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一見動心,二見生情

顧欣然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自己追蹤的目標人物見麵,而且還是以一個非常尷尬的身份。

因為大嫂一時腦抽的失誤,秦老太已經認定了她是秦徹的女朋友。更要命的是,麵對一位隨時可能閉上眼睛就永遠醒不過來的遲暮老人,她連開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所幸的是老太太的身體狀況不足以支撐她清醒太久,顧欣然也不用再硬著頭皮演戲。

不過,隨著秦老太安靜地睡去,有些事也到了該解決的時候。

雖然突然出現的這個人確實給了他一個措手不及,但秦徹還是表現得很冷靜,把‘妹妹’和‘女朋友’帶到休息室之後,便毫不含糊地直奔主題,“這位是?”

“顧欣然。”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顧欣然也不打算藏著掖著,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她的預計,她必須改變策略。

一聽到顧字,秦徹很快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看來應該是你管她叫嫂子才對。”

“這事和我嫂子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為難她。”顧欣然一邊說一邊取下護士帽,不自覺地站在嫂子身前。秦徹本來就對嫂子有諸多質疑,今天她突然出現,他勢必會更加謹慎,為了嫂子的安全,必須盡快澄清。

魚已經上鉤,秦徹也無意追究誰是魚餌,“你這麽大費周章潛進來,應該不隻是為了見你嫂子一麵這麽簡單。不過,你能順利進來,不一定能出去,不如坦白……”

顧欣然確實已經最好了坦白的準備,不等秦徹說完便急著出言打斷他,“嫂子,你先回避一下,有些事我要單獨和秦先生談一談。”

這裏是秦徹的地盤,除了坦白,她別無選擇。而且,她也想賭一把,如果東合會和DK各種合作與秦徹無關,坦白或許是另一個機會。

“我不走。”秦徹的手段葉杉杉是見識過的,她不放心讓小然和他單獨在一起。

“沒事,我是人民警察,他不敢把我怎麽樣。”顧欣然並不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以她對秦徹的了解,他並不是那種喪心病狂的大惡人,最壞的可能不過就是和嫂子一起被軟禁罷了。

“我保證,不會傷她一根頭發。”秦徹也適時作出承諾。一方麵是因為顧欣然已經坦白了自己是警察的身份,另一方麵,一向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她這一趟來,並不一定會做出什麽對他不利的事。

雖然對秦徹的好感已經大大降低,但葉杉杉還是打心眼裏覺得他和小然站在一起是絕配!小然的本事她是知道的,而且,她也相信秦徹會說到做到。猶豫片刻之後,她還是識趣地乖乖回避。

取下護士帽之後,顧欣然的微卷長發已經完全散開,配上她一臉嚴肅的表情,看著還真有幾分女強人的味道。

年過三十的秦徹也算閱曆豐富,見過各式各樣性格迥異、帶著各種目的出現在他麵前的女人,他知道麵對什麽樣的女人該做什麽、說什麽。可麵對她,他的理智似乎有點不夠用。明知道靠近她可能會有危險,卻依然無法控製想要離她更近的衝動。

於他而言,她就像一朵嬌豔卻帶著毒的罌粟,危險,卻充滿無法抵擋的**。

心裏如萬馬奔騰的秦徹麵子上依然平靜如昔,顧欣然根本猜不到他心裏在想什麽。既然他不開口發問,隻能由她主動引出話題,“如果你沒有做犯法的事,根本不需要擔心。”

“這一點我完全讚同,所以我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並向你大嫂保證,不會傷你一分一毫。”秦徹氣定神閑地笑了笑,禮貌地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看來,他已經做好了和她傾心長談的心理準備。

“既然你這麽爽快,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作為秦家新上任的家主,你應該對秦家下屬社團東合會的事非常清楚,我這一趟來是想透過你了解一些和東合會有關的訊息。”沒有任何明確的證據顯示秦徹有親自參與東合會的各項大小事務,這也是顧欣然決定把寶壓在他身上的重要原因。說白了,這就是一次賭博。而她唯一的賭注就是近半年多來對秦徹另類了解,以及女人天生敏銳的直覺。

“我很欣賞顧小姐的直接,不過……請恕我愚鈍,你把事情坦白到這份上,到底有何目的?”雖然秦徹確實沒有親自參與管理東合會的事,但他怎麽說也是秦家家主,這位顧警官的不避嫌似乎有點過頭。

“自從你入主秦家以來,一直試圖將秦家的涉黑痕跡徹底清除,如果真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犯事,你應該不會當做什麽都沒看見。”

