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清子剛下了私塾,走到田間壟頭就見到了張春曉。
看見張春曉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厭惡和排斥。他想要走其他的路去避開她,但是奈何張春曉也早就已經看見了他。
兩個人隔著十步遠的距離,就那麽呆呆地對望著,似乎誰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或者怎麽脫身。
曆清子第一反應就是轉身跑走,可是他卻沒有辦法再走開了。畢竟其餘的人也都看見了他們,都開始在兩頭起哄噓聲道:“喲喂,小兩口見麵了!”
“之前不是有矛盾了嘛?正好,趕緊解決了呀。”
“清子,你看傻春還在看著你啊,多癡情啊。這麽好的媳婦兒,怎麽你還不享受啊?”
癡情個頭!癡情個鬼!
張春曉的心裏早就將那些起哄造謠的村民打了一百拳了,可是麵上她仍舊得做成一副對他癡情或者是傷感的樣子。
哦對,自己還曾經被他一句話想不開跳河來著。想到這兒,她又不免汗顏,這姑娘也太出息了一點,這樣的話她還不能單純就一副牛皮糖粘著人不放的樣子。
“壞人,你走!你走開!走開!”她指著曆清子,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雙腿哆哆嗦嗦地往後退著,一遍一遍地顫聲譴責著眼前的那個人。
她不上去打人已經算是便宜他了好嗎?
雖然這件事也不能全怪曆清子。
曆清子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看著她一副很怕自己的樣子,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麽。卻見張春曉轉過身,跌跌撞撞地跑了,一會兒就沒了影子。
田壟上,忽然就隻剩下了曆清子一個人。
“喲,清子,你看你把你媳婦兒嚇跑了。”
“誒喲喲,瞧這件事鬧得。”
“讓你去道歉你不去,這下好了,鬧別扭了吧,人家怕你了,以後可怎麽拜堂圓房啊。”
聽著熱絡,實際上根本就是嘲笑的話語一下子就全都集中在了曆清子的身上,所有的農民都在看著笑話,開玩笑似的對曆清子說道。
曆清子捏緊了手上的書包。上次因為這個野丫頭,他的新書包被損壞,現在上麵一條縫補過的痕跡,縱橫在整個書包上麵,猶如一張幹幹淨淨的臉忽然添了一道長長的疤痕一般,看著難受得很。
他自己身上也是有這麽一道醒目的疤痕,走到哪兒都要被人指指點點恥笑一番。
這是他一生的汙點,一生的恥辱!就是因為跟這個傻姑娘定了娃娃親,她這一輩子,就算是被毀了個幹淨。
他咬牙切齒地從田壟上麵走過,盡量將那些恥笑他的話都拋在腦後。
那些人看他被羞得臉頰通紅的樣子,笑的更厲害了,於是那些恥笑的話便更加刺耳,更加重地打在了曆清子那顆本來就非常自負自傲的心上。
讀書人有文化,就比那些莊稼人更加自命不凡甚至自視清高起來,他心裏與其說是不願意麵對,更確切的應該是看不起。
沒錯,他看不起這些人,看不起這些粗鄙的行為和話語,更看不起那個跟自己連了娃娃親的傻姑娘!
他咬牙切齒地想著,現在想想,她當時幹脆跳河死了多好,自己也就輕鬆了。
張春曉那邊,自己兜兜轉轉總算是擺脫了那些人,不由得鬆快地舒了一口氣,放慢了腳步。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在田野的盡頭看見了一個石灰池,遠遠看一片白花花的,在農忙時的田野中間很是顯眼。
她欣喜不已,趕緊加快腳步走了過去,到了那邊一看,估計是哪一家之前挖了然後廢棄掉的石灰池,裏麵的石灰並不多,但是給他父親治病已經是可以的了。
但是池裏麵還是有些水的,張春曉並不能用肉眼直接判定這些到底是生石灰還是熟石灰,畢竟兩個都是白的粉狀東西。
她正想著用什麽東西檢驗一下,卻忽然聽得背後一個聲音幽幽說道,帶著些許的涼意:“你跑這兒幹嘛呢?”
多年的訓練早就造就了她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性子。也得虧那個人幸運,不然依著她原先的性子,他估計早就被打趴在地上了。
張春曉慢悠悠地站起來,卻見眼前曆清子站在她身後,正在傲慢地看著她。
眼神裏麵盡是不屑和看不起。
張春曉瞟了他一眼,她並不想理這個人,也不接受這個人的特殊身份。四下裏並沒有什麽人,她倒也不用在乎別人的眼光,於是隻是背著簍子走遠,走之前還不忘瞟他一眼。
“你什麽意思?什麽時候輪到你這麽大的架子了?”曆清子感覺到了極大的羞辱,從前兩人對峙絕對隻有她被晾著的份兒,怎麽到現在變了,那傻子還跟變了個人似的,敢這麽對人看了。
真的是反了天了!
他惱羞成怒,本來架子就大,心氣兒也高,自然受不了這等羞辱。他走上前去,愣是用自己的小身板擋住了張春曉的去路,對她道:“還想走?”
“讓我走好不好?”張春曉耐著性子,對他不耐煩地說道。
她可不能多說,不然一定會被察覺。
但是她越是不耐煩,曆清子就越是生氣。怎麽,現在竟然輪到她嫌棄自己了?他就是說了兩句而已啊,忍不住跳河的是她自己,關他曆清子什麽事情?
“好啊你,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我進私塾被同窗笑話,在村裏被鄉親們笑話,就是因為從小跟你定了這個鬼娃娃親!”他終於忍不住,惱羞成怒地對他喊道,“上次因為我一句話,我爹娘把我罵了好久,我受到的這些屈辱都是拜你所賜!我這一輩子都有你這麽一個汙點!”
曆清子終於破口大罵,將這些年的憋屈全都發泄了出來,反正四下無人,他不論做什麽,也都沒人會察覺。
然而這些,換來的隻是張春曉的毫不在意和麵無表情。她靜靜看著曆清子撒完氣,轉身就要離開。
這下曆清子可真的算是目瞪口呆怒火中燒了。
這個人,要是死了就好了!
他忽然反應過來,這四下裏都沒有什麽人,若是他做一點什麽事情,根本就沒有人會察覺。
包括致這個女子於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