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為複仇而來的重生

元宵的前晚下了場雪,路麵有些滑。寒涼的空氣裏卻又摩擦著一些曖昧不明的火熱氣氛,那矗立在門外的人指甲劃過紅木的門窗,帶著點刺耳的聲響,但屋內的人卻絲毫沒有發覺。也許是分別太久帶來的熱切,也許是佛門清淨之所帶來的刺激,衣衫不整的兩人迫不及待的拉扯著彼此的衣服,如狼似虎的模樣那般不堪入目。

屋外的人鬆手捂住了胸口。

第三次了。

被她碰見的第三次了,她原諒了兩次,這個男人卻絲毫沒有悔改之意。

屋內依然是同這寒冬相反的炙熱,她低頭無法再看下去。屋內傳來女人一聲愉悅的嬌喘,她伸手捂住了耳朵,竟有了些自責,她不該原諒這個男人的,不然也不會玷汙了著佛門清淨之地,她愧對佛祖。

“你家那個醜八怪先前還來找過我呢?”話語中帶著一絲埋怨也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男人豈會聽不出,雙手還流連在女子光潔的肩頭,低頭輕輕一咬,惹得女子嬌笑連連:“哎,跟你說正經的呢,就知道逗我。”

男人抬起頭來,眼裏是她太過熟悉的火熱,女子伸手捧住了他的臉,一字一頓認真道:“你說你到底是為了什麽,論家事背景她也比不上我,容貌才學更是差得無底,不過是一紙休書的事罷了。”

男人以熱切的吻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休書?屋外的人冷哼,要休也是她來修好麽?一個上門女婿,還妄圖想休妻,蕭哲,你我五年的夫妻情分也就到今日為止了。她不敢去推開門,此時此刻她隻想抱著兒子離開這個讓她惡心的地方。

轉身的瞬間就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站在她不遠,她方才是太多傷心以至於連他什麽時候走進都不知道。

小娃娃歪著腦袋看笑眯眯的看著她:“娘親你找到爹爹了嗎?”小娃娃的聲音在沉靜的後院顯得特別突兀,倒是嚇壞了屋裏的一對人。開門時連衣服都沒有穿得完整。

蕭哲驚慌失措的看著她:“你怎麽會在這裏?”白雅正要開口,就見李明月伸手搭在了他肩上,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掛在他身上,小娃娃就算不懂事,也覺得這姐姐礙眼及了。小短腿蹭蹭的跑來撲進了他母親的懷裏,長著雙黑珍珠似的大眼睛很是不友好的看著李明月:“姐姐,你可以不要靠在我爹爹身上嗎?”

“你先帶鬱兒回去。”大概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蕭哲也再沒了先前的慌亂,此時還能壓著聲音讓她把蕭鬱帶走,白雅退了兩步,帶著一絲冷笑:“怎麽,你也覺得在鬱兒麵前很丟臉了?蕭哲,你跪下認錯的時候你怎麽沒想過丟臉呢?”

這話當著李明月的麵說出讓蕭哲倍感沒有麵子,忍不住偏頭看了眼身旁的人,果然見那雙眼裏流露出的都是滿滿的嘲諷,甚至還能聽得見她心底的語氣,說好的休妻呢,你竟然還向她下跪了呢?

他有些不耐煩,上前兩步抱起了地上的蕭鬱,頭也不回的大步去尋孩子他祖母,留下兩個女人自相殘殺,其實也隻是白雅單方麵的激動罷了,李明月連眉都沒皺一下,哪怕蕭哲抱著蕭鬱走了,她卻還能風輕雲淡的保持著眉梢上揚的風情,白雅氣得全身都抖了抖。

李明月稱她為醜八怪。

李明月說家世背景容貌才學都比她強。

她……輸了。

倆人對視了小半會兒,灰衣的女子不耐煩的拉了拉身上的衣物:“看夠了?”

既然都輸了,她還能怎樣呢?白雅咬牙拉住了她,她說趕走蕭哲也不過是氣話罷了,說出來她自己都不會相信,這世上她隻有他和蕭鬱了,她怎麽可能趕走他呢?

那人扭頭過來,由於身高的優勢,看她的時候眼睛微微下斜,帶著令人更加氣憤的鄙夷之色,“幹什麽?”

“我……我可以讓蕭哲納你為妾。”這句話是她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來的啊,原本以為這樣也就罷了,不過是家裏多個人,留不住那人的心,留住他的人也就算了。誰知話音剛落得到的卻不是想象中的欣喜,後者用力的甩開了她的手,終於是露出一絲慍色,白雅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卻又見那一絲的慍色卻也輕巧的轉變成了嘲諷。

“白雅,我真是可憐你,做妾?你配讓我做妾?在莫後提倡男女平等可出仕為商享有主動權的時候,你一個主婦有什麽資格和我比?說你那死去的爹有本事?我父親可是當朝丞相大人,說你是皇城第一才女?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看看你如今都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子?你最近真的有照鏡子嗎?你和他一起出門都不會被別人指指點點麽?”