顧欣然繼續用她犀利的直接給秦徹以震撼,這一次,秦徹沒有立即做出回應,足足沉默了近一分鍾才緩緩開口,“看來顧小姐對我不是一般的了解。”

“秦先生過獎了,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如果沒有足夠的了解,我也不敢拿自己和大嫂的生命安全開玩笑。”顧欣然的這番回話聽著多了幾分世故圓滑的味道,也將她的聰慧玲瓏展露無遺。

聰明如秦徹,怎麽可能聽不出這番話裏暗藏著對他的另類誇讚,她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想告訴他,她相信東合會最近發生的一係列涉黑事件和他無關。放開膽來猜測,她甚至可能猜到他對這次的涉黑事件也很是抵觸。

衝著她的信任,他也決定來一次充滿刺激的豪賭:“既然如此,顧小姐不如更幹脆一點,說說你的策略。”

秦徹此言一出,顧欣然越發堅定自己的感覺和猜測,這個賭,她的贏麵很大,“如果我告訴你,我的策略需要你的配合,你是否願意?”

“隻要是對我有利的,我沒理由拒絕。”秦徹怎麽說也是個商人,大部分時候,利益始終擺在第一位。

顧欣然笑著點了頭,把事先準備好的小玩意放在秦徹麵前,“我需要找到明確的目標和線索,你需要借助他人之手清除身邊的涉黑分子,大家都不吃虧。”

“這算什麽?警民一家親?”秦徹突然怪怪地笑道。

顧欣然笑著回答,“這叫各取所需。”

盯著那枚長得像指甲蓋的小玩意看了約三秒鍾,秦徹笑著拿起,“成交!”

在他說完這兩個字之後,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坐在對麵的顧欣然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雖然她掩飾得極好,卻還是被他敏銳地捕捉到。

這也證明,對她,他是真的上了心。否則,也不會連如此細微的情緒變化都不放過。

談話的最後,顧欣然簡明扼要地介紹了這個小玩意的使用方法,相信以秦徹的聰明,應該知道該在什麽時候使用。

當然,她也少不了要提醒秦徹盡早解除嫂子的各種限製,今天她已經把寵妻如命的哥哥惹怒了,一定得嫂子親自出馬才能解決問題。

“這是自然,她已經不可能帶來任何威脅。”剛才的一番談話已經徹底消除了秦徹心裏的戒備,再防著葉杉杉也沒有任何必要。

“威脅?”這個詞讓顧欣然很是不高興,“就我嫂子那種菩薩心腸的老好人,你居然會認為她可能會帶來威脅?”看他也不像這麽神經過敏的人,怎麽會如此荒謬的想法!

秦徹顯然沒想到她會被這個詞刺激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見秦徹不回應,顧欣然越發來氣,“用強行擄走的方式把她帶到這裏來已經讓我哥很不高興,你居然還不讓她給家裏打電話,”

唔,聽她這語氣,好像在跟一個認識很久的人說話似的。

其實,嚴格說來,她和秦徹‘認識’是挺久的。隻是,他並不知道罷了。

看著她氣勢洶洶的樣子,秦徹突然怪怪地輕笑出聲,那表情,隱約帶著幾分做錯事的孩子挨訓之後想要請求原諒的可憐。

顧欣然被這怪異的表情‘嚇’得小心髒微微抖了一下,隨即生硬地輕咳一聲,“咳,進去跟嫂子打聲招呼之後我差不多就要回去了。”說完,不等秦徹做出反應便起身朝裏間的病房走去,卻被秦徹突然叫住——

“等一下。”

“還有什麽事?”顧欣然很給麵子地停下了腳步。

“我奶奶她……剩下的日子可能不多了,她醒來可能會提到你,如果……她還想見你,希望你能……”

“知道了,隻要沒有特別重要的工作,我會盡量配合。”唉,嫂子一時腦抽闖下的禍,居然要她來善後,這一趟衝動之行還真是惹下了不少麻煩!

