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非他不嫁的決心
負責給妮妮治療的醫生已經離開了診療間，他的表情一點也不比剛才從妮妮爸媽的診療間出來的醫生輕鬆，“小孩子持續高熱會很出現很多不可預知的並發症，該做的我們都已經做了，如果吊完點滴之後還是不能退燒，真擔心會有轉成肺炎的可能。”
“請盡量給她用最好的藥，醫藥費我們會負責出的。”這孩子除了這條命，什麽都沒有了，剛剛才下定決心收養這個孩子的顧思恬可不希望自己的好心沒有付諸實施的機會。
“這一點請你們放心，孩子已經沒了父母，我們一定會盡力醫治。”這間醫院是慈善機構出資興建，醫生素質和醫德都是出了名的高，他們首先考慮的肯定是病患的安危，而不是利益。
看到醫生出來，剛剛離開的徐倩急忙跑過來問情況，顧思恬正好跟她把事情交接一下，“我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趕著去處理，這邊你先幫忙看著，有什麽情況馬上打電話給我們。還有，如果孩子的奶奶醒來，請務必幫我們問問她的意思，看她是不是真的不打算要這個孫女，如果她真這麽狠心，要走什麽程序，我們這邊好找人處理。”
“你們真的……不再考慮一下？”畢竟和人家非親非故，而且孩子的來曆也牽扯到很多過去的事，徐倩多少還是有些擔心孩子的存在會給這對小情侶的感情帶來不好的影響。
“除非你還有更好的選擇。”顧思恬也沒有把話說死，但她心裏很清楚，所謂的更好的選擇隻存在理論上的可能。照妮妮奶奶剛才的反應看，不要這個孫女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她年紀大了、又不是真心愛這個孩子，妮妮跟著她恐怕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這話算是問到了徐倩的心坎上，如果還有更好的選擇，她也不會狠心把和自己有血緣之親的孩子交給別人。
“大恩不言謝，說再多也表達不了我們一家對你們的感激之情。相信，表姐在天有靈一定會記得你們對妮妮的好。在收養程序上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隻要是為妮妮好，我會盡全力幫助你們。”對徐倩來說，顧思恬和沈延修做的事絕對是雪中送炭，受了人家如此大的恩惠，她暫時還無以為報，隻能這份恩情銘記於心，待來日再報。
顧思恬和沈延修心裏還記掛著那個高燒未退、持續昏迷的可憐孩子，也沒跟徐倩多聊，火急火燎地離開了醫院。
但，離開醫院之後，沈延修卻並沒有立即把車子開出來，而是神情複雜地站在笑笑麵前。看他的表情，明明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你怎麽了呀，我們趕時間呢，幹嘛呆呆地站在我前麵？”此時，顧思恬同學滿腦子想的都是等一下見了爸媽要怎麽說這件事，他突然一動不動地站在身前，她實在猜不出他想幹什麽。
“你怎麽會突然冒出那種念頭？她是雅婷的孩子，難道……你一點也不介意？”從沈延修問的這個問題中不難猜出，此刻他的心情比顧思恬要煩亂得多，他糾結的並不隻是以後更多的日子裏她都要一個人照顧孩子，還有這個孩子的來曆。每天都對著這個孩子，難道她心裏不會有別的想法麽？
“介意什麽？她是雅婷的孩子，又不是你的。再說了，就算是你的，也是過去時，介意這些不是在自尋煩惱麽？”他問得有些吞吐，顧思恬卻答得格外幹脆，“我不知道別人在麵對這樣的狀況時會怎麽想，反正我現在隻關心一件事，那個孩子失去父母很可憐，既然讓我們碰上，也算她和我們有緣，能為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我才會覺得安心。”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因為有她，你以後的生活都會徹底改變。而且，我們的父母不一定會讚同我們的決定。”沈延修一直都知道她是個大度的女孩，孩子是雅婷的問題他可以不糾結。但，這個孩子可能給他們的生活帶來的影響卻是他不得不考慮的。
“你爸媽會怎麽看這件事我不敢妄測，反正我一定有辦法說服我爸媽點頭。如果你也和我有一樣的決心，就應該跟我一樣，想辦法說服伯父伯母點頭。光靠我一個人照顧孩子肯定是顧不過來的，更多的時候還要依靠他們的幫助。這一點，一定要跟他們說清楚，好讓你他們有個心理準備。”雖然這一切來得迅雷不及掩耳，但顧思恬的心情已經基本恢複了平靜。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而且，對將來可能遇到的困難也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
