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南市府院,因常年無人居住,幾乎荒了。
趙構提劍立在庭院中,“有什麽話,快說。”
趙楒望著那寶劍寒光,心中悵惘,“皇兄,你我爭鬥半生,不過為這大宋江山,可如今,因你我二人之爭,差點令敵人有機可趁,這……該也不是皇兄所願。”
“哼!隻要能殺了你,朕……寧願付出更多。”趙構握劍的手,更加大了力道。
“皇兄,我來,隻想告訴你,對於皇位,我已無半點心思,隻想帶著憐心歸隱山林,從此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麵前,我趙楒說到做到。”趙楒目光堅定,“但是,希望皇兄顧全大局,不要再將我視為你心裏唯一的敵人,我們的敵人,是大金國!是完顏亮!”
“休要教訓朕!”趙構轉過身,怒目而視,“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今日,朕放你離開,明日你便會造反,朕……沒有那麽傻!”
“皇兄,你血洗英國公府,我失去了所有,也差點失去憐心,自從軟禁在明心殿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何必……何必……”趙楒口吻好似經曆了萬種滄桑。
趙構卻仰頭大笑,“別跟朕裝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你趙楒滿腔熱血、爭強好戰,豈是那麽容易性情大變?”
“皇兄,當你經曆過一次全部失去的痛苦,便會明白了。”趙楒歎息一聲,“多說無益,皇兄,我隻問你,當你下令處斬之後,你可曾有過報仇的快感?”
趙構心一顫,趙楒繼續道:“你沒有,否則,你不會轉過頭不看。”
趙構道:“那又怎麽樣?”
“那證明,你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恨我!”趙楒邊說,邊向外走,“皇兄,記住,江山雖是我們趙家的,百姓卻不可濫殺,民能載舟、亦能覆舟!萬萬不要玩火自焚!”
說完,趙楒徑自向外走去,趙構隻出神一瞬,隨即舉劍,“你不怕朕現在就一劍殺了你?”
趙楒頭也不回,“你不會。”
風,忽然止了。
雲層漸漸散去,陽光仿佛更加刺目。
趙構有點恍惚,為什麽,這一刻,他竟感覺到了放鬆?
難道,這半生的恨,都是錯了嗎?
又為什麽?趙楒的背影,亦是他前所未見的坦**與落拓?
他們兄弟之間,爭了那麽多年、恨了那麽多年,就是以這樣的方式了結了嗎……
趙楒沒有再出現在南市法場,而是叫過陳寧,讓他告訴洛嬿姬帶劉憐心離開,在城郊與自己匯合。因為,他知道,要保住南市圍觀百姓的命,也許這是唯一的辦法,隻要他不出現,就可以說他是暴斃而亡……
雖然,趙楒等於是被洛嬿姬公然救走,可流傳於後世史書上的,卻隻有“英國公趙楒,不堪重病,暴斃,英年早逝”區區幾個字而已……
後人不會知道,這一段離奇曆史。
更不會知道,那個曾征戰沙場、意氣風發的趙楒。
大家記住的,隻是一個英年早逝、無所作為的英國公而已……
……………………
(1):十四戒及飲食須知均為清代《隨園食單》中記。
(2):乳糖真雪:傳說古代最早的冰激淩,做法已經失傳,記於宋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