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久霄穩住身子,立在地上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興許是誤闖了暮媱某處遙遠的記憶。
這裏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全都籠罩在一層霧氣之中,來時入口已經看不見了,久霄若是想要出去,怕是得直接離開暮媱的記憶境地,而後重新再來一次了。
不過他現在有的是時間。
不管是神仙還是凡人,記憶都是分段的,在記憶境地之中,每一個階段都會形成一個獨立的幻境,幻境從開始到結尾都在重複著同一段時間的記憶,記憶越是久遠,幻境就越模糊。
走進一個幻境,隻要將這幻境中的記憶看一遍,那麽就會跟著記憶的指引走到出口,而出口又連接著不同的記憶。
玉骨折扇在久霄的手中轉了一圈,白玉扇墜晃**著,揮開了些許霧氣,可沒多久,那霧氣又合上了。
“凰兒~凰兒~”溫柔的女聲,就像是母親在呼喚自己的孩子,這聲音,久霄覺得很熟悉,和暮媱的聲音很像,卻又比她的聲音少了兩分清脆,多了兩分柔和。
久霄循著聲音走去,卻見霧氣之中出現了一片湖水,湖岸上坐著一個女子,淺青色的羅裙配著潑墨長發,她手中抱著一個嬰孩,櫻紅色的抱被,極有可能是個女孩子。
久霄走進了,卻發現,坐在河岸邊的女子麵目模糊,隻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罷了。
這是暮媱的記憶,她記不真切的自然就模糊得很,而這女子和這嬰孩都是幻境中的影像並不是活物,所以不管久霄怎麽靠近都沒關係。
“阿若。”遠處又走來一女子,一身暗紅色的宮裝,像極了冥主的朝服。
走來的女子也是麵目模糊的模樣,她手中似乎是拿了什麽東西,太過模糊看不真切,她走到那名叫“阿若”的女子身旁,將手中的物件遞給她,而後就聽到一些雜音,似乎是她們在交談什麽。
暮媱不記得具體內容,久霄自然也就看不真切聽不清楚,隻知道最後那青衣女子將那暗衣女子給的東西放入了嬰孩的口中。
如此,這件事情就算是終結了,青衣女子坐回湖岸邊,一聲聲喚著“凰兒~”而那暗衣女子憑空消失,而後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久霄知道,這一件事情已經結束,事件要開始重複了,他便抬腳往前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久霄隱約聽到了打鬥的聲音,疾走了兩步便看到一男一女纏鬥在一起,女的還是先前那個青衣女子,男的卻是一個身著黑袍,手拿權杖的男人。
嬰孩被安置在一旁,看著他們打鬥。
“你是仙,他是魔,注定不會有結果的,這個孩子不該存在於世!”男人說著想要傷害那嬰孩。
女子手中的長劍往上一挑,生生將那男人的權杖從他手中挑落:“我念在你是他弟弟的份上暫且放過你,如若你還敢動傷這孩子的心思,我就將你碎屍萬段,絕不留情!”
女子說完抱起孩子走了。
久霄想了想,總覺得這男子和這女子萬分熟悉,可偏偏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又往前走了一段,霧氣越發濃厚了,不同於之前的霧氣,此時的霧氣之中帶了些許血腥味。
久霄快步上前,卻險些跌入一汪清泉之中,這裏與天界的化仙池很相似。
“你還不知悔改麽?”天空之中幽幽飄下威嚴的男聲,久霄認得,這是天界刑官的聲音。
又是一陣嘈雜,久霄走進了兩分,才發現有一女子身著素服跪在岸邊,似乎是在說著什麽,說完,轉身便踏入了池子。
她的素服一點點變紅,直到衣物被鮮血浸透,她消散在無邊無際的霧氣之中,隻留下淡淡的血腥味。
久霄回頭,不遠處站著一個男人,白底黑邊的道袍,墨發高束,神情嚴肅,他的手中抱著一個嬰孩,櫻紅色抱被,就是先前那個女娃。
這一次,男人的麵容不再模糊,久霄看得真真切切,這是蓬萊洲的九川上神。
他愣愣地看向重新跪在池子邊的女子,愣愣地看著她再次踏入池子,愣愣地看著她又一次化為一攤血霧。
“若沁姑姑……”久霄喃喃念了一句。
然而就在這時,整個境地開始搖晃震動,仿佛天地就要崩塌一般。
玉骨折扇在久霄手中瞬間打開,金色的氣勁橫掃出去,境地中的霧氣一掃而過。
暮媱出現在了久霄麵前。
“你是誰?”她問久霄,可目光卻盯著他的扇子:“這把扇子真好看。”
久霄看著她,覺得有些疑惑。
在記憶境地之中,有些仙家會以自己為原型設置守護境地的傀儡,一來可以防止記憶境地被闖入,二來可以時時整理,一麵記憶錯亂。
可是這裏出現的暮媱卻根本不是傀儡,她周身有暮媱的氣息,似是元神卻又不是元神,反倒更像是魂魄。
可是暮媱的三魂七魄都應該隨著她沉睡而沉睡啊,斷斷沒有單獨行動的可能。
“那麽你又是誰呢?”久霄問道,向她走進了兩步。
“我叫幽凰,我在這裏找我娘親,你看到我的娘親了麽?”那姑娘笑了起來,似乎提到她的娘親是一件讓她非常開心的事情。
“幽凰……”久霄輕聲重複了一句,而後指著自己來的方向對她說:“我方才聽到那邊一女子呼喚‘凰兒’,可能她就是你要找的娘親吧。”
姑娘道了謝,而後朝著久霄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兩步卻又轉過頭來:“你是她的朋友麽?”
“她?”久霄愣了愣。
“她是這個境地的主人,也是我的姐妹,以前娘親也叫她凰兒,後來她就改了名字。”幽凰絮絮叨叨說了兩句,而後抬頭看了眼天空:“我從沒見過她讓誰進過這段記憶,就算是睡著的時候也一樣,那裏會有厚厚的結界。”她指著天空的方向,那是久霄跌進來的地方。
“我們是朋友。”久霄順著幽凰的指尖看去,果然那裏有結界的痕跡。
聽到久霄這樣說,幽凰就笑了起來:“看來你什麽都不知道呢。”她笑的時候和暮媱很像,帶了一些傻氣,眼神卻是幹淨又明亮。
“我不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