秦徹已經預見到她可能不會拒絕,卻也沒想到她會答得如此幹脆,基本上未經任何思考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反應。事實上,沒等他把話說完,她便急著給出了答複。

其實,顧欣然自己根本沒意識到這一點,自然也不覺得這樣的反應有什麽問題。

不過,她有沒有意識到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某人已經把這些微小的細節都記在了心裏。

顧欣然一直在病房等嫂子和哥哥通完電話才離開,她前腳剛走,葉杉杉後腳就拉著秦徹問東問西雖然這樣的八卦行為非常不符合她的性格,但事關小姑子的終身幸福,她也顧不上許多了。

表麵上看,是她在向秦徹旁敲側擊。事實上,秦徹從她嘴裏了解到的信息更多。而且,有些信息是他之前怎麽也沒想到的。

葉杉杉已經去給秦老太登記血壓、心跳等信息,秦徹的腦子裏卻依然回**著她剛才說的那些話——

‘因為她不相信你是壞人,所以,你千萬不要讓她失望!’

他和她素未謀麵,她憑什麽相信他不是壞人?

好人和壞人之間隻有一線之隔,誰敢拍著胸脯保證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做違法亂紀的壞事?

不過,無論她憑的是什麽,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不會讓她失望!即便某些情況下他必須做出一些壞人才會做的事,但他也可以保證,他的‘壞’不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秦徹猜的一點沒錯,老太太睡醒之後很自然地問起了她家‘孫媳婦’去了哪裏。

“她有事要忙,先回去了。”秦徹的回答很自然,完全沒有半點敷衍的刻意。當然,他說的也是事實,顧欣然確實是因為要向氣得不輕的某人交代才急著回去的。

老太太對這個‘孫媳婦’很是滿意,自然少不了要誇讚幾句,順便催促孫子盡快把正事辦了。

雖然奶奶的反應早在秦徹預料之中,他還是倍感無奈,關乎到一輩子幸福的終身大事,哪能說辦就辦?當然,這無奈的抱怨也隻能放在心裏想想,當著奶奶的麵,他還是得乖乖應下。

“別光說不念,我這一走,你就隻剩小悠一個親人,得趕緊找個人陪你才行。穩固在秦家的勢力是很重要,也不要把自己的終身大事忘了。”老太太休息了近兩個小時,精神好了許多,她也想趁著有力氣的時候把該叮囑的都說出來。

“我沒忘,隻是……有些事急不來。”就算有了感覺,也得知道人家是什麽意思才行。

“談戀愛的事哪有什麽急不急的?隻有主動不主動!”老太太現在幾乎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極致,說出的話也越來越像正常人。

奶奶突然變得這麽清醒,秦徹也預感到離她離開的日子可能真的不遠了。雖然奶奶說的事他一點也不在行,但為了讓她老人家走得安心,她說什麽他都會乖乖照做,“您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

於是,第二天下午,顧欣然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

“是我。”簡單的兩個字,沒有自報家門,沒有客氣地打招呼,有的隻是相識已久的隨意和自然。

“這麽快就有消息了?”雖然號碼陌生、對方沒有自報家門,而且聲音還極低,但顧欣然還是毫不費力地分辨出這個聲音。不過,她首先想到的還是她的工作。

“你就想著追蹤破案線索!”秦徹的語氣似乎帶著幾分莫名的怒意。

“能早點把壞人抓到,你也能少一分顧慮,還能幫你洗脫嫌疑,不是很好嗎?”隔著電話,顧欣然也感覺到了這份怒。若是依著她的脾氣,應該和他對嗆到底才是,可她並沒有這麽做,而是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輕鬆。

秦徹被堵得啞口無言,心裏有點小窩火,但感覺到她似乎並沒有被自己莫名其妙的怒意氣到,又覺得很慶幸,“不是為工作上的事,我是想問你晚上有沒有空,奶奶今天又問起你了。”再開口時,他的聲音也變得溫柔了許多。

“哦,我還有點事沒做完,可能要到六點才下班。”

“我去接你。”秦徹幾乎未作任何絲毫便接著她的話把這四個字說出了口。

電話那端突然沉默,顯然,顧欣然警官有點被這四個字嚇到。她不是三歲小孩,那地方她昨天才去過,根本不用擔心她找不著路。而且,他們又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他有必要親自來接她這麽誇張麽?

“你不要想太多,我剛好要去藍灣區辦點事,順路。”見她久不開口,秦徹隻能想辦法給她搭個梯子。

“哦。”顧欣然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心裏悶悶地想著:順路二字聽著可真讓人心裏不舒服。

“六點整,我在警局門口等你。”秦徹倒是沒仔細聽這一聲回應是不是心不在焉,她沒表示反對,他就當她答應了。說完,不等對方繼續回應就加了句再見準備掛電話。

“誒,等一下!”顧欣然急忙叫住他。

“顧少校還有什麽吩咐?”秦徹已經從葉杉杉哪裏打聽來了這個重要情報,拿這個來做過渡,聽著還挺合適的。

顧欣然被噎得不輕,語氣生硬地反問道,“是不是我嫂子告訴你的?她還跟你說了些什麽?”

