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嫂子……嫂子……”

賀祖林聽到三弟賀祖山在電話裏喊半天嫂子、嫂子的,又半天沒下文,心裏便覺得隱隱發緊。

“你說啊!你嫂子到底怎麽了?”

知道蘇瑩過兩周就是預產期,想到自己下周就會回去,賀祖林原本還能趕得上。 卻沒想到蘇瑩卻提前了。

“醫生說,孩子保住了。但,但嫂子可能,可能就沒了。”電話裏那頭,三弟的話讓賀祖林幾乎沒站穩,他用胳膊撐在電話台上,以支撐自己發軟的兩條腿。

“什麽?你說什麽?”

“嫂子今天……”弟弟複述的情節,讓賀祖林有了極度的負罪感。他應該放棄這次受訓機會的。

無論是什麽通信新技術,無論是不是關乎以後職業發展。這些和蘇瑩比起來,什麽都不是。

在回去的火車上,賀祖林的內心充滿了後悔和自責。如果他在家,就不會讓她摔倒,她不摔倒,就不會有如此情況。

當他跑到了病房門口,看見蘇瑩直挺挺地躺在白色的病**時,他腦海裏想到的是高小華離開的情景。

頓時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半跪地到了蘇瑩的床邊,泣不成聲:“蘇瑩……蘇瑩……對不起,對不起。”

昏昏沉沉中蘇瑩微微睜開眼,見到是賀祖林,淡然一笑,像一朵開在深秋裏的小鄒菊。

“祖林,你……你回來了。我,我,我給你生了一對雙胞胎,都……都是兒子呢!”

賀祖林眼淚朦朧,不停地點頭。此時的他不想見到那兩個孩子,他隻要他的蘇瑩好好的。

“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們一家四口……四口,回……回家。”

蘇瑩點點頭,說了句:“好的。”就又迷迷糊糊地陷入了昏睡狀態。

“蘇瑩,蘇瑩!”賀祖林握著妻子的手,不停地喊著她的名字。忽然,有一雙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頭一看,原來是蘇安強正提了一壺熱水過來。

“爸,對不起!我不應該去學習,我應該守在蘇瑩的身邊……對不起。”

蘇安強紅著眼,默默地站著,內心的的複雜情緒難以言表。

“請病人家屬過來一下。”門外一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在門外喊道。

蘇安強和賀祖林同時應聲:“我是。”

在病人辦公室,醫生一臉正色的說了情況。

“病人的兩個孩子都能保下來,這本來就屬於奇跡了。所以,對於病人本身,請你們要做好心裏準備,奇跡不太可能在一個人身上發生兩次。”

“醫生,我女兒到底怎麽樣了?”

“目前我們雖然從鬼門關裏把她拖了出來。但這兩天看來仍是找不到出血點……就我們目前的醫療條件,如果病人不輸血的話,可能就會支撐不了多久。”

“你的意思是說,找不到出血點,所以無法止血?”賀祖林問道。

醫生點點頭:“是。所以,我們建議,做好最壞的準備。特別是人財兩空的準備。”

蘇安強畢竟是硝煙裏走出來的人,這時候仍能條例清晰地問道:“除了這個問題,還有什麽問題嗎?”

“這個就是個致命的問題,其他的,雖然都不致命。但還是有。”

“那都有那些後遺症?”賀祖林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要問其他情況。

“因為子宮嚴重受損,即便是這次再次發生奇跡,病人生育功能也是……”

“不生了,不生了。醫生你救救她,她還年輕,醫生……”賀祖林幾乎奔潰地抓著醫生的衣服。

像是一個溺水的人,看到了一個唯一可以救命的機會,他不努力牢牢抓緊他,他就會萬劫不複。

“抱歉,從我們西醫的角度來說,如果不能準確找到出血原因,以及出血點,就無法實施針對性的、有效性的治療方案。所以……真的很抱歉。”

一個看慣了生死的醫生,對任何一個病人的離去都是輕描淡寫的語氣,他們沒有過多的情緒去渲染,更沒有精力去安撫每一個病人家屬。

不過,這次賀祖林卻從其中找到了一次突破口:“醫生,你是說,西醫需要找到出血原因和出血點才能治療,那麽中醫呢?”

醫生杵了一下,思考了一下,說:“確切的說,我不太懂中醫的理論。但聽說中醫對內傷,或內出血的情況,有自己的治療方式。”

“至於有無效果,各行如隔山,我不能多言……”

“好,謝謝,謝謝你醫生!爸,麻煩你好好照顧蘇瑩,我出去一趟!今晚一定回來!”不等醫生說話,賀祖林就已經跑出了他辦公室的大門。

“他這是……”

“或許他想到了死馬當活馬醫的辦法吧。”蘇安強依稀記得,女兒說起賀祖林早些年在跑鄉郵的時候,拜了一個老中醫為師。

如今看到女婿飛奔而已,必定是想到了此人。也好,總比在醫院裏躺著白白耗費功夫要強。

“謝謝你,醫生!”蘇安強禮貌地向醫生點頭致意離開。

主治醫生不解地搖搖頭,看著這兩個人離去的背影說:

“一個冒冒失失、跌跌撞撞的,不懂規矩;一個看起來威武剛正,卻謙和有禮。這一家人,有意思。隻是,可惜了……”

第二天快破曉的時候,祖林帶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到了病房:“師傅,就在這裏。”

賀安強在外麵的長椅上躺著,聽到賀祖林說話的聲音,便瞬間醒了。房間裏賀開源夫婦一個趴在**睡著了,一個靠著牆打鼾。

聽得到有人進來,夫婦兩都站了起來想打個招呼,但黎師父做了一個“噓”的動作,讓他們收聲。

他需要在病人最平衡的狀態下,進行望、聞、切診,最後綜合起來才能做出一個準確的判斷。

看著師父切脈切了十多分鍾,賀祖林急得團團轉,可看到師父閉著眼睛還在認認真真地聽著,就不敢驚動。

直到差不多二十分鍾以後,黎師父才微微睜開眼睛:“凶險之極,凶險之極啊!”

一群人圍著老人問:“離師父,怎麽樣了?”

“不急,先讓我試試。”說著,便拿起了一個精致的盒子,裏麵是一塊有些退色的黃布包裹著的皮包。

打開真皮包裹的東西一看,裏麵是一排排且細且長的銀針。蘇安強表情凝重地看著黎師父,又看著這堆東西,眼神中充滿了探尋。

眼見這不認識,且不相關的人就要給自己的兒媳婦紮針,賀祖林的母親馬上出聲製止。

“等等。慢著,慢著。我們這是在醫院,你看,是不是等醫院的醫生上班之後,商量一下,再決定啊?”

此時她的心裏想著的是:這如果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是算醫院的呢,還是算這個山野村夫的呢?

“黎師父,我是蘇瑩的父親,蘇安強。你大膽施針,有勞了!”

聽到蘇安強都發了話,黎師父點點頭,手一揮,一針就紮在了蘇瑩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