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楒大婚後,便一直沒有入宮,劉憐心足有半月未曾見過他,而她在禦膳房中,亦暗中打聽了孟尚食之事。
孟尚食的確是在琉璃居大火後,第二日便請求回家休養數月,直至方才才回到宮中。莫非李尚食說的是真的?可若是真的,為何她總感覺李尚食目的不純呢?
如果是這樣,父親的仇,她不能不報!
更令她奇怪的是,趙構要她入宮後,卻並沒有召見她,亦沒有指定她來做某一種膳食。
趙構那看似溫潤如玉之人,心思卻涼薄如冰。
她有些怕,倒寧願麵對完顏亮那種狠辣之人。
許久見不到趙楒,亦聽不到他的一點消息,劉憐心等在他退朝的必經之路上,遠遠望見趙楒,他一臉憂色,劉憐心一怔,站在梅花樹下輕輕咳一聲,趙楒望過去,會意了。
他與同行人說了兩句,便借故先走,遠遠隨著劉憐心來到僻靜之處。
劉憐心看著他,“你有心事?” 說著,又微微低下眼睛,“與翎嫣公主……如何?”
趙楒見她神色,微笑道:“你希望我們如何?”
劉憐心臉色一紅,冬日的陽光,不甚溫暖,卻依然令她臉頰火辣辣的,“咱們相見,就這麽點時間,還貧嘴?我想與你說些正事。”
趙楒道:“何事?”
“你可否幫我查一下孟尚食?他與我爹是否有過節?而琉璃居大火當晚,他又是不是在現場?其實我心中有疑,當時目睹他匆匆離去之人,為何會認識久居深宮的尚食?又為何會告訴李尚食?所以也請你幫我查一下李尚食,不知可不可以?”劉憐心把心中疑惑盡數說了。
陽光照進趙楒的眼中,他微微含笑。
“笑什麽?”劉憐心嗔道。
“笑你啊。你這樣……給我感覺是……自己人。”趙楒的笑裏帶了幾分無奈,“憐心,我不在的時候,你是不是在宮中曾嚇過黛妃?”
劉憐心一怔,他為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
她點頭,“是,我可不是任人欺負的。”
趙楒凝眉,有些擔憂,“何必與人結怨?”
“非我所願,女人的妒忌永遠都由不得另一個女人。”劉憐心看他臉色,心想,莫非有什麽事?又是誰對他說起這些的?
“是誰告訴你的?”劉憐心問。
趙楒歎息一聲,“沒什麽,總之日後在宮中,萬事小心。”
劉憐心點點頭,趙楒深深看著她,良久,欲語還休,終究道:“憐心,若有機會,我一定要接你出宮,隻是到時候,你莫要因為翎嫣公主而不與我回府。”
劉憐心越是看他,越是覺得有事,“到底是什麽事?你何時變得如此吞吞吐吐?”
趙楒望著憐心,他知道憐心是聰敏的女子,他看看四周,“近來,臨安周邊,生了怪病,很多人因此而喪命,說是天有異象,有妖……作亂!”
有妖作亂?!
劉憐心心上一顫,她愕然,回想起趙楒適才問起她的話,莫非有人在意指她?
“何人害我?”憐心直言不諱。
趙楒歎道:“隻怕……是皇上!”
劉憐心詫異道:“皇上?”
“他的目標最終還是我!所以憐心,我這些日子都盡量疏遠你,隻希望皇上不要那麽快便發難,可現在看來……”趙楒憂慮萬分,“昨日收到書信,洛嬿姬快要到了,我倒是希望,她能故伎重演!”
“你要救我出宮?”劉憐心猶豫,“不行,那樣更會連累你。”
“所以我們要演一場戲。”趙楒靠近她,忽然抱緊她的身子,劉憐心看看四周,立時便要掙脫開,趙楒忙道,“別動,別讓人以為我們在密謀什麽。”
劉憐心這才站住不動,任由他抱在懷中,趙楒小聲道:“演一場戲,假裝你死在了沉秀宮。”
“什麽?”劉憐心大驚,趙楒抱緊她,“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我隻希望,在這之前,可以拖住皇上,若他召見你,你盡管做些他吃也沒吃過的東西,這樣他就會猶豫,我們才有時間部署!”
