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候辰的番外

我從小就住在這紅牆碧瓦之間,被一大群的人湊擁著長大,我冷眼旁觀這些人在我麵前的卑恭曲膝,或一轉過背去,便轉了表情,或在我麵前相互之間上位而勾心鬥角,可表麵上親熱得勝過親人,而我,便從他們的身上學了這項本領,轉過來用在了我的母後身上,顯然她十分的受用,對我十分的寵愛,從未想過要用旁的妃嬪的孩子來替代過我。

隻有一次,我便差點被替代了下去,那便是芸貴人……她娘家的堂妹有了身孕,並生下了皇子。

那時候我還小,以為我隻要聽她的話,如下人哄著我般哄著她,她便不會棄了我。

在皇宮我學得了一項本領,那便是善識宮人們的臉色,自芸貴人的孩兒出生之後,我便發覺宮人們的臉色漸漸有所不同了,對著我,便怠慢了很多,雖維持了表麵的平和,但有些便有了異心。

我知道宮裏頭的人一甘有了異心,便很難回頭,宮婢們是這樣,母後也是這樣。

在宮裏頭生活了良久,我對這些總是特別的敏感,我不得不暗暗想了計策。

因我是太子,父皇尚在,隻是身體不好,朝政被上官太師操持,父皇對我是好的,真心的痛我,所以,我還能有許多的特權,我便漸漸地向他要東西,有時便是一些銀錢,有時便請求去宮外遊玩,有時便是宮外某處的宅子,我在外玩得很荒唐,逛青樓,飲烈酒,每次回宮便是大醉而歸。

這倒讓母後有了一些看法,送來不少西域出產的好酒,送來給我。我便一一收下。

我的地位因此而穩固了一些。

我年齡雖小,但有太子的身份在那,也有不少宮婢想盡了辦法想巴了上來,我也一一的受了,其實,那滋味並不好,後麵才略得了些樂趣,但我對她們的身體卻過早地失去了興趣。

父皇的病日漸沉重,始終不得好轉,上官太師便略有些張狂,而我,則逾加的荒唐,整日裏不是美女便是美酒。

因上官家日漸升勢,芸貴人也便跟著升了妃位,母後反而不急著換太子了,我宮裏麵宮人的異動便略平了一些。

父皇見此不是辦法,便派了康大為跟著我,父皇仿佛知道我的苦,有一日清醒之時,便道:“皇兒,其它人你都可以不相信,但康大為是可信的,他會替我守護著你。”

我注意到父皇這一次沒有‘朕’這個字把我們遠遠的隔開,而像一個真正的父親,我便相信了他,漸漸讓康大為去辦一些我不方便辦的事,比如說在外經營一些鋪子,以獲取銀錢,以北方富商的名義將南方的貨物購買運至北方,再將北方的貨物運至南方來賣,還開了不少鋪麵,,因我身在朝廷,知道的東西總比旁人的多一點,所以,漸漸成了些氣候,我便叫人鑄了一枚戒指,成印章的形狀,和錢莊協定,憑此來調動銀錢。

既有了銀錢,我便開始買人,從各地收集寒貧的孩子,買了回來,教練教導他們,因我是他們的主子,他們別無選擇,他們的忠心反而勝過了宮內那些宮婢許多。

但表麵上,我依舊是那個荒唐的太子,宮內不少有別樣想法的宮婢我都讓她們如願,臨幸之後,封一個低等的名號便放手讓她們相鬥,宮裏頭是女人的世界,如若我不如此,便會被漸漸的孤立,隻有讓她們相鬥了,為搏我的寵愛,自會將各種消息源源不斷的傳於我的耳中。

其實,宮內呆久了,也挺好呆的,她們便如一顆棋子,任我撥弄來撥弄去,她們卻身陷其中,不能視聽於外。

把從她們身上學來的種種,略加以改良,再用到母後身上,我便成了一個隻知吃喝玩樂,而對母後有一種莫名依賴之情的少年。

而此時,芸貴人的孩兒漸漸地長大,因芸貴人出身與母後一樣的高貴,皆出於上官家,便有些不恭起來。

人性便是這樣,略有威風了,便目下無塵,全不把人放在眼裏。

很快,宮內便分成兩派,讓人好笑的是,這兩派人馬全是上官家的。

我終可以夾縫之中求得生存了。

父皇身體略好的時候,便把芸貴人晉了妃位,成了貴妃,母後說不出反對的話,因芸貴人本來便是她的堂妹,當屬一家人,再說了,本是母後要求的讓芸貴人進宮來的,她既育了皇子,自當晉封。

