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年零九十一章，畜生

“嗯，是要開庭了。”鄭羽凡壓下情緒，佯裝對夏清楓沒有絲毫恨意，聲色充滿疲憊：“明天開庭，舟舟這次隻怕是凶多吉少了。故意殺人罪是要判20年的，她一個小丫頭，真是青春洋溢的時候，在牢裏待20年......這輩子幾乎就完了。”

“20年？”夏清楓似是吃了一驚：“你開什麽玩笑？以你的人脈跟能力，怎麽可能真的讓她坐20年牢？你鄭羽凡這麽多年在上流社會白混了？”

“我就算有點社會地位，也畢竟是受法律約束的普通人！我沒有強大到可以隨意更改刑法的地步！”

“我看你就是無能！”

“那你有辦法？你說說你有什麽辦法？現在倪光暄還在高政的位置上坐著，這事兒還是倪家的事情，有關部門隻會嚴辦，不會講情！”

夏清楓沉默了一會兒，無言以對。對於眼下的情況，他確實是出乎意料的，他還以為鄭羽凡忙碌了這麽多天，肯定已經找出對策了，畢竟鄭羽凡也是隻老狐狸了，而且關係到一手養大的女兒，必然會竭盡全力才是。

就在夏清楓沉默的過程裏，鄭羽凡也在等待著。

他等待著夏清楓最後良心的救贖，期待夏清楓的心底能夠激起一絲骨肉親情、承擔起舟舟的事情。忖了忖，他斟酌著開口道：“倪家沒了倪光赫，還有倪光暄，敗不了的。而我現在，手裏頭根本沒有足以跟倪家談條件的資本，之前我還指望著因為夏輕輕的關係，還能攀上一點親戚，可是舟舟這丫頭這次闖的禍太大了，也太沒腦子了，居然讓對方人證物證逮了個正著！”

他歎了口氣，接著道：“唉，你說，我手裏頭要是真的有點能讓倪家感興趣的東西，可以跟他們談條件讓他們對舟舟網開一麵的話，我還用得著急成這樣嗎？！”

鄭羽凡覺得，他提醒的一句夠明顯了。

而夏清楓願不願出來，全憑夏清楓自己的良知了。

至於倪子洋之前的那些話，讓他帶話給夏清楓的話，太過直白挑釁了，鄭羽凡沒敢說。他就怕夏清楓激起逆反心理反倒壞了事情，所以，根據事情尚可把握的節奏跟走向來說，鄭羽凡選擇了暗示、提醒。

而夏清楓聞言之後，則是更加沉默了。

鄭羽凡心知，對方一定在做思想掙紮吧！

此刻，夏清楓的大腦還真是在上演著天人大戰。他想起了舟舟的生母，想起了那個漂亮單純卻被他欺騙玩弄了的富家女子，閉了閉眼。

如果他真的去找倪子洋，拿自己跟倪子洋做交換條件，讓倪家放過舟舟，想來倪子洋會同意的吧。畢竟自己壞事做盡，繼續藏著對倪家也是一大隱患。

可是，他真的要出去嗎？

真的要為了救一個一天都沒親近過的女兒嗎？

夏清楓忽然又想起了木槿，那是從小從親戚家抱來的養女，他也曾跟天下所有的父親一樣，將木槿捧在手心裏疼愛過，也曾在夜裏照顧感冒發燒的她，也曾被她摟著脖子甜甜地喚過“爸爸！”

可是，如今呢？

如今木槿隻怕對自己再也沒有半分父女親情了吧？

一個一手養過疼過的女兒，都不會對自己念及什麽感情，更何況一個一天都沒有相處過的另一個女兒呢？

他跟舟舟，不過是流著直係親屬血緣的、兩個完全陌生的人罷了！

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她的存在，他卻重男輕女地一心想要個兒子，好幾次在城市中川流不息，他也會偶爾與這個漂亮的女兒擦肩而過，不過他也隻是心裏知道她是自己的骨肉，在感情上並沒有多少觸動。

逃亡至今，他讓夏清璃幫自己找代孕兒生下的那個兒子，那個他處心積慮想要留下的兒子，因為先天健康缺陷沒能熬過周歲就死了。當他每每東躲西藏、提心吊膽、朝不保夕的時候，他才會遺憾地想起，這個世上他還是有一個骨血的，那個人就是舟舟。

但是，他如果真的拿自己換了舟舟，舟舟會原諒自己嗎？會改姓夏嗎？會認他這個父親嗎？

答案一定是不會！

因為他是個逃犯，她若認了自己，她就算逃過了這次牢獄之災，今後的人生也逃不掉殺人犯之女的帽子，她的未來等於同樣是毀了。她會詢問他與她母親的故事，會明白一切，會知道他的齷齪與肮髒，會恨他，恨他害死了她的母親！

讓自己的親生女兒這樣來指責自己，跟倪家那寫巴不得自己去死的人一樣對自己落井下石？

這畫麵，太過淒涼，夏清楓根本不敢想！

退一萬步說，如果他不去找倪子洋，不拿自己換舟舟的話，舟舟也不會死，她即便是判了20年，也可以因為表現良好而出獄。反正鄭羽凡還年輕，周芷珊也拿舟舟當親生女兒一般看待，舟舟將來出獄，手裏頭隻要有錢就好了，她可以出國去過嶄新的生活，可以擁有自己的天空。

就這樣想著想著，夏清楓的腦海中掠過了很多念頭。

他終是端著電話，對著鄭羽凡來了一句：“還真是沒有辦法呢，我建議你做好最壞的準備，給舟舟存一筆錢，或者給她相應的公司股份，萬一她真的出不來了，外麵還有你撐著，將來她出獄了，你把錢給她，她一樣可以生活的很好。”

鄭羽凡：“......”

通完電話之後，鄭羽凡雙眸憤怒地瞅著窗外蒼茫的天空，那種悲憤與絕望的心情交錯著，將他緊緊包裹著，不能呼吸了！

夏清楓......這個混蛋，最終選擇自保而放棄了舟舟！

這個......畜生！

鄭羽凡腳下油門一踩，直接將車子開到了警局的大門口。他給倪子洋撥了個電話，對方很快就接了：“鄭先生，有事？”

“我在鼓樓區警局，你現在過來吧，我準備進去自首！我願意配合你抓到夏清楓！”

鄭羽凡說完就掛斷了電話，他打開車門帶著一絲堅決走了進去。

他做出自首的決定真的隻是偶然：就在他知道夏清楓要放棄舟舟的時候，他唾罵夏清楓是畜生的那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