字字珠璣將她比到了塵埃裏。

敬永合一年,元熙帝即位,莫後獨寵二十年,連皇帝都沒有一個妃侍,漸漸在民間納妾之風氣也收斂了許多。莫後一生最大的貢獻是提升了敬國女性的地位,朝中上下竟也沒有人參她霍亂朝綱。

新政確定後,在莫後的帶動下,一部分保持著先進的思想,迫不及待的宣誓著女子的主權,這其中以李明月為代表,丞相僅此一女,才貌也不輸尋常男子,麵對女權的解放,丞相很是積極響應,這大約也為莫後添了不少柴吧。

但同樣也有一部分老舊的思想在強烈抵製,諸如白雅等人,從小貫徹的思想讓她始終以相夫教子為己任,認為女子拋頭露麵實在有傷風化。曾經她對李明月很是不恥,卻沒想,在初期解放的時代,這樣的女子讓男人覺得危險的同時也帶著一股新鮮的刺激。這是她比不過去的,蕭哲被李明月蠱惑。除了她的確年輕貌美之外,連這點也是白雅無法企及的。

永合二十年,元熙帝病重,皇長子下落不明,目前由皇長女言平公主執政,三年了,皇城人心惶惶,也有說敬國可能是要出史上第一位女帝了,特別在這樣女性地位漸漸提升的時候,諸如李明月之流自然是希望女帝即位的,做事也就越發勤奮起來。

目前,李明月在國書院授課,學子全為達官貴人後代,這被洗腦的程度也就可想而知。

“枉你還為人師表,明知對方家中已有妻室卻還要費這般手段,你可有想過日後你應當如何麵對你的學生?!”白雅從自己身上找不到優點來反駁,隻能從李明月本身找突破。

但她實在太低估李明月的能力,即使這樣那人還能保持自己高高在上的態度:“我教我的學生要提升自己有錯?人生一世,不是成就是敗,弱者是沒有資格哭的,敗隻能說你不努力,怨不得別人。白雅,你原本是出了名的才貌雙全,如今為了男人,卻甘心放任自己,怨不得別人。”

她十五歲和蕭哲成親,十六歲生下蕭鬱,懷孕的時候人胖了一圈,後來也沒再瘦下來,再後來,為了照顧丈夫孩子還有他蕭家的老小,小時喜愛看的詩詞也的確是沒有再碰過,更別談打理自己了。

和李明月一比,她現在應當是一個又胖,又老,又醜,還很土很封建的婦女了吧?雖然她也才二十一歲,同麵前的人一比卻又頹然蒼老了好幾歲。

父親過世後,蕭哲接受白家生意,這些年倒的確是越做越大,意氣風發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紀,站在他身邊漸漸的也就越發沒有存在感了,這點從公公婆婆妯娌對她的態度就能看出來,若不是因為生了蕭鬱,恐怕她是一點貢獻也沒有了,雖然,蕭哲接的是她白家的產業,但她卻從沒上手過,父親的離世,讓她連個能依靠的人都沒有了。

除了蕭哲,她真的沒有別人了。所以在即使被她當場抓住的情況下,在他還算態度誠懇的認錯下,她輕易的就原諒了他,可大約蕭哲也是吃一塹長一智,到這第三次,已經連認錯都懶得了。

她覺得特別的茫然和無助,在同李明月的這一席談話中又明顯的是在自取其辱,而那個曾經說過隻愛她一人的蕭哲,那個曾在父親病床前發誓會照顧她一生一世的蕭哲,早已將當初的誓言拋棄在九霄雲外了吧。

白雅不太記得她是怎麽和李明月分別的了,好像她跑掉了?現在想來,那天的記憶太過痛苦以至於她早已想不起來了。

她是……怎麽死的呢?

好像也想不太起來了。

被李明月逼到角落最後隻想去找婆婆尋求一絲安慰的她躲在牆角,似乎還聽見婆婆和弟妹在抱怨說陪她來拜佛很無聊,說她這麽無趣活該蕭哲會喜歡李明月。

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這一天她所承受的這一切來得太過洶湧澎湃,一直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然後她到底是怎麽死的呢?

又是怎麽複活過來了呢?

這些她腦子有些範迷糊,但她至少她知道,她不是失足落下雪山,而是被人推下去的。

所以,她的複活,是為複仇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