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難道要我跪下求你
笑笑的生日過完沒幾天就是三天新年短假，按照之前定好的計劃，顧北辰帶著老婆孩子去來了一趟短途自駕遊。三天，來回近五百公裏的路程，途徑三個城市，雖然在路上的時間比較多，但整個行程安排得緊湊且充實，見識了不一樣風土人情，也算是一次特別的旅行。
一家三口離開的這段時間，黎婭夫妻倆的動向還是由顧欣然幫忙盯著。3號晚上回到顧宅，顧北辰和葉杉杉少不了要拉著她詢問一番，卻不想，顧欣然給出的回答竟然是‘沒有任何異常。’
“怎麽可能沒動作，難道你是估計錯誤？”笑笑的生日已經過了六天，受了刺激的黎婭居然毫無反應，這事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
“擎天集團正在談一件涉及幾間公司的並購案，並購合同需要商討的細節很多，姚旭和黎婭最近都在跟這件事。基本上每天都是從酒店到擎天集團總部兩點一線的跑，確實看不出什麽貓膩。”
其實，顧欣然並沒有刻意做什麽調查，和黎婭有關的信息都是在繼續跟進秦徹的案子中順便獲得的，因此，相關信息量很大，而且夠詳細，幾乎沒有任何遺漏。在這樣的前提下，顧欣然有理由往積極的方向想，“會不會被齊沐刺激一番之後，黎婭也想通了，知道沒什麽希望，所以斷了這個念頭？”
“不能放鬆警惕，最近這段時間可能隻是因為工作太忙，她無暇顧及其他。等忙過這一陣，她可能還會有大動作。”顧北辰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鬆懈，他始終堅信自己的直覺，沒有做出任何反擊就息事寧人不像黎婭的作風。
“跟肯定還是要繼續跟的，我是想說，嫂子以後是不是可以不要表現得過分緊張。媽媽都看出來了，前天還特地拉著我問事情到底有多嚴重，居然把你嚇成這樣。我是怕，你再不收斂一下，遲早會被笑笑看出異樣。”
葉杉杉顯然沒想到小然會直接把矛頭對準她，還是小小地囧了一下，“我……我已經收斂很多了好吧。”
自家哥哥疼老婆，連句重話都舍不得說，顧欣然隻能自己做惡人，“還不夠呢，得恢複到以前的狀態才行。笑笑最親你，你對她的影響也最大，她要是一不小心被你傳染就糟了。”
“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小然的提醒葉杉杉心裏都清楚，可有時候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休假回來之後沒有聽到壞消息，似乎預示著危機正在慢慢接觸。也是時候該放寬心，恢複到之前的生活狀態。
雖然對小然的提醒方式頗為不滿，但結果還算讓人滿意，顧北辰也懶得追究。無論黎婭是真的死了心，還是在養精蓄銳、從長計議。這事肯定不會就這麽算了。隻是，他不希望杉杉再被這些事困擾，一切問題都交給他解決。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自然有責任為她遮風避雨。
而且，他非常樂意，並深以為幸。
之後的幾天，大家都欣喜地發現，那個總是笑不離嘴的葉杉杉又回來了。對笑笑，她也不再是一味地縱容溺愛，偶爾還是會擺冷臉訓話。
小丫頭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確實是她做了錯事在先，被媽咪訓兩句也是應該的。隻要知錯能改、下次不犯，還可以得到獎勵呢，嗬嗬。
顧欣然還在繼續跟進秦徹上任擎天集團總裁之後的一些列大動作，看樣子，這位新任家主是打算在房地產這一行大展拳腳了，一口氣收購了三間中小型公司不說，還瞄準了政府拓展西城區的規劃。總結起來就一句話：他沒打算走前任家主的老路，對違法亂紀的事完全沒有半點興趣。
看來秦徹確實是個聰明人，知道秦家改朝換代之後勢必成為眾矢之的，也不敢和違法亂紀的事沾上關係。一個大家族要想相安無事的持續發展下去，遵紀守法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前提，在這一點上，他比秦家那些老頑固理解得更透徹。
而顧欣然關注的另一個焦點在這段時間內也表現得很安分，除了參與擎天集團的工作，基本上沒有參與任何個人活動。更重要的是，在一月即將過半的時候，她得到了一個重要情報：黎婭和姚旭打算回美國了，機票就定在四天後。
“他們終於要回去了？”接到小然的電話，葉杉杉興奮得差點大叫出聲，頗有幾分翻身農奴把歌唱的意味。
“是的，15號的飛機，去T市國際機場轉機飛紐約。”不光是葉杉杉興奮，就連一向冷靜的顧欣然也如釋重負地長舒了一口氣。
“為什麽是15號，不是11號啊。”不知足的傻姑娘，恨不得人家今晚就走。