“你多慮了，我倒覺得更大的阻礙可能來自於你父母。”笑笑擔心的事沈延修壓根沒想過，自從他進了部隊之後，父母就沒再質疑過他的任何決定，一方麵是因為他長大了，完全可以獨當一麵，更重要的，還是因為信任，他們相信自己的孩子，所以才會無條件支持他。哪怕，他的決定在現在看來可能不那麽明智。
“阻礙到底來自於哪一方，很快就會見分曉。”這會兒雨停了，路上的車也沒剛才那麽多，從這裏去醉江南頂多也就十五分鍾路程，加上坦白交代和討論的時間，半小時應該差不多能有個初步結論。
不過，在他們趕到之前，雙方的父母已經就某些重要事宜達成了共識。例如，是否應該在沈延修回部隊之前就把最重要的事定下來以及，定下這件大事之後，另一位主角的去向問題該如何安排等等。
自家兒子已經年近三十，已經沒有多少**歲月可以浪費，沈家夫婦對兒子的婚事自然是著急的，如果能在兒子回部隊之前把正事辦了，他們自然是求之不得。至於辦完正事之後兒媳婦要住在哪裏，他們倒不是很強求，隻是建議說笑笑工作的地方離她們家更近，上班也方便，工作時間住在沈家，能省不少事。不過，是否接受這個建議，最後還要看看笑笑自己怎麽想。
重要事宜基本敲定，開胃的前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四位長輩很有默契地同時關心起了自家孩子的動向，約好的七點，現在都已經過了八點，沒見人影，也隻打了一通電話過來說堵在路上，會不會出什麽事？
四人正在商量由誰打電話過去問問，包間的門突然被來看，在門口站著的，正是他們的寶貝兒子（女兒）。
“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倆人好像已經在路上彩排過似的，還沒進門，就先整齊劃一地來了生誠懇的道歉。
“下雨天，路上堵得厲害，也是沒辦法的事。餓了吧，快進來坐下，先喝完湯暖暖胃。”
顧太太疼女兒、沈媽媽疼兒媳婦，倆人很有默契的同時站起身，都想拉著笑笑坐到自己身邊，弄得她左右為難，頭大無比，“以後都是一家人了，不用這麽客氣，讓服務員上菜吧，我們倆都餓慘了，吃完還有事要辦。”
聽著像是吵著要吃東西，但其實已經給等一下要說的重要事宜做了很好的鋪墊。
兩位媽媽沒太把笑笑的話放在心上，但兩位心思縝密的爸爸卻多留了個心眼。
兩碗熱湯下肚，主菜上了兩道，估摸著肚子裏應該已經有了些料，坐在主位上的沈爸爸看似不經意地隨口問了一句，“無論多重要的事要趕著去處理，總要把你們倆的事先確定下來再說。”
“我以為您和顧叔叔已經商量出了結果。”沈延修淡然自若地把爸爸的話接了下來。
“是你們倆的終身大事，我們商量出結果不作數，最後還是要聽聽你們的意見。”沈爸爸遊刃有餘地回應著，一邊說一邊給老婆盛湯，動作自然嫻熟、一氣嗬成。
“如果您跟我爸商量的結果是在延修回部隊之前把婚事定下來，我們沒意見。”因為心裏有事，顧思恬也表現得比平常更幹脆，或者說更急切。
坐在旁邊的顧太太忍不住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角，低頭跟她咬耳朵，“女孩子家，怎麽一點都不知道矜持！”
顧思恬小姐卻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矜持哪有一輩子的幸福重要，反正我就是看上他了，非他不嫁！”
嗬嗬，說我不矜持是吧，‘索性’更過分一點。反正我從來都是有一說一的性格，您最清楚了不是嗎。
顧太太沒話說了，一臉‘哀怨’地向自家老公飄去一抹無奈的眼神，這麽耿直幹脆的閨女，到底像誰哦。
就在顧家夫婦無奈卻又認命地交換眼神時，餐桌上突然爆了一枚重磅炸一彈——
“爸媽、沈伯父、沈伯母，除了我們的婚事之外，今天我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你們請示。”說是請示，但聽顧思恬的語氣，明顯是已經做了決定，隻是例行的告知。
感覺到四位長輩的表情都有不同程度的變化，沈延修還是覺得這個口應該由他來開比較合適，“還是我來說吧。”
“誰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麽事。”兩位嚴肅的父親表情非常一致，最後還是顧首長先開了口。
