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儉,仁鳳,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們倆。”
“是我和仁鳳.”天儉冷冷地說,“嵩南鄉四保的兩名壯丁!”
“嗨!還提那事做麽子?”湯丙奎一揮手,爽朗的笑聲和套熱乎話語一齊脫口而出,“我們都是屋門口的人,鄉裏鄉親的。今日在長沙相會,真叫人高興。我和劉鄉隊長這回來長沙看元宵燈火,昨日半夜動的身,到現在還冒進城。來之前就默神好了,一定要到你們兩個的府上看看。誰知動身時急,也就冒顧得上去。真是罪過,罪過……”
天儉兩眼一瞪,打斷湯丙奎的笑聲和話語,大聲問道:“我問你一句話!”
“麽子話?”湯丙奎如同挨了一瓢冷水,小聲地問。
“給我娘送去優待穀冒?”急性的章仁鳳搶先問湯丙奎說。
“糟糕!”天儉想要堵住章仁鳳的嘴,已經來不及了,章仁鳳的話已經出口。
湯丙奎一聽,先是一驚。但,很快就又露出笑臉來:“仁鳳,你還不放心我嗎?三十二擔優待穀,我在初六日就打發人給你娘送去啦!”
“打你的鬼講!”天儉急中生智,接住湯丙奎的話茬,吼道,“昨日我才接到天勤搭人捎來的信,三十塊大洋,你冒給。還有,三十二擔優待穀,家裏連三十二粒都冒見到。我娘和天勤找你要,你就推!後來去你家裏找你,你連人影子都看不到!你堂客講你在家裏不落腳。你爹先說冒你這個崽,後又罵你死在路邊冒人收屍!”
“沒有的事!”湯丙奎眼珠子一轉,馬上打斷天儉的話,否認道,“天儉,我敢對天發誓!你和仁風的優待穀,我是同一天打發人送去的。仁鳳他娘都收到穀啦,你家怎會冒收到咧?三十塊大洋,我也交給你娘啦!”
天儉從湯丙奎那轉動的眼珠子上,看到湯丙奎的心裏在擔心,也判斷出湯丙奎說的全是假話。他狠狠地盯住湯丙奎的眼睛,猛一下放大嗓門,對湯丙奎道:“你捏白!你的話全是假的!”
“不,不不,”湯丙奎雙手一起搖,“全是真的。我對天發誓……”
“好!我看你怎麽發誓?”天儉頓時滿腔怒火衝唇而出,雙手抓住槍身,先往上一舉,緊接著又朝前一擂,槍托落在湯丙奎的左肩膀上。隻聽“嘣”地一響,湯丙奎“哎唷”一聲,屁股坐到地上。
章仁鳳眼快手也快,就在湯丙奎的屁股剛剛落地的那一刻功夫裏,跳上去狠狠地照準湯丙奎的左肩膀上,又補上一槍托。
湯丙奎放刁,大聲地呼喊起來:“救命——!救命——!”
“你喊?看你還敢喊?”天儉和章仁鳳不僅沒被湯丙奎的救命聲嚇住,反倒豁出命來,兩個槍托象雨點一樣地落在湯丙奎的身上。仿佛此時此刻,往日的仇和恨,一齊化成力量,全使在手臂上,“湯丙奎,你喊吧?看誰能救你?”
“救命——!救命——!”湯丙奎這時更是象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救命聲驚動了周圍的行人,行人紛紛圍攏來。但,讓行人感到奇怪的是:往日丘八爺行凶,挨打的是窮人。而眼前咧?挨打的是個穿長衫馬褂,不是惡霸?就是土豪!誰也冒上前勸解.反倒還有幾個行人在喝采助勁哩。
再說那劉春如,當湯丙奎和天儉、章仁鳳答話時,他在一旁看熱鬧。在他看來,湯丙奎腦瓜子、眼珠子轉得快,心靈嘴巴巧。論打嘴巴仗,天儉和章仁鳳哪是湯丙奎的對手?誰知道天儉和湯丙奎兩句話不對味,就動起武來。湯丙奎挨了天儉一槍托,屁股坐到了地上。見到此番情景,劉春如頓時傻了眼:“這?這是怎麽回事?”
天儉、章仁鳳和湯丙奎,三個人誰也冒聽清劉春如在問誰的話。隻到章仁鳳跳上前,在湯丙奎右肩膀再補上一槍托,湯丙奎放刁呼喚救時,劉春如才如夢初醒,右手如觸電般地伸到腰間。
劉春如在做什麽?在拔他的左輪手槍。糟糕!槍忘帶來,怎麽辦?劉春如一時拿不出好主意來。這個平時橫行霸道,無惡不作鄉隊長,為何這回在天儉和章仁鳳麵前沒有主意而不敢上前?
別人不知,劉春如自己心裏卻十分清楚:天儉和章仁鳳是國民黨正規軍裏的丘八,硬漢不和丘八鬥,丘八不好惹!火氣上來就亡命,碰上他們還是避開點好。這也是大年三十夜,他劉春如在天儉麵前忍氣吞聲的原因。
正當劉春如默神主意要搭救湯丙奎時,湯丙奎那殺豬般的嚎叫聲,一聲接一聲地鑽進劉春如的心。劉春如什麽也顧不上了,雙腳一並跳起來,輕巧地落在天儉和章仁鳳的中間,伸手往左右一推,天儉和章仁鳳便連退三步。
“住手!”劉春如喝道,“在嵩南鄉,誰不知我劉春如的功夫?你們這樣的腳色,再來兩個,我也不怕!今日隻要有我在,就不準你們打人!”
“誰打人啦?”天儉立穩腳,厲聲道,“我們打的是一條狗!”
“田天儉!”劉春如兩手叉在腰上,橫眉瞪眼地看著天儉,話聲如吼地道,“你們打的是保長!嵩南鄉四保的保長!”
“哼!劉春如,劉鄉隊長!嵩南鄉有句山歌:湯丙奎,劉春如,兩個毒瓜一根藤。你當我瞎了眼?既認識你劉春如,還不認識他湯丙奎?”天儉一聲冷笑,隨後隻聽“嘩”地一聲,天儉拉響了槍栓。
“既然認識?何解還要打他?”劉春如的眼睛象毒蛇一樣,死死地盯在天儉右手的食指上。
“打他?還要殺你哩!”站在劉春如背後的章仁鳳,兩手端起上好刺刀的長槍,使出全身力氣,照準劉春如的屁股上狠狠地給了一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