有親娘保護的孩子到底不同,略有些驕縱。

不比得我,從小便要識看人的臉色,甚至於要識得身邊人的臉色,要不然連飯菜都會端放涼了的給我。

所以,我那弟弟雖則天資聰明,卻依賴他的娘親多過依賴母後,更對母後有些疏遠,不若我,對母後依賴無比,因我沒得選擇。

父皇見二皇子聰敏,而我荒唐,便幾次向母後提了更換太子的想法,沒曾想遭母後強烈反對,於是不了了之。

我偶爾知道了,未免心寒,私下裏便露出了這樣的情緒,被康大為查覺了,帶了我到父皇跟前,父皇隻對我道:“可憐的孩子,我這是在保護你呀。”又道,“你的一切,我皆知道,我是一個沒用的父皇,恐保不住這江山了,接下來,唯有靠你了,記住,別做人家的傀儡,替父皇守了這江山。”

此時的他,已病入膏肓,唯殷殷地望著我。

我知道他少年為帝,有一幫大臣輔佐,開創一時之盛世,後未免失了戒心,沉迷於女色,為求長生不老之術,吃了丹藥,卻被丹藥所害,以致身體再如何的調養,終不能得。

我還知道,那丹藥,是上官家送了來的。

我含淚答應了他。

他時日已然無多。

我卻不能表現出太多的悲痛,唯把傷心壓在了心底,依舊四周圍的荒唐,可我未曾想到,母後雖護著我,但另一位卻忍不住了手,趁我在外之時,派了人前來追殺。

我從小便有對困境的預感,自然不能讓他們這麽得了手去,於是,我躲進了一個他人絕想不到的地方,寧禦史的府第,在外人看來,寧禦史是屬於上官太師陣營裏的,口誅筆伐,全為上官一家服務。

唯父皇告訴我,當我在外遇了危險,迫不得以的時候,便可以向他尋求幫助,他必會幫我!

我便知道,其實他忠的,始終隻是父皇而已,其它人的話我可以不信,但父皇的話,我卻是信的。

於是,在隨從人員全被誅殺之時,我避入了他的府內,他果將我藏得密不透風,那時,跟隨我的,便隻有康大為了。

寧禦史有兩位夫人,無數的妻妾,我的到來,他連他的妻妾都未告之,我被他收在後院一處房舍裏麵,任何人都不得接近,但他家大業大,總有些流言會傳了出去,他的大夫人便知道了,以為我是他在外的私生子,還過來冷眼打量了我一翻。

我在寧家住了不長的時間,終日無聊,有一日便躲了康大為的視線,偷偷地溜到了寧家的花園,在假山後麵,卻看見一名小女孩在訓下人,那小女孩年齡很小,訓人的時候,臉上尤帶了微笑,仿若閑話家常,可言語犀利得將那老油條般的嬤嬤訓得垂頭不敢出聲,而不可思議的是,那老嬤嬤被她訓了,反而沒什麽怨言,老老實實去辦事了,這樣的老人我知道得清楚,與宮內一樣,往往在主子家呆了多年,有些資曆還高過主子,難免把自己看高一線,奴大欺主,如是而已。

我不禁有些佩服這小小的女孩,當她轉過臉時,我卻一怔,她臉上的微笑不見了,嘴角含了諷意,神情冷冷的,如碎寒之冰,這種神情,在我對著鏡子的時候,常看得很清楚,那不就是我自己?

我從未想過一個年齡如此小的女孩便如我一般學會了識辯人心的本領,我不由對她興趣大增,便每日偷跑了出來偷看於她。

仿佛在上演一出極好的戲劇,劇情充足,豐富多彩。

那個女孩在下人麵前是一幅麵孔,在娘親麵前是一幅麵孔,在大娘麵前又是另一幅麵孔,甚至於在她的妹妹麵前,她也扮演了另一個人。

康大為幾次沒見我之後,便留上了心,假裝沒注意,實則跟了我的行蹤好幾天,某一日我躲大假山後偷看那小女孩的時候,他才忽地在我身邊出現,便輕聲對我道:“太子,您看那小家夥?是不是仿若在看你自己?”