“她就跟我說你很厲害,是顧家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少校,你這麽緊張幹嘛?”聽了她生硬中帶著幾分急切的怪異語氣,秦徹突然很想笑。可又怕真的笑出聲來會讓她更生氣,最後還是勉強忍住。隻是,帶著想笑又不敢笑的心情,說話的語氣難免會有些怪異。

“我又沒做壞事,有什麽可緊張的!”顧欣然飛快地否認,趁著對方立足未穩,果斷轉移話題,“那什麽……我剛才是想告訴你,我不在藍灣區的警隊總部辦公,這個路,恐怕順不了。”

秦徹反應奇快,順著她的話接道,“那我要去哪裏接你?”

“岩東區,特警隊。”而顧欣然就像被催眠了似的,老老實實什麽都交代了。

“知道了,我會準時到。”岩東區離擎天集團更近,不塞車的情況下不用二十分鍾就能到,對秦徹來說,去這裏接更方便。

某人還在竊喜,顧欣然毫不客氣地當頭就是一盆冷水,“你剛才不是說要去藍灣區辦事嗎,藍灣和岩東好像在完全不同的方向吧?”

這一次秦徹的反應可沒那麽快,半晌才悶悶地出聲,“我可以提前把事辦完,不行嗎?”

顧欣然本來想接一句‘既然不順路,還是不要麻煩了’,可這句話已經到了嘴邊,卻聽到有個聲音在心裏低低地說‘顧欣然,錯過送到手邊的機會是會受到懲罰的!’

最後,那句到了嘴邊的話愣是被吞回了肚子裏,“不說了,我還有事要忙,你到了給我打電話。”

說完之後,她幹脆掛了電話。

而電話那端,莫名其妙被掛了電話的秦徹卻怎麽也抑製不住唇角上揚的衝動。

之前本來計劃工作到六點可以忙完,但事情一多就沒個準,等開完會出來,六點已經過了十分鍾。

顧欣然難得心急,顧不上收拾桌上的淩亂,隨手拿了包包就往外跑。下樓梯的時候,正巧聽到上樓的同事在議論,“哇,門口停著一輛好靚的奧迪R8,不知道是來接誰的。”

雖然不知道秦徹到底有多少拉風的座駕,顧欣然還是本能地把這輛車和他聯係在一起,原本急促的步子也漸漸放緩。

已經在門口等了近二十分鍾的秦徹終於接到某人打來的電話,卻不想,電話接通之後,她卻讓他先走。

“為什麽?”意外實在來得太過突然,秦徹還來不及生氣,此刻,他的心情更多的還是茫然。

“別問那麽多,總之我一定會盡快趕去醫院。”出身在家教甚嚴的紅色家庭,加上在部隊裏接受了這麽多年的軍事化訓練,使得顧欣然的骨子裏多了幾分守舊的保守。雖然沒有任何證據證明秦徹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但怎麽說他也是警隊一直關注的重點人物。她無法想像自己和他在一起被同事們看到會惹出怎樣的風波。

說完之後,顧欣然本來是打算掛電話來著,卻不想,對法比她更心急,她還想說點客套話,聽筒裏便響起了嘟嘟嘟的忙音。

可當她帶著怪異的心情緩步走出一樓大廳時,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步步逼近。

就知道,這家夥不是個安分的主。

顧欣然驀地停下腳步,不知道該說什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走到麵前。

走近之後,秦徹突然遞上來一個紙袋,袋子裏裝著一塊芝士蛋糕和一杯鹹味奶茶。

這兩樣都是她平時愛吃的,不用說,一定又是嫂子出賣了她。

“這個時段出郊區的路容易塞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醫院,你帶著路上吃。要是當著奶奶的麵肚子叫,我又得挨罵。”自始至終秦徹的表情都非常平靜,想通過表情揣測他此刻的心情幾乎不可能。

顧欣然還來不及做出反應,秦徹已經轉過身,邁著大步離開。

邁步離開的同時,秦徹在心裏默默地數著數,當他數到8時,她的聲音終於響起。

“等一下。”

還好,沒有超過兩位數,在他的預料之中。

雖然這會兒下班的同事很多,但顧欣然還是毫不避諱地站到了秦徹身旁,“這個時間不好打車,一起走吧。”

隻要問心無愧,管別人怎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