顧欣然被噎得不輕，“咳咳，那什麽……秦家的事可能還沒忙完。”
危機還沒完全過去，葉杉杉同學就迫不及待地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小姑子的終身大事上，“喲，你對那個秦家的事真的是了如指掌哦。”
“你……你什麽意思？”聽顧少校回話的語氣，似乎、好像帶著幾分心虛。
葉杉杉越發放肆，話語中難掩笑意，“字麵上的意思，你幹嘛這麽緊張？”
“第一項重要任務很快就要完成，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幹嘛要緊張？”顧欣然果斷選擇無視，生硬地轉移話題，“那什麽，報告完成之後我打算把之前積攢下來的假都休完，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K市看大姐？”
“你話題轉得也太快了點吧，真沒勁！”葉杉杉本來已經想好了接下來要說的話，沒想到小然反應這麽快，輕輕鬆鬆就把這事帶過去，她隻能無奈放棄，“再說吧，我馬上就要準備考試，你哥最近也很忙，不一定抽得出時間。”
“我又沒說邀請他跟我們一起去，你真是沒用，到哪都離不了他是不是？”不愧是顧家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少校，這麽快就紮到了反咬一口的機會。
“呃……”被反將一軍的葉杉杉明顯反應不及，呃了半天也沒想到該拿什麽接。
還得防備著嫂子回家之後會跟哥哥打小報告，顧欣然也不敢表現得太放肆，“安啦，知道你們夫妻同心，一天不見都不行。你回去跟我哥商量一下，要去也是周末，最多也就請一天假。實在不行，等你和笑笑放寒假我們再一起去。”
“知道了，這事我會記在心裏。”葉杉杉悶悶地回了一句，準備掛電話，但想想又不甘心，忍不住加了一句，“別隻顧著笑別人，等你找到自己喜歡的人，肯定也會跟我一樣，一天也不想跟他分開。你要加油啊，如果有合適的目標，不妨主動一點，現在很流行女追男的。”
“你……”一個你字還沒說完，葉杉杉已經飛快掛斷了電話。可憐的顧少校，隻能對著電話無奈大叫，果然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嫂子一向乖巧，這惡魔勁一上來可一點也不比沈隊長家的那位寧大小姐差。
嗬，人家可是閨蜜來的，互相影響也很正常吧。
這姑嫂二人，1月還沒過半，就開始計劃寒假，不知道有句話叫計劃沒有變化快麽？
越是平靜的湖麵，底下藏著的暗湧越凶猛，意外總是在最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而至。
日曆又翻過去兩頁，距離葉杉杉同學最期待到來的15號隻剩下2天。
就是在這一天，她每天心心念念希望快點從G市消失的那個人卻突然出現在麵前。
更要命的是，那個人她還見過，笑笑也見過！
黎婭確實費了一番心思，時間、地點、機會都選擇的完美無缺。
她這樣咋呼都不打就突然從天而降，而且還是在學校大門口，葉杉杉連匯報請示的機會都沒有。
本來是到校門口拿快遞來了，還沒走到收發室就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走近之後，葉杉杉很快就悟出重點，這個女人不隻是在某間兒童用品店偶遇過那麽簡單。她的第一反應是馬上轉身離開，但黎婭沒有給她機會，“不會耽誤你很久，隻要十分鍾就好。”
“我想我們沒什麽好聊的，別說十分鍾，就是十秒鍾我也沒辦法……”
葉杉杉的倉促拒絕還沒說完就被黎婭不疾不徐地打斷：“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後天就要回美國了，這次離開可能永遠不會再回來。”
兩個人正好差了一輪，在老道的黎婭麵前，葉杉杉真的隻是個孩子，閱曆不足的弱點被無限放大。
“你想聽我說什麽？祝你一路順風？”葉杉杉的問話聽上去有點孩子氣，卻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得體、最不會讓彼此尷尬的回應。
黎婭微微扯了扯唇角，淡定從容地反問，“我還有心願未了，怎麽可能走得安心？”
“你有心願未了關我什麽事？”沒有首長大人在身旁保駕，葉杉杉終究還是底氣不足，明明是理所當然的話，說完之後卻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
這種無意識的退縮無疑給黎婭增加了更多的信心，“因為我的心願隻有你能幫我完成。”