既然是顧首長開的口，自然還由顧思恬回答更合適，“是這樣的，我們剛才之所以會遲到這麽久，不僅是因為趕上大堵車，更重要的原因還是趕上了一場交通意外。一家三口，年輕夫妻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車子打滑撞上護欄，夫妻倆被送到醫院之後隻進行了差不多半小時的治療就宣布死亡。他們的孩子僥幸逃過一劫，卻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所以，我們想……”
“想收養這個孩子？”人都說知女莫若母，但關鍵時刻，還是爸爸更了解女兒的心思。
顧北辰此言一出，除了他家寶貝女兒之外，其餘四人都嚇了一大跳。
隻是，這個四人被嚇到的原因並不相同。沈延修和沈爸爸會被嚇到是因為顧首長的敏銳反應力，而沈媽媽和顧太太被嚇到更多的還是因為笑笑和延修突然做出的這個意外決定。
片刻的沉默之後，四位長輩中年紀最輕的葉杉杉最先沉不住氣，“你們都沒正式結婚，怎麽會想到收養孩子？就算那孩子沒了父母很可憐，也可以通過別的方式幫助她，不一定非要收養！”
“孩子的奶奶非常不喜歡她，聽說會把她送去孤兒院。去了孤兒院的孩子，幸運的還可能被好心人收養，如果不幸，說不定就要在孤兒院呆到長大。孩子沒有父母的照顧，身心成長都會受到很大的影響。與其讓她在孤兒院等著被人收養，不如在她最需要關愛的時候給她一個家。”其實，這些話也是沈延修想說的。無奈，和急性子的顧思恬相比，他的反應總是慢半拍，最後，關鍵的話總是從她嘴裏說出來。
“你們可以給她找想要收養孩子的夫婦，不一定非要親自來。”沈媽媽終於也坐不住了，她會這麽說倒不是擔心孩子被領回家之後會給自己的生活添麻煩，主要還是心疼兒媳婦，兒子說話就要回部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休假回來。平常上班已經夠辛苦，回家還要照顧一個小不點，還是個黃花大閨女的笑笑要如何麵對這一切？
“再找人也需要時間呐，如果找不到，這段日子她要怎麽辦？我知道您也是為了我和延修好，但是……在做決定之前，我們已經考慮到了所有可能出現的結果，這不是衝動的決定。所以請爸爸媽媽和伯父伯母放心，就算將來會麵對許多困難，我們也會想辦法解決的。”瞧顧思恬同學這口才，不去當律師真的浪費了。
“不是你們，是隻有你！”一直沉默不語、若有所思的沈爸爸終於也加入了話題。和顧首長一樣，他說的話也是一針見血。
顯然，這是四位家長、也是沈延修最最在意的事。如果是正常夫妻，每天都在一起，收養一個孩子倒也沒什麽，可她即將要麵對的是軍嫂身份，在剛結婚的時候就想到收養孩子顯然不是明智的選擇。
“你沈伯父說的是，延修馬上就要回部隊，到時候照顧孩子的重擔都要落到你一個人的頭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要考慮清楚。”因為和笑笑離得最近，葉杉杉也表現得最為急切。
隻是，她沒想到，這番善意的勸解正好給了笑笑反駁的機會，“我當然知道這不是開玩笑的，可是……媽媽當年不也是這樣嗎？您當時還是個學生呢，而且，隻有爺爺奶奶幫忙一起照顧我，連外公外婆都沒有呢，您不是照樣把我養的白白胖胖，還比誰都聰明、都懂事？我都已經成年了，還有這麽多人可以依靠，沒理由做不好啊。”
被反將一軍的葉杉杉頓時沒了脾氣，隻能向顧首長投去求助的眼神。
但，笑笑說的都是不容置辯的事實，即便是英明睿智的顧北辰也想不出合理的借口反駁。
顧思恬生怕爸爸開口幫媽媽，果斷先下手為強，“爸爸您說句話啊，難道您也和媽媽一樣，覺得我做不到？”
“我知道你能做到，但……會很辛苦。當年，我已經讓你媽媽受了這麽多委屈，今天不可能再讓你重蹈覆轍。”即便是先下手為強，也沒能阻擋顧首長和自家老婆站在一邊的決心。
“那您問問媽媽，當年……她有覺得委屈、有抱怨過嗎？”可顧思恬是誰，在她的字典裏，就沒有放棄兩個字，即便麵對重重阻礙，她也會把自己覺得對的決定堅持到底。
這個問題的答案顧北辰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不覺得這兩件事可以放在一起比較。思量片刻之後，他還是決定先問問未來女婿的意見，恐怕現在能說服笑笑改變主意的隻有這個人，“延修，你怎麽看？”
這個時候沈延修的立場是最尷尬的，若是公然站出來幫笑笑說話，勢必會惹惱未來嶽父嶽母，會讓他們覺得他不疼笑笑、不負責任；可如果什麽都不說，把所有的壓力都扔給笑笑，更加不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該做的。
