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是個聽話的孩子,小時候特別相信大人的話。'長大了,又特別相信名人的話。一位大家說,創作需要生活,我就認其地體味;創作需要積累、要讀書,我就用了大約四年時間用心苦讀。主要是籥學、曆史學和古典文學。

一九九五年十月中旬,過了十多年黨政機關生活的我調到了駐滬辦事處。我集中了幾個月時間尋找關於南方城市的感覺。後來我把目光集中到了上海。成天生活、工作在三百萬外來人口的群體中,各色人等相漕以沫,構成了一幅五光十色的新版圖。他們雖然懷著不同的目的和動機來到上海,但畢竟直接參與上海的建設和發展。我耳濡目染的許多事情讓我感慨,讓我激動,讓我徹夜難眠。同時,他們中的個別人也幹一些醜惡勾當,讓我氣憤,讓我覺得丟人現眼。這是在任何一個城市都看不到的獨特的械市風景。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六曰,也就是正月初八,我正式動筆寫作《上海是個灘》在一個八個人住的集體宿舍裏,我所擁有的是一張床和一張公用的方桌。尤其是夜晚,當疲憊一天的朋友們熟睡之後,我連瘺紙的聲音都必須壓到最低程度。隻要影響了任何一個人,我都會感到莫大的內疚,可我又常常會發出這樣那樣的響聲。過了一段時間終於有人發現:這家夥沒睡!最長的時間是連續三天三夜沒合眼。我每天以五至八千字的速度很快寫出了草稿。約二十一萬字。

我整整瘦了八公斤肉。對於本來就瘦的我來說,八公斤肉也代表著我的發達與豐滿。可我頋不得那麽多了。心甘情願地用八公斤肉換來一堆注滿情感的紙。修改到中途,我從五月七日的《文匯報》頭版上,看到上海市作家協會和上海文藝出版社聯合組織編輯出版“大上海小說叢書”的消息,叫我振奮。隨即給他們寫了一封信,他們表示可以看看稿子。六月二十八日,稿子改完抄完,七月一日便送去了。書稿從開寫到決定出版隻有五個多月時間。

這部長篇小說寫起來還算順手,沒有為情節、人物和事件絞盡腦汁,用不著煞費苦心去著意安排。因為那就是我身邊的生活,那就是一個真實的上海灘。我很笨,沒有編故事的能力,隻能記錄對生活的感受。

我對上海的感覺特好,超過對中國的任何一個城市。包括它浩大的城市規模,宏偉的市政建設,厚重的文化沉澱,穩定的社會治安和良好的市民素質等等。一個城市發育到這種程度是不容易的,它應當是整個民族的驕傲。我下海到滬,可能是我人生路上的一個轉折點,甚至我常常以一個上海人自居。寫小說,便想把它寫得好一點,再好一點,與上海的整體形象相符。

也許是我太投入的緣故,什麽都沒顧及,麻煩來了。陝西方麵傳出謠言,說我在外麵單獨租房,當然少不了風流韻事。謠言傳得正盛的時候,正是我通宵達旦苦熬的時候。我真想喊天:憑什麽來誣陷一個清白人?同仁們為我作證,可誰能相信?人家說了,在上海這個花花世界,一個作家出點風流韻事也正常。居然一副表示理解的口氣。你說氣不氣人?

可悲劇就這樣來了,結婚十年的妻子斷然跟我離婚。小說中有一位叫劉山的男人,他就是因為闖上海而離婚的,沒想到這場也落到了我頭上,不知是命該如此,還是我應當付出的代價?

這下好了,我終於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人,一個浪跡上海灘的遊子。我想我也得表現的像劉山那樣,痛苦一陣,等待複蘇。愛情死了,人還得活下去。因為我所鍾情的上海灘還在,那麽多遠道而來的建設者還在,雕麽多時時處處都在激助我的精神意誌還在。曰子會變得一天夭努起來的。我相信這一點。所以,我抱著女兒點點與她揮淚告期時,我對她說:爸爸明年一定要把你帶到上海灘去看看,那是一個能夠叫人成長的城市。

一九九六年八月十五日於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