劉憐心明白了,剛要言語,卻聽身後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呦,皇上,您看您真是拆散了鴛鴦,看來英國公與劉尚食是難舍難分呢。”
趙楒回頭,劉憐心亦看過去,隻見安如黛與趙構正站在身後,身邊還跟著宮女內監。
趙楒心裏明白,一定是有人跑回去告訴了皇上,他私自與劉憐心見麵,所以才要故作親密,假裝是解相思之苦。
趙楒道:“黛妃此言差矣,皇兄要憐心入宮為尚食,是憐心的榮幸,自古以來,五品尚食無一女子,這是莫大的光榮,臣弟是絕無怨言的。”
黛妃掩口而笑,“瞧瞧,我不過說笑。”
劉憐心微微抬眼,參了禮,趙構依然是那副平和溫潤的眉眼,可這副眉眼直教她心裏發寒。趙楒的話她記住了,能拖就拖,“皇上,民女自回宮,便未曾為皇上做過什麽,昨兒個閑來,新研製了一種糕點,不知皇上是否要品嚐?”
劉憐心眼光不動,亦能感到趙楒放心的目光。
趙構微一猶豫,安如黛連忙說:“皇上……你可記得……她……”
“住口!”趙構打斷安如黛,微笑看著她,“好!不過劉尚食,若是不能令朕有耳目一新的感覺,朕……可是要罰的!”
劉憐心笑道:“謝皇上品鑒。”
劉憐心轉身,與趙楒眼光一對,她希望,趙楒這個法子是可行的,否則……她不敢想。
趙構與趙楒對望,一個溫如風,一個冷如冬,眼神交錯瞬間,便是鋒利刀戟的碰撞!
劉憐心為趙構做了一份蜜汁蕉香餅,材料以蜂蜜和香蕉為主,香蕉成泥,以蜂蜜和了,放在餅麵上烤,香甜不膩,吃後口齒留香。
趙構吃過笑笑,“你的手藝果然不需要懷疑。”
劉憐心笑道:“謝皇上,皇上謬讚了。”
趙構走下龍椅,來到劉憐心身邊,殿內無人,隻有幽香靜靜燃燒。
趙構低在她的耳邊,“就你我二人,你不怕嗎?”
劉憐心側眸看他,“為何要怕?如今王爺回朝……”
“拿趙楒來壓朕嗎?”趙構溫潤的臉,倏然變得陰森,劉憐心卻習慣了一般,淡淡一笑,“皇上,若沒事,民女告退。”
“站住!”趙構叫住她,“劉憐心,朕,再給你一次機會!”
劉憐心站在門前,趙構低聲說:“雪雪是誰?”
劉憐心冷笑,堂堂皇帝,原來心裏一直糾結著一個小女孩的問題,她亦知道,他所謂的機會,也許便是趙楒所指的有妖作亂!
她笑笑,“是英國公之女,趙慕雪!” 說完,她邁步出門。
趙構眼睛微眯,望著大殿外黑暗的夜色,那女子如同一縷月光漸漸消失在視線裏。“劉憐心,朕的確珍惜你,”他看看桌上的糕點,“可是朕……卻無論如何不能放過趙楒,既然你是他愛的人,也便不要怪朕……”
秋日漸深,陽光越來越稀薄。
沉秀宮,一早,梅花枝顫顫地抖動在窗外,劉憐心望著窗紙上的影子,忽然心亂如麻。
她梳洗過後,才開門,便聽見一陣喧鬧之聲,她好奇地走出門去,看到一隊兵衛衝進園子來,“抓起來!”
劉憐心一怔,要抓她總要有個罪名!
“為何抓我?”劉憐心看著為首之人。
那人冷聲說:“昨夜星沉,有妖作亂,致歆妃娘娘產下死胎,且出血不止,命在旦夕,而國師言,異星沉秀,落入碧霄。皇上有旨,將尚食劉憐心關入天牢!”
劉憐心大駭,昨夜看來果然是最後的機會!
趙楒所謂的拖延,根本沒有一點效果。更令她震驚的是,她沒想到,為了冤枉陷害她,趙構竟然會心狠地殺死自己的孩子?
歆妃,的確有孕,的確就要生產,可之前一切安好,有次想吃梅子膏還是她親手做的!
她心頭一顫,糟了!她為歆妃做過梅子膏,也許又是她一個說不清的罪證!
“劉尚食,請吧。”兵衛一臉冷酷,劉憐心不理他,隻是跟著他走。
趙楒,沒想到這一切來得這樣快,而洛嬿姬沒有到,這一次的劫,我們是否可以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