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凝著愛琳,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小萱?”
愛琳輕笑了一聲:“猜對了。”
“那你知道是誰開的嗎?”
她繼續問道。
南喬眉頭微擰,久久沒有說話。
愛琳看著他,犀利的眸光似能看到心底:
“猜到了,不敢講?”
“那我替你講。”
她伸手捏了一枝旁邊花瓶裏的木槿花,嗓音帶著幾分心疼:
“是麥忱。”
“小萱姐不在的那年,她就盤下了這家店,用她最喜歡的花命名,開了這家酒館。”
愛琳凝著手中的花,似是陷入了回憶。
“她說,小萱姐在的時候就經常說,以後回國,要自己開一家有故事的小酒館,專門收集這世間或開心或憂傷的故事。”
“隻是她沒等到回來,但麥忱記下了。”
南喬握住酒杯的手攥緊,指骨處泛起些青白。
“我是喬家旁支,所以和小萱姐不熟,很多事情都是聽麥忱說的。”
“我和麥忱倒是很早就認識了,在琴行,我們一起學過琴。”
“說起來,她比我有天賦多了,如果一直學下去,可能今天獨奏會的人便是她了,隻是……”
愛琳說著,聲音中染上幾分哽咽。
她捏起酒杯,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下,之後又向服務生要酒。
南喬本想攔,但根本攔不住。
酒仿佛是愛琳的回憶器,酒喝完了,她便一言不發的趴在桌上發呆,直到酒再次上來,才繼續開始講那些過往。
“她那個不做人的親爹被她後媽蠱惑不肯出錢讓她學了!”
喝了一口酒,愛琳拍桌子道。
“但即使那麽難,我家有段時間生意失敗,她還是會拿出偷偷攢下的錢讓我交學費,她說總有一個人的夢想要完成吧。”
愛琳眼眶徹底紅了:“沒有她,我永遠都是喬琳,根本不會有現在的鋼琴家愛琳。”
“可是!可是!”
原本沉浸在回憶中的愛琳忽然雙目通紅的瞪向南喬:
“就是因為你,我們才這麽多年沒聯係!”
南喬眉頭蹙了蹙,不解開口:
“因為我?”
愛琳吸吸鼻子:
“小萱姐不在後,我發現她總是攢錢往國外跑,很久後才知道,她都是去看你。”
“她時候日子並不好過,攢錢哪有那麽容易,我心疼她,以為她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便想阻止她,有一次她有事情托我幫忙買機票,我不想她再去國外了,便騙了她。”
“她那次沒去成國外,和我大吵了一架。”
“我以為她心裏男人比我這個朋友重要,便氣的不理她了,沒想到後麵各種機緣巧合,我們分開了好久,而我也是後來才知道,她那時真的不是為了愛出國,而是為了小萱姐的遺願。”
聽她提到喬瑾萱,南喬眸色深了深。
喬瑾萱的托付麥忱和他講過。
她最早出國去看他,是為了完成喬瑾萱的托付。
“知道真相後,我便更沒有勇氣去找麥忱了,隻能在閑暇的時候遠遠看她。”
“但我發現,每當在我看她時,她也在看一個人。”
愛琳抬頭看向南喬,原本滿是醉意的眸子裏出現了片刻的清明:
“她在看你。”
“她喜歡你啊。”
從酒館出來後,南喬滿腦子都是愛琳那句“她喜歡你啊”。
心頭莫名情緒翻湧,他隨手攔了一輛車,朝海邊去。
——
冬季的海邊海風刺骨。
南喬坐在沙灘上,任由冷風刮在臉上,鑽進衣角。
他沒去郵輪碼頭,隻是隨意找了片海邊的沙灘。
司機問他去哪時,他說海邊。
問他去那片海,他說隨便。
他就是想吹吹海風,清醒一下。
海邊很安靜,隻有海浪翻湧的聲音和風的呼嘯聲。
他心頭卻一點都不平靜。
他不知道麥忱喜歡他嗎?
他猜到了,但他不敢去多想。
麥潯說的是對的。
心沒騰幹淨,不能招惹任何人。
而喬瑾萱永遠不會被他從心中抹除。
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臉頰都有些凍僵時,忽然有一道身影坐在了身側。
南喬戒備側頭,在看清身旁的人時,一愣。
“冬天的海好看嗎?”
麥忱淡淡的嗓音響起。
伴隨著她的話,南喬手中被塞進了什麽。
他低頭,是一件羽絨服。
麥忱身上也穿著一件米色羽絨服,手揣在兜裏:
“好看也好注意保暖。”
南喬怎麽也沒想到她找到這裏。
扭頭朝身後的馬路上看去,就見麥潯正倚靠在車門邊抽煙,看向這邊的眼神看不清,但南喬感受到了一股幽怨。
車子後排,一張臉貼在車窗上來回蹭。
是愛琳。
意識到什麽,他側頭看向麥忱:
“你……”
“我喜歡你。”
麥忱驀地接道。
“不是告白,隻是說明情況。”
她補充道。
“酒館的監控我聽過了,愛琳說的都是真的。”
她扭頭麵向海麵的方向,聽著浪花堆疊的聲響,就好似看到了寬闊的海麵一般,心頭也舒展了許多。
曾經想盡力隱瞞的心思,在這一刻忽然覺得不算什麽了。
“南喬,曾經用股份脅迫你和我結婚,都是我的私心,讓你幫我奪回霍氏,不過是借口。”
“這三年多,我是開心的,因為離你更近了些。”
“擋下那一支針劑是我自願的,我說不讓你放在心上,不是多偉大,而是我想通了很多,那算是我對你執念的祭奠。”
“因為看不見後我忽然覺得,人首先該為自己而活。”
麥忱的話一聲聲砸在南喬的耳中。
伴隨著海浪聲,一句話被凜冽的海風吹到他心口:
“南喬,我不打算繼續喜歡你了,我準備向前看了。”
他扭頭看向麥忱。
她眼睛空洞的看向大海的方向,臉上卻是一片釋然。
驀地,他心口莫名泛起一股鈍痛。
那種在喬瑾萱去世時,抓不住的無力感又湧了上來。
對於這個感覺,他也是詫異的。
明明他對麥忱……
“所以,你不用再來找我了,眼睛也許會好,也許一輩子都這樣,但都和你沒關係了。”
看不到南喬臉上的神色,麥忱繼續道。
許久,南喬抿了抿唇瓣,啞聲開口: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