葉杉杉能做的，隻有在心裏一遍遍告訴自己要冷靜，然後盡可能堅決地回絕：“很早以前我就已經表明了態度，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黎婭突然無來由地長歎一口氣，“難道你想讓我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跪下來求你？”
葉杉杉猛地一怔，又一次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兩步。她能感覺到，這個女人能說出這番話，也一定能做得出。
這會兒正是午休時間，校園門口不能算熱鬧，但還是會有同學陸續進出，這個險葉杉杉不敢冒。
學校對麵有一間咖啡廳，環境清幽，這個時間基本沒什麽人，非常適合談一些不太適合讓別人看到的事。
藍色格子桌布，白底藍邊的白玉瓷杯，兩杯濃香四溢的摩卡，讓人窒息的沉默。
最後，還是黎婭比較沉不住氣，率先打破僵局，“我知道你也和他們一樣，認為我不配、沒資格。我也知道對你來說，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是……如果帶著遺憾離開，我這輩子都沒法安心。”
“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犯下的錯負責，就算一輩子不安心，也與人無尤。”葉杉杉一直是個心軟的傻姑娘，麵對黎婭，她已經拿出了全部的冷漠和絕情。盡管如此，那雙清亮的大眼睛裏還是透露了她動搖和猶豫。
誠然，黎婭是做了很多錯事，而且，在很多人看來，她簡直就是罪不可恕。可她此刻呈現在葉杉杉麵前的基本上就是一種類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感覺。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裏，永遠地離開，再也不回來。臨走前，她想見自己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親骨肉一麵，捫心自問，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黎婭端起咖啡聞了聞，複又放下，臉上閃出一抹絕望且無奈的笑，“看來你已經被他們徹底洗腦，這一趟，我恐怕是白來了。”
“你能這麽想最好。”葉杉杉驀地站起身，從錢包裏拿出一張鈔票放在桌上就準備離開。
傻姑娘，明明是她來求你的，為什麽你會想逃走？
黎婭沒有阻攔，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瘦削的背影飛快地跑著離開。
離開咖啡廳後，葉杉杉還是有點不放心，到了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還好，黎婭還坐在原地沒動。
事情可能就這樣了，看樣子，黎婭已經完全死心，明天一過，這件事就會徹底結束。
穿過馬路回到學校門口之後，葉杉杉的步子終於漸漸放緩。隻是，她的心一刻也平靜不下來。長這麽大，她還是第一次做出如此絕情的事，多少還是有點過不了心理關。
學校的大門就在眼前，葉杉杉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大門，卻突然聽到對麵響起一陣刺耳的急刹車聲音，接著，便是一陣吵鬧的騷亂。
‘難道是出了車禍？’這個念頭在腦海裏一閃而過之後，葉杉杉果斷轉過身，用比逃回來時更快的速度衝到了對麵。
馬路上有一道長長的刹車痕跡，不遠處還圍著一堆人。葉杉杉急忙走近，就聽到有人在問，“需不需要幫你叫救護車？”
“不用，我沒事。”雖然聲音低而輕，聽上去還有點虛弱，但葉杉杉還是很快就分辨出這個聲音的主人。
葉杉杉正在猶豫要不要走近一些，人群中又傳來一個粗魯的聲音，“MD，走路不看道，自己想死，別連累別人！”
聽這語氣，應該是車主，好好地開著車，突然有個人恍恍惚惚撞上來，他絕對有生氣的理由。
傷者沒有大礙，車主很快是開車離開，看熱鬧的人群也漸漸散去。
額頭上和手肘部位都有明顯血漬的黎婭終於出現在葉杉杉麵前。
葉杉杉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黎婭先開了口，“放心，我死不了。不是有句話叫壞人禍千年吧，老天爺不會這麽便宜我。”說完之後，黎婭很是隨意地從包包裏抽出幾張紙巾，對著額頭處的血漬抹了抹，歪歪倒倒地繼續向前。
葉杉杉終於看不下去，走上前扶住她，“附近有一間社康中心，我帶你去處理一下傷口。”
怎麽辦，這個傻姑娘還是把首長大人教的話忘了，防備小人的警惕心最後還是被樂於助人的善心比了下去。
