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要他活著
看著孩子這般可憐的樣子,白牧野終是於心不忍。
大人們造的孽,是死是活,是罪是病,大人自己承受就好,何苦讓一個孩子來承擔這樣的心理包袱?
白牧野不清楚鄭心銘的心理陰影會有多大,但是他真心希望這世上每個孩子都能陽光快樂地生活下去。
“你說吧,叔叔不一定可以做到,畢竟叔叔是人不是神。但是叔叔可以跟你保證,隻要是我能力範圍以內的,我盡量幫你,如何?”
溫潤的話語,帶著語重心長的味道,明顯是長輩關愛自己的晚輩的口吻。
在這種時候,也隻有修養極佳、善良溫潤的男人,才能對著凶手的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來。
鄭心銘又擦擦眼淚,連連點頭。
但是要開口的時候,卻還是卡殼了一下。
想了又想,他終是垂下了腦袋,不敢去看白牧野的雙眼。他覺得這雙眼睛跟他過去看見過的所有人的眼睛都不一樣。
那是一雙無欲無求,沒有抱怨,沒有喜怒,沒有情緒的沉靜的雙眼。
“叔叔~”他低頭糾結自己的手指,道:“我爸爸在別墅門口被二哥帶去的人打了,打的當時就吐了血了,然後被帶上車,車子開走了。好多天了,我都沒有見到過我爸爸。我也是剛知道,我爸爸對叔叔做了這樣不好的事情,但是還知道,現在把我爸爸關起來的不是警察,而是軍隊。二哥在部隊裏有人有關係,他恨死我爸爸了,雖然二哥疼我,他也沒對我說,但是我能感覺到,二哥是不會放我爸爸活著出來了。”
鄭心銘明明是哽咽的,卻非常有條理、且一句都沒打岔地將這段話說完了。
白牧野聞言一驚,他還不知道鄭羽凡被湛南帶走的事情,他以為國有國法,如此而已!
原來鄭羽凡是被湛南帶去部隊了?
以什麽名義呢?
傷害軍人家屬?
他更覺得心疼的是,這樣的話從一個十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說他知道二哥不會讓自己的父親活著出來!
白牧野的心口酸澀無比!
他覺得這件事過去之後,鄭心銘不去看心理醫生的話,絕對會留下陰影!
對孩子的傷害太大了!
鄭心銘咬了咬唇,又道:“我、嗚嗚~”
畢竟是孩子,說到最後的要求的時候,他還是哭出聲音來了。
他依舊不敢去看白牧野的眼:“嗚嗚~叔叔,我知道我的要求很過分,但是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嗚嗚~我隻想我的爸爸能活著,哪怕多活一年,多活一天,他或許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但是他是給了我生命的爸爸,我永遠不可能拋棄我的爸爸,不管他變成什麽樣子。叔叔~!”
鄭心銘忽然給白牧野跪下了,捏緊了粉嫩的小拳頭,揚起下巴,鼓足勇氣迎上白牧野的雙眼時,他感覺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叔叔!如果我現在不求你,全世界就沒有人可以救我爸爸了!嗚嗚~你能不能跟二哥說,就算讓我爸爸終身監禁,至少不要傷他性命?這樣我還有機會可以見到他!嗚嗚~嗚嗚嗚~叔叔,隻要他活著,不管他在哪裏,我都是個有爸爸的人,我不在乎長大了以後同學們老師們怎麽看我,哪怕他們歧視我,我也無所謂,隻要我知道我爸爸還活著,他還活著,我要我爸爸活著,嗚嗚~嗚嗚嗚~叔叔,我給你磕頭了,是我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鄭心銘說完,粉嫩的小手扒在地上,哐哐哐地,每一下都是真實的,有力的,砸在地上了!
一邊磕頭,一邊哭喊著:“對不起,嗚嗚~叔叔對不起,二哥一定會聽你的話的,你跟二哥說,讓他放我爸爸一條命吧,不要讓他死,我隻要我爸爸活著,隻要他活著啊,嗚嗚~叔叔,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白牧野怎麽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一幕!
他驚得整個人怔住!
像是被人點了穴道一般,想要說話,開不了口,想要下床,身子又動不了!
當鄭心銘的額頭破出了血,他才終於喊出了聲:“南南!南南~!湛南!!”
房門一下子被人從外麵打開了!
當湛南看見裏麵的情景之後,一下子衝過來將鄭心銘從地上撈了起來!
湛南看著弟弟頭上的傷,氣的大喊:“你到底在幹什麽?!早知道你會這麽不懂事,我根本不會給你留下來的機會!你再怎麽樣,也不能傷害自己的身體!你知不知道?!”
“嗚嗚~嗚哇~!”
鄭心銘想要開口說話,卻是一句話都說不成了,小肩膀不斷抖動著,泣不成聲!
周芷珊衝過來看著小兒子被二兒子緊緊摟在懷裏,看著小兒子額頭上的血跡,嚇得魂不附體!
“怎麽回事?!”
她伸出手去,朝著鄭心銘走去,雙手卻是顫抖的。
湛南咬著牙,又生氣又心疼:“我帶你去看醫生!”
“南南!”白牧野忽然叫住了他,用非常沉靜的眼神看著他:“讓芷珊帶他去看醫生吧,你留下來,爸爸有話跟你說。”
湛南愣住,看了眼白牧野。
白牧野麵無表情地盯著他,深邃無垠的眼眸裏蘊含了太多湛南看不透的情緒。
他為難地看了眼周芷珊,道:“媽媽,你帶他去,行嗎?”
周芷珊連連點頭,攔著鄭心銘的肩膀就往外走,鄭心銘被她拖著走,腳步很沉,他扭過頭一直一直盯著白牧野看,那張小臉煞白,額頭上在流血,眼淚嘩嘩掉落,黑白分明的眸子還直勾勾地盯著他!
白牧野終是閉上了眼,睫毛在這一刻,全都濕了。
等待周芷珊母子離開,湛南關上了房門,走過來,看著白牧野:“爸爸,你想都不要想!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麽,但是,沒門兒!”
湛南的聽力自然是比周芷珊好的,剛才在門外站著的時候,他又是貼著門邊站的,所以裏麵鄭心銘的話,他全都聽見了。
他隻是納悶後來的咚咚咚聲是什麽,而白牧野叫他進去之後,他才知道那是鄭心銘在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