就這樣一點一點移動到了沈澤之腳下。

沈澤之的腳邊有種冰冰涼涼的感覺,他知道那個小鬼現在移動到了他的腳邊。對,剛才那個暗淡的影子就是小鬼,在產房裏一出生就死去的嬰兒的魂魄。這產房十年前就棄用了,所以這小鬼應該是十年前的魂魄了。所以它現在才這麽暗淡,看起來用不了多久它就要散了。

不過難得的是它現在看起來還是白的,這就說明它從來沒有幹過壞事。鬼魂要是害過人命顏色就會變深,剛開始是灰色,後來會變成紅色。如果完全變成了紅色就是所謂的厲鬼了。

沈澤之把煙頭熄滅,他俯下身看著小鬼。那小東西似乎知道沈澤之不會傷害他,靠在他腳邊就不走了。沈澤之伸出手指戳了一下那團影子,它微微躲了一下,然後又回來碰了碰他的手指。

沈澤之微微愣了一下,他口中念了一句咒,對著那團霧蒙蒙的影子結了個印。影子變得清晰起來,沈澤之結這個印有固魂的作用。

他看到這個小鬼的樣子,是個可愛的小東西。沈澤之以為他是剛出生就夭折的嬰兒,現在看來不是。這小鬼看起來至少有半歲了,身上還有一個紅色的肚兜,手腳都胖乎乎的。小東西長著一雙大眼睛,睫毛長長的。

小鬼看了看自己的手腳,有些驚訝。他抬頭看沈澤之衝著他露出了可愛的笑容。沈澤之不由自主的伸手,小鬼用自己的臉蛋蹭了蹭他的手背。沈澤之的手背上傳來了冰涼涼的感覺。

沈澤之微微一笑,靠在椅子上。小鬼看了他一眼然後攀著他的腿爬上去坐到了他旁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樓裏漸漸熱鬧了起來。醫院裏最不缺的就是鬼魂了,這裏死的人太多,死的時候不甘心的人也太多。心裏有牽掛的魂魄不願意投胎轉世就滯留在這裏。如果什麽也不做,就會像小鬼一樣慢慢消散,如果害了人命就會變成厲鬼,到時候自然有人來收拾。最後還是免不了一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不過,醫院裏的鬼魂們都不敢到沈澤之身邊來,他身上的氣勢太強,還有他手上有菩提珠手串,那是佛教的聖物,專克鬼祟。倒是小鬼因為快散魂了,感覺不到危險撞了上來。

沈澤之現在沒有心思管他們,他心裏還在想三十年前發生的事情。到了這個時候他心裏卻越來越不安穩。他隱隱覺得恐懼,他不想去看三十年前到底發生了事情,他怕自己的出生根本就是別人的設計。而孕育他的那個無辜的女人卻要為此付出生命。

忽然,樓道裏的鬼魂們都藏了起來,沈澤之皺皺眉往樓道裏另一頭看去。他身邊的小鬼此時也戰戰兢兢的,他似乎很害怕卻還是守在沈澤之身邊沒有離開。樓道裏的燈開始閃爍起來,好像接觸不良一樣忽明忽暗。

沈澤之從身上摸出一張符來向著小鬼一抹。小鬼頓時不見了。沈澤之把那張符裝進衣服兜裏。

沈澤之站起來看著樓道,燈光一明一暗,閃過幾次之後,在燈光亮的時候,沈澤之看到了樓道的盡頭出現一個女人。一個一身紅裙,披散著黑色長發的女人。

厲鬼。

沈澤之皺眉,醫院出現厲鬼不稀奇,奇怪在他明明在這裏還敢有厲鬼往上撞。

沈澤之站著沒動,那女鬼隨著燈光明滅向他靠近。沈澤之心道,也不能完全說鬼片都是騙人的,現在這個創景不和那些鬼片挺像的嗎?

醫院,閃爍的燈光,紅衣女人。

隨著女鬼的靠近,沈澤之眼睛微微眯起來。這時,燈光全部滅了,它不再閃爍了。

忽然燈光又亮了一下,沈澤之眼前出現一張慘白的臉,那個女鬼距離他極近,兩個人的鼻尖幾乎接觸在一起。如果是普通人這個時候肯定要驚聲尖叫,但是沈澤之不會,他看著那雙無神的眼睛連表情都沒變。

燈光又滅了,沈澤之知道女鬼離開他了。這次燈沒有再亮,但是沈澤之能看的見周圍的景象。女鬼不在樓道裏。

滴答——滴答——

有水滴從頭頂上滴下來掉在他額頭上,沈澤之皺眉伸手摸了一下。接著窗戶外麵的月光,沈澤之看到了之間上紅色的血跡。

沈澤之心裏頓時火大了,他知道自己此時要是抬頭肯定能看到一張猙獰的鬼臉。但是他今晚有事要做,沒有心思陪她玩。

他反手拿出一張符來,口中念了句咒就向上扔了過去。,

女鬼在他掏出符的時候一驚立刻跳開了。

那張符紙一脫手立刻化作一條火龍衝著女鬼撲過去。女鬼雖然逃開了卻狼狽不堪。女鬼頓時變了樣子,她穿的那條紅裙變得濕答答的,但是從衣服上滲出來的卻不是水而是粘稠的血液,她的臉上浮現出屍斑來,變得醜陋又惡心。空氣中出現了令人作嘔的腐臭味兒。

沈澤之看著那女鬼,這鬼現在變成這樣不知道害了多少條人命。原本他還打算放她一馬,但是現在看來今天必須要了結了她。

女鬼此刻四肢著地趴在地麵上,她的頭揚起來死死盯著沈澤之,她的腰往下蹋看起來就像是要攻擊的猛獸。

沈澤之緩緩抬起手,亮出掌心的黃色符紙。女鬼頓時忌憚的往後退了幾步,她這一退倒是讓沈澤之看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東西。這女鬼的耳後有一個紅色的標記。這鬼居然是有人豢養的。沈澤之眉毛一皺,意識到這女鬼出現在這裏不簡單。看來是有人知道他今天要來這裏幹什麽,才讓這個厲鬼來要他的命的。

沈澤之口中念咒,同時向女鬼扔去符紙。這是一道火符,專引三味真火可滅一切鬼祟。但是女鬼這次卻沒有逃,她口一張一股黑色粘稠的汙水從口中噴出去對上了火符。雖然沒有把火澆滅,卻也讓這道火符沒有發揮出效果來。

沈澤之眼神一凜,問道:“你是誰的人?”

女鬼趴在地上看著他,接著咯咯笑起來,她的笑聲越來越大,變得尖利起來,沈澤之神情恍惚了一下,手中的雷符脫手而出,一聲巨響伴隨著金光讓女鬼的笑聲戛然而止。

煙霧散盡後樓道裏的燈亮了起來,剛才女鬼趴著的地方出現一灘黑色的石油一樣的東西,那東西奇臭無比。沈澤之摒住呼吸走過去看,這東西並不是那女鬼,女鬼逃了。

能躲過這道雷符的鬼少之又少,沈澤之知道他被人盯上了。

(讀者群:432305026,驗證:一鳴天下白或者三十七號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