我沒出聲。

這時她周圍沒了旁人,她便又恢複了原本冷淡的樣子,一陣風吹來,她卻踏風而舞,背影襯著一大片的碧草黃花,臉上雖帶著冷冷的神情,卻風情入骨,讓我想抱了她入懷……雖則她的年齡尚是這麽的小。

而我,卻平生第一次,又對女人起了興趣,尤是這麽小的女孩。

康大為在一旁見了,便道:“太子,你麵色潮紅,恐是著了涼,還是回屋歇著吧。”

我狼狽不堪地隨了他進屋,許久才平息了心情。

康大為從此看得緊了,總在我耳邊嘮叨,用父皇來壓我,不讓我亂走,為了平複我一見到她的衝動,便隨了他去,有好幾日沒去偷看好她了。

我克製著自己不跑了出去,哪想隔了一日,我住的竹屋外麵有小女孩的聲音響起,乍一聽了,我還以為是她,便急急地跑了出去,哪裏知道,卻是一位比她還幼的女孩,麵容略有些相似,卻麵帶天真,沒有她那冷冷的神態,我知這便是她的妹妹,那一瞬間,我從她妹妹的臉上見到了許多宮婢見了我時的神情,便無比的厭惡起來,由一開始的驚喜,便轉為冷淡,轉身回了屋,可那小女孩依舊在屋外站了良久,直至有人叫了她走。

過了幾日,母後便派人暗暗將我接了入宮,哪知我這次的遇險,沒給寧禦史帶來榮耀與封賞,反而給他全家帶來了殺身之禍,芸貴妃容不得有人壞了她的好事,而母後,也容不得有人會幫助我這個太子,她們兩人唯有一次默契起來,聯手羅織了寧禦史的罪名,為了證實我並無二心,一心依賴母後,她甚至暗示要以我的名義發出旨意,判寧家之罪。

所以,我做太子時唯一的一次當政,便是將救我的恩人判以斬刑,將他全家流放。

我親手寫下旨意的那一晚,總瞧見那小小的女孩踏歌而舞,背後是一大片的碧草黃花,美不盛收。

父皇告訴我,為了這一片江山,有些東西舍了便舍了,舍的時候,的確有些痛,有時會痛上幾天,有時會痛上幾個月,但不要緊,慢慢的,痛的地方便會結了疤,不再痛了。

我唯有相信。

我下了旨意將他的家人充為宮婢,想著或許能見著她們一麵,宮中雖說不好,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來她們會平安。

我知道她入了宮,可我卻一直不敢去麵對她,怕看見她眼裏的仇恨。

隻如以前一樣,在暗裏偷偷的打量。

也不敢去幫助她,因母後早已派人看著,疑我其實有私心。

因父皇病重,我便有些煩悶,在母後那邊請安之後,便僅帶了康大為在宮裏頭的長廊上閑逛,那一日正值大雪紛飛之時,在我看來,整個宮廷被裹上了一層雪白的冬衣,將一切的繁榮與富貴皆埋在其下,分外的潔淨與美麗。

我喜歡雪,可以讓我滿眼皆是白色,不用去想原來它是什麽顏色,冰冷柔軟,將一切皆埋於地下,我想,這才是世間應有的顏色,其它一切絢麗多彩的顏色,俱皆是假象。

不由自主的,我便又到了她做事的地方,卻瞧見她被人罰責,跪在院子裏搓洗衣服,大雪茫茫而下,跌落她的衣領,脖間,讓她小小的身影掛滿了雪花,她偶一抬起頭,嘴唇凍得發紫,眼卻冷凍似冰,我遙遙地站在那裏,看著她受苦,不知道哪裏來的衝動,讓我想行使我的權力,我跑了出去不過兩步,便被人拉住了,是康大為,他示意我望長廊盡頭,卻見母後容顏和旭的望了我。

我唯有走過去向她行了禮,像往日一般的在她跟前哄她高興。

可我的視線卻不由自主的望向那扇門之後的那個院子。

不知她可還撐得下去?

