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唱累了,不知道是誰先起的頭,大家夥兒聚在一起準備玩遊戲。

小沙總心裏跟外頭下班高峰期的高架似的,又堵又彎還沒繞出來,這會兒別扭著勁兒,拚命拉開與向秘書的距離,好像對方是什麽巨大的病毒傳染源。

一沾上就暴斃那種。

雖然在別人眼裏小沙總保持著非常良好的表表情管理,但向秘書看得出來,他臉上寫著冷酷無情的“莫挨老子”。

台麵一共就這麽大,大家湊成一圈能躲到哪裏去,難免要跟旁人腿磨蹭腿、手貼著手,跟國慶黃金周的五A風景區似的。小沙總意識到幾乎沒有地方可以閃避之後,隻能含淚接受了這個事實,任由秘書的體溫傳到自己的皮膚上。

小腿、膝蓋、手背、肩膀……

當有些灼熱的溫度自下而上席卷小沙總整個人的時候,逐漸攀升的溫度讓他感覺心癢難耐,像是在熱帶雨林被咬了一身蚊子包。

小沙總終於忍無可忍,化身明碼標價的金牌鴨王,掏出手機劈裏啪啦就給置頂的聊天框發了幾句。

【小沙總】:再碰給錢,一萬一次,謝絕議價。

【小沙總】:無良賣家,款到發貨,不賠不退。

【小沙總】:我說小老弟你就不要有非分之想了可以嗎.jpg

向秘書看完,突然想起了那些年就著西北風在工地啃窩窩頭的淒涼,主動拉開了距離,緊緊貼上了隔壁的小劉。

……這也太人間真實了dia吧,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儀表堂堂的自己居然還比不上沒有溫度的臭錢和智商樸素的小劉?

小沙總真情實感地鬱悶了。

唉,還有啊,這小劉怎麽回事?臉燒得像少兒節目的高原紅,兩隻小手攪得像剛解凍的春水,眼神濕濕像晨間枝頭掛了露的嬌花。

他沙狄傲的秘書也是什麽人都能隨隨便便勾搭的嗎?請允許他先吐為敬!

“你聞到味兒了嗎?”小沙總陰測測地說。

向秘書不明所以:“您指的是?”

“某人身上的騷味。”小沙總的後槽牙咯咯響,像是同時咀嚼著香炸雞爪和美味雞脆骨。

……上司這是吃味了還是又犯病了,向秘書一時也拿捏不準。

“我們來玩大冒險吧!”一個年輕姑娘提議,“這麽多好酒不喝就浪費了。”

所謂的大冒險遊戲大家都耳熟能詳:一組牌裏有兩張奴隸牌和一張王牌,抽到奴隸牌的兩位需要搭檔完成王牌持有者的大冒險提議,剩下安全的人就要喝酒。

橫豎都沒人占多少便宜的規則一定程度上算得了“公平”,於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讚同,紛紛催著趕緊開始。

小沙總全身都寫滿了拒絕,一玩遊戲就化身國際友好和平交流大師無障礙融入非洲原始部落的他,手氣比爛尾樓還爛——造物主一向是公平的,他給了小沙總完美的臉蛋家世,就一定會在一些無傷大雅的地方降低數值。

然而麵對不知情總裁辦職員充滿期待的目光以及知情人士向秘書坐等看戲的表情,小沙總騎虎難下,最終隻能麵色如常地加入這場一開局就注定一敗塗地的遊戲。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暫時閉上眼睛真誠祈禱待會兒的懲罰不是脫衣服,不然沒幾輪自己就要因為裸奔觸犯治安管理處罰法了喂!

一輪花式洗牌之後,八張牌牌麵朝下鋪在大理石桌麵上,大家都紛紛作出“請”的手勢,讓總裁先選。

小沙總銳利的目光從左掃到右,又從右滑回左,恨不得自己能夠原地變異處非凡的透視能力,以便順利避開如定時炸彈般的奴隸牌。他表麵八風不動,實則慌的一批,眼神專注到仿佛下一秒就要通過觀察悟出超越人類曆史的唯心主義理論。終於,在眾人逐漸有些不耐煩的眼神中伸出了金貴的爪子摸了其中一張牌。

剩下的牌立刻就被哄搶而光,小沙總端著顫抖的心,用常人肉眼無法辨出的幅度顫抖著掀開自己的牌。

先是一個角,然後是1/4,緊接著一半,好好一張牌被掀出了八年抗戰、二萬五千裏長征的持久艱辛,當整張牌麵被揭開時,大家起哄了,小沙總傻了。

毫無意外,果然自己把把都是奴隸牌。

“哇!小沙總有了!”

