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是個好女孩。同學們都這麽說,老師們也這麽說。
女孩學習認真,成績優秀,文文靜靜的。女孩在暑假寒假結束時回了一趟老家。老家在鄉下。女孩回去的那陣子,老家正迎來了2006年的第一場雪,田野裏白茫茫的一片,全村人都來到野外,乘著雪大逮野雞。女孩卻沒去。女孩是個近視眼,戴著個眼鏡滿地奔跑的確不太方便。
女孩是在回城的鄉間小路上遇見男孩的。
那時雪還沒停,田野裏罕見人跡,偶然見到一兩個人,也是全身雪白的。女孩看見男孩站在稻田中央,酷酷地注視著她,全身披著一層銀,那樣子美極了。男孩挺帥氣,高高大大的,頭上戴著個大草帽,一隻手還捏著個布條什麽的,那布條在風中一抖一抖,飄逸。
女孩隻看了男孩一眼就不敢再看了,麵紅耳赤地加快了速度。走了一段距離女孩回頭看了看,那男孩依舊站在那裏,酷酷地凝視著她。女孩想男孩對自己一定也有同樣的感覺,否則也不會癡癡地望自己那麽久。
回校後女孩開始想男孩。上課想,下課想,白天想,晚上想,就連做夢,也全是他。
女孩知道這樣下去很危險。女孩正在讀初三,這時節是中考的關鍵時刻,絲毫馬虎不得。可是女孩還是禁不住想男孩。
女孩寫了一封又一封的信。火辣辣的文字散發著青澀的氣息。可女孩沒法把這些信寄出去,女孩不知道男孩姓甚名誰。
這使女孩的思念更加痛苦。
女孩不再是好女孩。同學們這麽說,老師們也這麽說。女孩整日憂心忡忡,上課心不在焉,下課黯然神傷,還經常寫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塞進信封貼了郵票卻又不寄出去。接著女孩開始沉默寡言,精神一天比一天消沉。上課的時候老是打瞌睡,因為晚上總失眠。女孩再也不是以前的女孩了。
初三的最後一學期在痛苦中熬過去了。女孩捧著那張糟糕得透頂的成績單時沒有傷心。相反她很高興。她高興寒假終於到了,她終於可以回鄉下了。
客車按時到達,女孩把東西寄存在站裏,就直奔那個地方。
田野不再是白茫茫的了,它變成了綠油油的一片,新一季的莊稼長勢良好,男孩還是以同樣的姿勢站在那裏,頭上依舊戴著那個大草帽,手中還是捏著個布條,布條迎風抖動。隻是帽子上沒了積雪,帽簷上似乎多了許多蟲蛀的眼兒,衣服成了紅褐色,像是風吹日曬的結果。
女孩沒有注意這些,她控製住心跳,深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地向男孩走近。女孩要向男孩表白這一切,她再也承受不了思念的痛苦了。
窄窄的田壟上,女孩閉上眼睛,腳步越來越慢,心跳越來越快,臉越來越紅。
女孩感到到了的時候,就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女孩想男孩一定有一種淡淡的泥土芳香,但聞到的卻是一股爛稻草的黴味。女孩慢慢睜開眼睛,然後她驚呆了。
站在女孩麵前的竟是一個稻草人。就是那種鄉裏人用來嚇唬家禽小鳥的稻草人。
女孩把深度近視的眼睛揉了又揉,但站在麵前的依舊是個稻草人。
刹那間天昏地暗,烏雲遮空,女孩感到前所未有的寒冷。
遠遠的似乎有個農婦在喊,誰呀,那誰呀,跑我田裏幹嗎?但女孩依舊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女孩插在褲兜裏的手已把那張成績單汗濕了。
2006.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