母後說天寒地凍,叫人燉煮了參藥給我補身,讓我去了她的寢宮,我雖心中擔憂著她,但還是隨母後去了。

直至晚上,我才有空再過來探望,哪知她卻早被人接走了,旁的宮人止不住的羨慕,我才知道她被調去了尚宮局,做比較輕鬆的活兒。

又過了幾日,母後在閑聊之中不經意的提起,我才發現,原來是母後安排了這一切,她成了母後掌握住我的一粒棋子而已。

既成了棋子,要想不被利用,便要盡力忽略她的存在,所以,從此以後,我沒有再去暗暗地觀察她,暗暗地偷看她。

便如以前一樣,日日飲烈酒,暗自去青樓。

可我心中想擁有她的願望卻越來越深,唯有康大為了解,便悄悄地把她的消息告訴我,說她自入了尚宮局,聰敏而能隱忍,小小年紀便通人情事故,哄得尚宮局上下人的歡喜,很快的升為了司設。

我知道她有生存的本領,隻要略給她一點機會,她便如幼苗遇了春雨,不斷拔長,更何況母後會給她機會。

母後不會浪廢了這顆棋子,不管它是否有用。

我卻沒有想到,她投靠母後,最終投靠得如此的徹底,與我站在了對立麵上。

芸貴妃病死,二皇子被母後收養,宮中兩大派係終合成了一派,俱是上官一派,我的地位又危然了。

但此時,我卻不怕了,皆因經過多年的隱忍,我已布好了一切,就等著這一天的來臨。

父皇說過,不讓我做傀儡,我既應承了父皇,便一定會做到,既要做到,便終有一日會和母後發生衝突。

可我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這麽的早,父皇常年的滯於病榻,終與世長逝,這讓我措手不及,唯親自拜訪了時家,詠諾時鳳芹為皇後,換取了時家的幫助,時家當時掌了軍中的大權,在朝內雖勢弱,但唯有他家聯合了我私底下的力量,才足夠與上官家一搏。

我在他家表現得很好,時家原與皇家有中表之親,時鳳芹見了我,便要稱一聲表哥,而我,也稱她為表妹,瞧得出來,她從小生活在時家這個複雜的大家庭,也學了不少的本領,最起碼,她讓與她競爭的其它姐妹在我麵前不再露麵,這一點就做得很好,而且,無論何時,無論她做什麽,總有一張端莊的麵容,這一點我很需要,皇帝不是要一個端莊嫻淑的皇後的嗎?

雖則在我心底,她與其它宮婢沒什麽不同,都讓我感覺極端的厭惡,但演了多年的戲,我怎麽能演得不好?要哄得她開心,無非是才子佳人,深情款款的那一套,我運用得極熟。

她雖成長於大宅門,但論風花雪月,又怎比得過我?

我終於布好了一張網,將上官家族重要勢力一網打盡,而更重要的是,我將她羅入了我的網中,雖則她的背叛讓我徹骨心痛,讓我見到她的時候,隻想將她撕成碎片,我瞧清了當我這麽對她的時候,她臉上的痛苦,這讓我更為痛苦,她眼內沒有我,一絲一毫都沒有,既便我有至高尊榮的身份。

她瞧著我的眼色,與瞧其它人沒有什麽不同,麵上卻是無比的卑微,曲意承歡,眼裏腦裏卻隻有算計,算計著從我這裏可拿到多少利益,拿到多少好處!

我忽然間很怕,怕她知道了我對她的迷戀,便以此來要脅我,讓我更感絕望,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與她周旋,可她眼裏隻有權勢利益的樣子卻更讓我感覺心痛,尤當我知道她投向了皇後一邊的時候。

為巴結上皇後,她花了大量的時間在她的身上,出盡了法寶來贏得皇後的賞識,見她與皇後日漸親近的樣子,我忽然想,如果是為了利益權勢,如換得她這樣對自己,便也好。

於是,要使她投向我這邊,簡直太容易了,隻要皇後認為她是一個威脅便成,皇後便會像保護自家財產一般的排擠它人,我便可以逼得她投向我。

可我小看了她的智慧,她卻利用了這個機會,逃去了宮去!