“哇!小沙總又有了!”

有個屁,有身孕和有毛病兩個都跟我搭不上邊好嘛,能不能好好說話?就這口語表達能力是怎麽進總裁辦的?HR招聘流程有很嚴重的漏洞,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小沙總的精致麵具有了裂痕,隱約露出裏頭山崩地裂般失控的表情。這算什麽大冒險遊戲,建議直接改名“沙狄傲曆險記”算了!

平日裏自己作為剝削階級的資本家作惡多端,所以在遊戲裏就要受到永久為奴的懲罰嗎?小沙總覺得執掌運氣的神明真是天底下最出色的端水大師了呢。

一開始抽到奴隸牌的自己還會匹配到總裁辦其他員工,大家也不敢提出什麽非分要求,畢竟男女有別又是上下級關係,如果太過火之後工作的時候難免相處尷尬,就都是喝喝交杯酒之類的小打小鬧。

小沙總身為team leader,當然得以身作則示範什麽叫願賭服輸。他非常酷地接過向秘書遞來的酒杯,說了一句“失禮了”之後虛繞過女同事的手腕將酒一飲而盡。

“喔~”

冰涼的酒液在唇齒間彌留了香氣,因為女方還沒將酒喝完,他不好先撤回手平添尷尬,於是耐著性子等待,並維持著曖昧的姿勢。

小沙總性別男、取向大白鵝,其他人無法掀起他心中的狂狼。然而大家並不知悉,隻是一個勁兒起哄,隻不過這其中也混了些不太和諧的因素進來。

小沙總老是覺得太陽穴隱隱約約有些刺痛,像是有個人拿冰冷的眼神凝成容嬤嬤的針拚命紮自己一樣。他從中感受到了一股強勁的領地意識和濃烈的占有欲,像一杯帶著藍色火焰的B52轟炸機,吸管插下去的第一口是透徹心扉的涼,飲到最後是內斂的火熱。

小沙總循著那股子冰火兩重天的複雜感追去,不料打草驚蛇,對方聞風收斂了視線。一瞬間空氣裏的冷意散盡,再也尋不著了。

震驚!武林高手在世啊!如此收放自如,屬實算個人才。

小沙總在莫名中收回了自己端過交杯酒的手,因為沾了不屬於自己的香水味,於是下意識往自己褲邊蹭去,無意碰到了揪成一團的向秘書的手。

向秘書的手背是白皙光滑的,上麵布著幾條看上去充滿生命力和野性的青筋,此刻因為緊攥著西裝褲而微微鼓起,愈發有張力。

就短短的幾分鍾遊戲時間,他的秘書到底經曆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人生變故?這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氣場陰鬱得像是馬上要掛八號風球,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自己扣了一整年工資。

顯然沒多想的小沙總放下身段主動關心員工:“怎麽了?”

向秘書鬆開被自己揉皺的西褲,一臉核平:“沒什麽,我挺好。”好就好在給你們送上交杯酒默默恰檸檬還要保持良好的職業形象避免當眾OOC。

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能相信向秘書這張嘴。向秘書變了,他的臉上開始出現容易讓人抓住把柄的、一直以來被他視為破綻的表情了。

“有事說事,憋著不好……”

還沒等小沙總再開口,向秘書率先摁住了桌麵上被打亂的牌。“我來洗牌吧。”他說,嗓音低沉,像是蟄伏在海域礁石上靜待過往船隻投入蠱惑羅網的美杜莎。

原先負責洗牌的姑娘欣然同意,將工作轉接給了向秘書。

於是從第三把開始,奴隸牌就跟裝了GPS一樣自動導航到小沙總和向秘書兩個人的手裏,誰看了都忍不住多想點有的沒的。

“你是不是出千了?”在旁人起哄聲中小沙總壓著聲音控訴,“良好賭桌環境需要大家共同維護,你這樣的非法操作十分有損遊戲道德。”

向秘書嘴角**起一個浪,沒承認也沒否認:“您可以將它視為不可抗拒的緣分和上天的旨意。”

緣分?你見過這麽刻意才拉攏的緣分嗎?完全就是西冷牛排配鹹菜、手工皮鞋搭麻袋——就算硬湊在一起也不能入口、沒法入眼啊!

