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左思在沙狄集團龐大勢力麵前不得不縮頭認慫扮孫子,嘴上說著要把沙狄傲先煎後炸再燉又煮,實際上能做的不過是往麵上撒點孜然辣椒,恐嚇一下罷了。

他雖然人混,但還沒荒唐到要做主動求死的事兒——今晚這樣把人丟荒地裏,沒傷沒痛最壞也就凍個感冒;要真不小心見了紅,自己就真的插翅難逃了。

那個傻逼沙狄傲家裏真是的可以實現威脅別人“你逃到天涯海就都沒用”的。

但是艾左思生來嗓子眼窄得賽繡花針,這口氣拆碎成分子都咽不下。

所有人都以為沙狄集團的合同是令人心動的offer,但今夜艾左思就要讓它變成以死亡為唯一解除條件賣身契。既然不能整主人,那就要好好招呼一下那條忠犬,讓他替主放血還債。

艾左思一個拐彎回到度假村別墅區的石子路,伴著兩旁光禿枝杈投射下來的陰影,正和別人通著齷齪的電話。

“莽哥,今兒我這收了個難得貨,包純包絕。”

電話的音量調得有些高,一股帶著粗糲煙味和濃鬱腥氣的聲音飄散在夜色裏:“你小子整的能有什麽絕的?”

“哎,這次不一樣,咱們玫瑰賞膩了,換朵菊采采……”艾左思的表情得意,話中愈發放肆。

他想起了向秘書那張禁欲到好似插在觀音淨瓶裏的柳枝的臉,和自己獨棟門口路燈下那位陌生人的神態有七八成的相似。

還在嘲諷向秘書不過是大眾臉的艾左思,口中繼續說著不著調的昏話,不曾想那路燈下的人導彈一樣衝向自己,周身掀起的風浪讓他仿佛置身北美中部龍卷風道。

“神經病啊你,走路不看路,爺是你能隨便碰瓷的?快點給爺道歉……臥槽你怎麽出來的?”

正在和社會大哥討論一會兒如何醬醬釀釀的對象,此刻居然活生生出現在自己麵前,艾左思的五官被嚇到快要脫離地心引力。

封閉的反鎖倉庫,手機被擄走,可以說是喊破喉嚨都沒用的那種與世隔絕,向秘書居然這麽快就自己出來了,這他媽的是在拍越獄還是零零七?

中國的詹姆斯邦鵝【1】冷著一張臉,伸出一條看似孱弱實則迸發出了緊實肌肉的手臂,使了點勁兒就把麵前的反派提了起來。

向秘書被敲暈之後沒多久就醒了,剛才那一下雖然結實,但好在他腦殼夠硬,除了鼓了個包、眼睛有點暈之外,沒有什麽太大的不良反應。

醒來之後,向秘書摸了摸自己口袋,發現手機被搶走了。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艾左思出手了,而製造這起“密室綁架”的唯一動機,就是利用自己去威脅小沙總。

一想到小沙總可能因為自己遭受無妄之災,向秘書的頭痛來突然變得凶猛,腦後的痛感細密逐漸順著通體遍布的血管神經蔓延到心口。

當熟悉的人受傷或者陷入危險時,小沙總的情緒總是像上了發條的玩具,先是一個勁突突突往前蠻跑,然後慢慢滯下來才能撿回被莫名當成助燃劑消耗走了一大半的理智。他太清楚小沙總是個什麽樣的人,看樣子對周圍的事物很冷漠,但對於自己範圍圈裏的人事盯得比誰都緊——

請允許他自作主張地把自己劃入小沙總的所屬物裏吧。

向秘書不是個悲觀主義者,他明白在原地自怨自艾沒有任何作用,隻有爭分奪秒,才有可能從艾左思那個爛人手裏搶回毫發無損的小沙總。

他鎮定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倉庫還是原始的鑰匙門鎖,他嚐試擰動了一下把手,果然呈現反鎖的狀態。

可這一切在他眼裏不過是雕蟲小技,涉獵中國三百六十行且行行皆狀元的向秘書內心毫無波瀾,淡定地拗彎了貨架上拿來勾袋子的鐵鉤,往鎖孔裏搗鼓了一會兒就成功破門而出,順便在心裏嘲笑了一下艾左思拙劣的囚禁手法。