我不知道她失蹤的那些日子我是怎麽過來的,我終臨幸了她的妹妹,隻因她妹妹臉上有與她些微的相似。

我想盡了一切辦法去找她,終想到她們賴以生活的本領,終查到她的娘親有一手與眾不同的刺繡,我終於憑此找到了她。

在樹蔭落落之間,我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卻抑住了心中的狂喜,唯有用對她最有吸引力的權勢將她重引向我的身邊,我告訴她,如她幫我製衡時家在後宮的勢力,我便給她希望的一切。

她是一個聰明的女子,極為聰明,但還是被我說動,天知道我要讓她心動的那一刻,我是怎麽樣忍住了自己的感情,不讓表情上露出些微的對她的渴望,因我知道,如果被她知道我心中所思所想,她便會善加利用,那會讓我痛心至死,因為,我知道一甘如此,她便成了我的毒藥,會讓我飲了上癮,最終為她所控。

她答應了,眼內發出光來,可我知道,那不是為我散發的光芒,那是為她的野心得逞而散發的光芒。

康大為見我如此,直接了當的告訴我:“皇上,您的妃嬪個個兒急眉赤眼的盯著你了,你反倒厭煩得不得了,偶來了一個不急眉赤眼的了,專盯你手裏的利益的了,你反倒急眉赤眼了!”

這老家夥與我呆得久了,說話便越來越刺心了。

我唯道:“如果她如此,我求之不得。”

可惜,她從不如此,算計的隻是我手裏的地位與權利,從不在乎我對她的心意,我從她的眼內看不見別的妃嬪對著我時的光芒,康大為說得好,我當真有點心態變化了。

相處久了,我便越來越了解她,每日的笑臉後麵,她淡淡的疏離與冷漠讓我心痛,她與任何人都仿佛隔了一層牆,對著我的時候,她臉上的笑容更多,但我卻從她的眼眸裏看不出絲毫的熱情,我在她的眼裏,便隻是一個能帶給她財富的物件罷了。

這讓我很惱恨,隻想狠狠地折磨於她,可每一次這麽做了,卻讓我的眼前時不時浮起她帶淚的臉,所以,每一次去了她那裏,我都會好幾日不舒服。

我想,如果我淡化我們之間的關係,也許會好些,因而有些日子,我如以前一樣留戀花叢,遍撒恩澤,在旁人的眼裏,她一直是一個不太受寵的妃子,隻因手段得當,才晉了高位,她自己也如此認為。

隻有我知道,如若不用權勢與利益**了她,她便會生出別樣的心思來,她與其它妃嬪不同,其它妃嬪所有的喜樂皆在我的身上,而她,所有的興趣皆在權勢之上。

她唯一為了人來求我,卻是為了她的妹妹,她的妹妹下場如何,我早已安排好了,自然不會為她而改變,而更讓我堅定了決心的是,為什麽她在乎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我得承認,當時我是妒嫉的。

為了讓寧惜文在她的心底徹底改觀,我示意康大為在寧惜文與她拉扯之中並不出麵,讓她徹底熄了對她妹妹的期望,而拉扯之後,再讓康大為出麵調解,讓她因此事而處於風口浪尖之上,我以此事來告訴她,最終唯有我才能解救得了她。

她因寧惜文的所作所為而徹底失望,臉上終露出了對我的感激之色,雖則隻有感激而已,已讓我的心中升起由然的欣喜之情,我懷擁著她,不由自主地道出了‘親人’兩個字。

她抬起眼眸望著我,這一刻,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備與心防。

我知道,我的話讓她終在心底有了自己一席之位,雖則隻是親近之人而已。

她有聰明絕頂的頭腦,慣會算計的手段,我知道我沒有選錯人,我們倆人聯起手來,不需要言語,便有默契,果然一步步地鉗製住時家在後宮的勢力,讓皇後有口難言。

我卻想不到我所用的手段,皆被她猜了出來,她的兔死狐悲的表情,讓我再一次感覺恨不得撕裂了她這張臉,她從來沒認為自己在我的心中與其它妃嬪有何不同,隻因為,她對我便也是同種的感覺,我與其它人沒什麽不同!

於是,我們的關係便又重進入了一輪循環之中。

幸得我們之間還有一個鈕帶,那便是權勢與利益。

我知道她心中所想,我與皇後能由一開始的款款深情,到最終我暗中下計,要取皇後的性命,這在她看來,若她沒有用處了,便會落得與皇後一樣的下場。

可她哪裏知道,她與皇後沒一樣相似之處,皇後不是我想要的女人,唯有她才是。

可她不明白,對著我的時候,更增了一份小心翼翼與懼怕,那種雖在我身邊,可隨時準備著逃走的表情讓人看了著實生氣。

後雖因寧惜文之事,她對我略有改觀了,但我瞧得清楚她骨子裏的害怕並未消失,我想如若不是權勢吸引了她,她很可能像上次那樣,想方設法的消失了吧?