“我相信她。”最後，他隻說了四個字。但就是這四個字，讓所有人的質疑和擔心瞬間變得無力。
桌子底下，兩隻帶著同樣炙熱溫度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雖然相視無言，但倆人眼中澎湃的摯愛，足以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變得溫暖而甜蜜。
愛的力量就是這麽強大，毫無道理，卻讓人不得不折服。
“如果這是你們深思熟慮之後共同做出的決定，我和延修他媽媽會無條件支持。”正如沈延修之前所預料的，他父母這邊的阻礙根本不是問題。
而且，他的這番回應也無形中給股價夫婦帶來了不小的壓力。雖然兩家的長輩所處的立場不同，出於對女兒的未來和終身幸福的考慮，他們完全有理由表示反對。但，和沈家夫婦的無條件支持相比，他們的有理由反對多少會顯得有些不近人情。
老爸遲遲不表態，心急的顧思恬同學又坐不住了，“爸，您不會是想說如果我們非要收養這個孩子，您就不答應我們的婚事了吧？”雖然，她家老爸隻考慮了不到半分鍾時間。
“又不是我們家延修一個人想要收養這個孩子，因為這事遷怒他好像不太合乎情理吧？”咳咳，沈媽媽的間歇性老小孩性格又來了。雖然這話也符合邏輯，但在這樣的場合下說出來，多少還是有些不合適吧。
不過，有時候還真需要一個這樣的人說一些聽上去不太合適宜的話緩和一下不和諧的氣氛。
大家或真或假地笑過之後，有些事反而變得簡單了。
“沒有誰要因為這件事被遷怒，我隻是提醒他們，在做一個足以影響一生的決定之前，一定要慎重考慮清楚。人活一世，不想留遺憾是好的，但也不要留下太多後悔。”雖然表情還是很嚴肅，但從顧北辰的這番話中不難聽出妥協的意味。
顧思恬急忙站起身，一本正經地做口頭保證，“爸爸請放心，也許將來會有讓我覺得後悔的事，但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是這一件。”說完，又覺得不足以好像落下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急忙加上，“還有，我非他不嫁的決定也不會後悔。”
“這孩子，這麽不矜持到底像誰！”終於，葉杉杉還是忍不住把放在心裏默念了好幾遍的話說了出來。
“像媽媽呀，當年您不是大學還沒畢業就急著嫁給爸爸了麽。而且，明知道他帶著我這個小拖油瓶，也沒有半點遲疑！”雖然這番話可能會惹來某首長的橫眉冷對，但顧思恬卻一點怕意都沒有。在場的，除了老爸之外，一定都是站在她這邊的，根本不用擔心。
“好了好了，就屬你嘴利，媽媽說不過你，行了吧？”不等顧首長發火，顧太太自己先敗下陣來，兩位親家還在場呢，還是不要把事情鬧得太大，“有這麽多人幫著你一起照顧，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隻是，不知不覺又升了一個輩分，這事我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好好適應。”
還不滿三十五周歲就要當外婆，這事還真得事先消化好了才能坦然接受。
“這個問題應該是在你跟笑笑的爸爸結婚的時候就有了吧，以笑笑現在的年紀，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什麽稀奇事啊。”氣氛才剛緩和一些，沈媽媽的老小孩毛病就又犯了。雖說這話聽著也沒什麽問題，但當著人家的麵說，總是不太好吧。
顧太太的表情當下就變了，到不至於生氣，但尷尬窘迫多少是也有點的。
雖說偶爾犯迷糊，但沈媽媽的反應力還是不錯的，很快就意識到剛才這番話有些不妥。可一時間又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圓，最後隻能向自家老公投去求助的眼神，希望他能仗義出言，幫她解決‘危機’。
受到求助的沈爸爸當然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老婆窘迫得頭都抬不起來，忙笑著把她的話接下來，“延修他媽就是小孩子脾氣，在自家人麵前也沒太多顧慮，說話難免隨性一些，親家母別往心裏去。”
嗬嗬，反應還真不是一般的快呢，希望他家兒子也像他一樣疼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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