逃出來之後的向秘書立刻折回小沙總房間,驚心地發現果然人去樓空,於是立即撲到艾左思的老巢堵人。

還沒得瑟多久就讓人質自己跑了出來還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世界上最丟臉的綁架犯在線翻車,雙腳離地在空中來回掙紮,像一條剛被釣出水麵還在甲板上劈裏啪啦彈動的魚,

“放開老子!”艾左思說了一句話,換來一陣猛咳。毫無身為反派的狠厲,反倒更像不配擁有幾秒鏡頭隨時準備下線的炮灰。

沙狄傲招的這還是個正常秘書嗎?他見到的秘書不都文弱的像隻瘟雞,眼前這個怎麽就是集特工、變種人、金剛芭比於一體的終結者啊?

向秘書一改往常的溫和耐心,沉聲威脅:“說,小沙總在哪?”說完還提著對方領口抖了幾下。

艾左思死到臨頭還嘴硬:“你不挺能耐的嗎?自己猜啊!”

向秘書早就預判了對方的反應,既然不開口,那就沒有利用價值了。於是他手臂帶動手腕一使勁,直接將人扔出了兩米遠。

和人一同飛出去的還有一部黑色的手機,向秘書一看,果然是自己的。

艾左思這會兒半仰坐在地上咳成肺癆患者,一抽一噎的樣子狼狽不堪。而向秘書雙手垂在身體的兩側,用最舒適的姿態垂眸看著麵前的小醜。

他的眼神像冬天結在房簷下的冰掛,好像用力眨一下眼皮,那冰掛就會垂直落下,變成利刃紮向惡者的體膚。

向秘書快速觀察著艾左思身上的全部線索,並嚐試拚湊還原自己被關期間的事件經過。隻見他的貂毛大衣被人狠狠扯禿了一塊,頭上的七彩雞毛被棕黃色的泥水糊得打了結,帶著小人得逞的狼狽,明顯一副跟人纏鬥卻沒見得占了多大便宜的落敗樣子。

連續一個禮拜天氣幹爽,度假村的夜晚也不會進行園藝護理,在正常的酒店道路上行走絕不會弄得滿身泥濘。艾左思全身布滿泥水幹枯痕跡,全都指向著同一個答案——度假村的二期工程現場。

由於尚未完工,地形坑窪,又臨近湖邊,難免會有積水,這些痕跡想必就是從那裏帶回來的。勉強逃出來的險勝者尚且如此狼狽,而仍被困在角鬥場的落敗者該是怎樣一副淒涼光景。

一想到平日裏自己那個發膠論斤抹、鑽石鞋上鑲以確保從頭發絲精致到腳趾甲蓋的上司,如今像隻叫花雞一樣被泥糊得看不清顏值,向秘書簡直心如刀絞。

天氣預報裏沒有顯示的烏雲此刻正在向秘書臉上飛速積聚,醞釀著一場史無前例的風暴。淩厲與冷漠在他的雙瞳中無聲醞釀,順著鬢角滑落到薄唇邊,最終下起了要命的雷雨:

“我和小沙總不一樣,他有集團、有聲望和名譽。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我沒有顧慮。”

“他要是有事,我絕不放過你。”

“我叫向天歌,你給我記住了。”

向天歌從不怕為了小沙總模糊法律和道德間灰色的界限,從當初小沙總救下自己開始,他就立誓要成為為他衝鋒陷陣的唯一死侍。他的眼裏可能沒有那麽明確的是非對錯,他的唯一價值準繩就是那個人。

如果要救小沙總就要成為司法公正的敵人,向天歌想,自己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犯戒,然後主動投案接受應有的懲治。

為他而生,也願為他玉石俱焚。

麵對著突然黑化到比自己更像反派的向秘書,艾左思整個人像是被人拔了舌頭說不出一句狠話,怔在了原地一動不敢動。

麵前的人仿佛一個破碎後又被重新粘合的瓷器,正企圖摳下縫隙間的膠水,將自己的碎片化作千千萬萬的武器,用生命的爆裂換取痛擊仇恨的機會。

十二月最後一天,接近零點的風冷到徹骨。艾左思後怕地咽了口口水,哆嗦地纏著嘴唇,莫名地想,原來這就是此刻吹在沙狄傲身上的溫度。

作者有話說:

【1】詹姆斯邦鵝:James·Bond是《007》係列的男主角,這裏為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