額頭的傷口並不是很深，經過簡單的處理就能止住血，但手肘的傷口不僅深、而且長，必須縫針，醫生謹慎地建議最好能去正規醫院做詳細檢查，以排除傷到骨頭的可能。
黎婭剛想說不用，卻被葉杉杉占了先，“我等一下還要回去上課，不能送你去醫院。給你先生打個電話吧，畢竟是被車子蹭到，還是去檢查一下比較放心。”
一臉頹廢的黎婭毫不領情，“你安心回去上課吧，我要真有什麽事，你也不用再擔心受怕，不是更好嗎？”
“我雖然不喜歡你，但還沒有厭惡到希望你去死的地步。”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可能會有點刻薄，但從葉杉杉口中說出來給人的感覺卻是實在。
黎婭突然覺得，這個看上去一臉稚氣的小女人和她想象中真的有點不一樣。雖然偶爾孩子氣，也不會耍心思，卻真實得讓人忍不住自慚形穢。
最後，黎婭還是聽從葉杉杉的建議，給姚旭打了電話，把自己所處的位置告訴他。
葉杉杉這才安了心，客氣地點點頭，轉身離開。
黎婭依然呆站在原地，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葉杉杉果然沒有讓她失望，走到門口又突然轉過身來，“見笑笑的事，我會回去跟笑笑的爸爸商量。但有一點你必須向我保證……”
“放心，我不會拿笑笑一輩子的幸福和快樂開玩笑。”
黎婭此言一出，算是給葉杉杉吃了一顆定心丸。
嗬，到底是定心丸，還是蠱惑人心的毒藥丸，現在還很難說。
回到學校後，葉杉杉還是忍不住給首長大人打了個電話，“你今天能不能提前下班來接我放學？”
“出什麽事了？”一向以賢妻形象示人的葉杉杉從來沒有提過這種要求，顧北辰沒法不多心。
“有點心煩，想快點見到你。”咳，這話說得，越來越不像葉杉杉了。
杉杉表現得越反常，顧北辰就越難心安，“離上課還有半個多小時，不能現在說？”
“我要是跟你說了，你肯定馬上趕過來，我不想影響你的工作。”傻姑娘，話已經說出了口，他的胃口也被你調了起來，現在才想到怕他擔心，是不是太遲了點？
“可是……你不說，我的心會一直懸著，影響更大。”顧北辰已經開始確認下午的課程安排，一堂理論課和一堂模擬測試都可以交給崔鈞，他隨時都可以離開。
好吧，反正都已經開了頭，要是不給他個幹脆，這個下午都別想安生，“那個……剛才黎婭來找我了。”
就知道，她突然變得這麽反常，肯定和那個女人脫不了幹係。這個黎婭還真沉得住氣，一直忍到現在才出手，“她找你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你都知道的。”葉杉杉還沒從剛才的撒嬌模式中切換回來。
“你下午的課重要嗎？”顧北辰已經開始收拾東西。
“馬上就要考試了，現在基本沒什麽課，怎麽了？”某個傻姑娘還沒反應過來。
“我大概十五分鍾後從學校出發，三點之前應該能到你那邊。”
“啊，你要請假？”
顧北辰嚴重覺得她是被黎婭嚇壞了，問的問題毫無建設性，“提前下班不是照樣要請假？”
葉杉杉沒話說了，呆呆地默了片刻才勉強擠出四個字，“嗯，我等你。”
不怕不怕，等他來了，所有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上完第一節自習課葉杉杉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放學，這種事可是頭一次發生，好奇心極重的子言姑娘不可能不關注，“怎麽回事，不舒服啊？”
“沒有，我老公要來接我去辦點事。你安心複習，別問那麽多。”葉杉杉一邊答一邊把記了考試重點的筆記往子言懷裏塞，“這學期要是再有必修課當掉，你家沈隊長肯定會修理你，得用點心啊。”
“沒勁，你現在說話越來越像你家顧首長了！”寧子言本來還想繼續刨根問底，被杉杉這麽一訓，徹底沒了心情。
夫妻倆默契十足，葉杉杉剛出校門不久，顧北辰的車子就到了。遠遠地就看到自家小嬌妻低垂著頭，無精打采的，顧北辰無比慶幸自己當機立斷做出了馬上趕來見她的決定。
上車之後，顧北辰什麽都沒問，靜靜地等待她主動交代。
葉杉杉也感覺到了這一點，沉默片刻之後，手指向對麵車道上的刹車痕跡，“看到了吧，刹車刹得好凶。”
等她交代問題呢，她居然讓他看刹車痕跡，饒是顧北辰反應再快也有點摸不著頭腦，“然後呢？”
“要不是那輛車的刹車性能好，黎婭……可能就沒了。”
顧北辰心裏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應該在醫院吧。”葉杉杉表情木然，滿腦子都是黎婭被車子蹭倒的場景。雖然沒有親眼得見，卻無比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