我與她在某些方麵配合逾默契,心裏的失落便逾深,她什麽時候才明白我的心意,才把她的心放在我的身上?

到了最後,我利用她渴望的至高無尚的地位來**她,聰明如她,這一次卻沒有明白,或許,她不想明白,又或許,她太明白了,知道那個位置帶來的風險與絕望。

所以,她不求。

可她這種態度,卻讓我不知所措,如若如此了,我還有什麽地方能吸引得了她的注意與目光的?我給她的榮耀如已達到了頂點,她眼裏的光芒將不再為我而散發,雖則,實際上從未為我散發過。

我很怕,到了那個時候,我便又成了寧府那位在暗中偷窺的男孩,遙遙地望著,卻不敢上前。

我雖然能觸摸到她的身軀,卻永遠觸摸不到她的內心。

康大為知道我與她之間的一切,勸我:“隻要盡了心力,她終有一日會明白您的。”

我不知道怎麽打破我與她之間的僵局,而這個時候,時家蠢蠢欲動,我唯有將此事放下,專心對付時家,當初我與時家立協議的時候便知道,我這是前門拒虎,後門引狼,但不如此,我又能如何?

時家與上官家一樣,皆是虎狼之族,我的付出沒有滿足他們的胃口,最終的結果,也會與上官家一樣,魚死網破。

可這也是我布置了許久的我期望的結局,隻有趁它勢力未大之前徹底的解決了,才不會讓朝廷傷筋動骨。

可我沒有想到,時家的目地卻不是我,卻是她而已,等我想明白的時候,她已處於險境之中,當我帶人衝入那個院子的時候,四顧而不見她,心中的絕望讓我發了狂,終聽得她在正廳內微弱的呼叫,我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而這個時候,康大為等人卻被一幫高手困住了。

我衝進去的時候,看清了屋內的情形,她被人捆縛在**,而四路火線正呲呲地往四個柱子裏走,這讓我心中不由自主的發涼,仿若看到她如煙雲一般地消散,她望著我,第一次眼內是明白清楚的依賴,不含其它雜質。

我顧不上想其它,忙拿了刀子,斬斷了兩路火線,才剛斬斷連接她床底火藥的火線,隻聽得轟的一聲,剩下的那路便爆炸了,屋頂的一角,便塌了下來,我看清有一支撐的牆體要倒,如若倒了下來,便剛剛好壓在了她的**,忙飛奔了過去用背部頂住,隻望康大為能快一點兒過來解危。

可我還是不能完全的保護她,顧得了這頭便顧不了那頭,我親眼看見一根木梁砸在了她的腰上,痛得她一聲輕呼。

她還是如此能隱忍,既便如此了,最後的願望不過是求我抱抱她,天知道我聽她如此說的時候,我心裏是多麽的高興,她終將我放在了第一位。

可我能感覺到背後的牆體緩緩地動著,如若我動,那麵牆便會倒了下來,剛好倒在她的**。

我感覺她語氣漸虛弱,沒了求生的意誌,知道她傷得很重,怕是不行了,這一刻,我的心中充滿了惶恐,我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我舍棄了,便是一生的痛與悔。

與她相處良久,我也略了解了她的性格,便用話語來刺激她,燃起她的怒意與鬥誌,她果然中計,勉強因此而未陷入昏迷之中。

而此時,康大為終帶人趕了過來,當我說出‘先救娘娘……’這幾個字時,我聽到了她語氣中的愕然與意外。

可我卻顧不上品味這來得極不容易的她的關心了,因我感覺牆體正緩緩下移,我忙下令叫康大為使人抬了她出去。

我知道康大為會聽我的命令,但是,他也會拚了命回來救我,但如果反過來,他卻未必了。

康大為未瞧出不妥之處,以為我沒什麽大礙,果派人抬了她出去,我輕輕吐了一口氣,聽見她在外麵大叫:“皇上,快去救皇上。”

我在心底道:她終把我放在了心上,既如此,就算我為她而亡,當也值吧?

我與她,看似風光無限,其實不過是兩個在寒冷的冬夜中互相依偎著取暖的動物罷了。

當我被康大為救了出去之外,看清楚她臉上的狂喜,眼眸中散發出的耀眼光芒,忽感覺天空都碧藍了起來,原來我所求的,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