向天歌,你莫逞口舌之利,我們**……咳,賭桌上見分曉!等到國王把大冒險一說,我看你臉上的愉悅能保質多久!

“是小沙總和向秘書呀。”

“那也不為難你們了,就給向秘書一個以下犯上的機會,摸一下領導的喉結吧。”

“都是男人,不過分吧?”

小沙總聽到這個無理要求之後差點要暴怒而起,在線發出炒魷魚警告。這群人喝高了,我不能喝醉鬼一般見識,但還是好氣啊!

一個男人的喉結就好比奧特曼的變身器、小魔仙的仙女棒,是能隨便摸的嗎?

摸重了世界上少一個人,摸輕了世界上……也沒辦法多一個人——除非向秘書是女人或者Omega。

“可以。”根本沒給小沙總將表情調動到臉皮上的機會,向秘書搶先開口應了這個大冒險。

這是什麽不平等條約?對他來說是懲罰,對秘書來說可不是天大的福利嗎!

小沙總在秘書有些晦暗卻勇往直前的眼神中品出了一絲屬於年下狼狗的野性,他開始有些心慌。

別人摸他喉結是終極曖昧,向秘書摸他喉結好像是得不到的就毀滅。這個行為已經不是簡單的以下犯上,而是分分鍾能演變成弑君了!

“來吧!”

小沙總自知躲不過這場命定的劫數,隻想著速戰速決。他兩眼一閉,抬起下巴露出修長白淨的脖頸,像是一個從容赴死的革命烈士。

“噗。”向秘書的笑聲很微弱,但在小沙總耳邊炸響的時候,他聽得格外清晰,像是親眼目睹了一朵騰空的煙花逐漸變化出具體的形狀。

“別緊張,很快的。”向秘書體貼萬分。

這話落在小沙總耳朵裏跟“沒關係,我會讓你死得沒有知覺的”是一樣的。

廢話,砍頭當然快了!哢嚓一下,手起刀落,能不快嗎?

人在閉著眼睛的時候,其他的感官都會被無限放大。小沙總能夠感受到向秘書的手向自己伸近時摩擦過空氣帶來的熱風,還有對方逐漸有些紊亂卻在努力平複著的呼吸節奏。

原來,不止自己一個人在忐忑和猶豫。緊張像是一種很凶猛的傳染病,能夠輕易將兩個人的心理防線都擊潰。昏暗中帶著大紅大紫光點的包間裏,坐在最中間的兩個男人麵對著麵,安靜不語卻又藏了太多心事,彼此等待著上天指引一個打破僵局的時機。

向秘書的手指像是一團春日裏四處飄搖的柳絮,掃過小沙總埋伏在頸側的動脈,將脈搏頻率瞬間帶上了爆表邊緣,繼而在他喉結附近逡巡了幾輪,極有耐心地畫了個圖案,最後才姍姍落在目的地。

小說裏描寫的“當他觸碰自己皮膚的時候,有一股電流席卷了全身”居然是真的!

小沙總瘋狂默念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試圖讓黨的光輝將自己心中的雜念邪念統統引向建設社會主義經濟的正道上,然而效果十分欠佳,他的所有努力都付諸東流。

恢複正常恢複正常恢複正常……媽的他真的不正常了!!

他的秘書剛剛在自己喉結附近畫了個令人無法忽視的愛心——LOVE的那個愛心,麽麽噠的那個愛心!

在周圍人的尖叫聲中小沙總爆紅了一張臉,而不知廉恥的向秘書在他身旁低吟說:“這是附帶的贈品。”

小沙總的心亂得像是剛剛組建起來的民樂隊,唯有將複雜的情緒溶化在麵前的一杯酒裏。

甜的苦的酸的澀的,全都無法描繪出他此刻麵對著向秘書的心情。

這是旁觀者的贈品,卻是對他的附加刑啊。

作者有話說:

向秘書:我急了

小沙總:我完了

一個不知道該不該出手的秘書和一個被撩到暈頭轉向的總裁開始了突如其來的感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