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舞流年
此刻,祁溟月正隨著瑩然往炫天殿另一處走去,心裏不快,一路上也沒有說話,瑩然默默領著他往相隔寢宮最近的住處走,不敢多言,她的主子少有生怒之時,這一回顯示是氣著了,不然不會連陛下都不想見,也不等陛下回來便要另換一處歇息。她唯一能做的,隻是照著殿下的吩咐行事,希望殿下氣過了,明日與陛下見麵之時便能和好如初,畢竟此事兩位主子都沒有錯,不該的是胡亂闖入寢宮的妃嬪。
瑩然在心中這麽思量,祁溟月此時卻什麽都沒想,他隻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其他的,明日再說。
夜色已經降下,隨著瑩然到了另一處宮樓,他坐下身來,吩咐用膳,而後沐浴洗漱,揮退了瑩然,一人躺在了**。
擁被而臥,他有些記不得當初幼兒之時獨自就寢的感覺,腦中的記憶,全是關於摟著他入睡的那個男人,他的父皇。十幾年來,幾乎日日相擁而眠,眼下一個人躺著,他竟有些無法適應,不由也開始想到,父皇是否也同他一樣……
歎息了一聲,他合起了眼,努力讓自己入睡。
炫天殿寢宮,祁詡天站在空無一物的房內,聽著瑩然對他述說先前發生的事,包括祁溟月那句“今晚不想見任何人”。
“溟兒當真這麽說?”他早已料到溟兒心中不悅,卻沒想到他會連他也不願見。
“是,殿下當時,確實是這麽說的。”瑩然暗暗打量著撤去了所有擺設的房間,本就寬敞的寢宮,此時看來更顯得無比空曠,陛下一人站在房內,麵色看來似乎有些無奈,能讓陛下有如此神情的,也隻有溟月殿下了,收回了眼,瑩然垂首繼續將而後的事一一說了。
“行了,你下去吧,溟兒既然睡了,你在外好生守著,不可疏忽。”祁詡天聽說他已歇息,思慮半晌,放棄了去尋他的想法,溟兒並非衝動之人,他既說了不想見任何人,便是真的不打算見他,午間之事才過,而今溟兒恐怕不會輕易便將今晚之事略過不提,還是明日一早再去見他為好。
瑩然退下,空曠的寢宮內,隻有玄色的身影負手而立,他的溟兒啊……歎了口氣,祁詡天露出了苦笑,越是重視,便越是不敢輕易對待了,溟兒的喜怒完全牽動著他的心緒,不論他有多想要去找他,為他的那句話,他也隻得忍下。
溟兒不似那些女子口不對心,一旦他說出口的,便真是那麽想,他說“今晚不想見任何人”,那明日一早去見他,便不算是“今晚”了,溟兒可就沒有不見他的理由了吧。
心裏這麽打算著,祁詡天望著窗外夜色,目光落向了與此相鄰的那座宮樓。
不知是否有意避開,第二日一早,待祁詡天去踏入了祁溟月住了一晚的房間,卻沒見到他的身影,據瑩然所言,他竟一早就去了皇後蔣瑤那裏。
臨近早朝,祁詡天不得不打消了再去蔣瑤之處的打算,心裏開始煩躁起來,他沉著臉色上了早朝,一早上的時間,群臣都戰戰兢兢的,不知何事惹得陛下如此不快,在朝上稟報各項事務之時,也都比平日更多了幾分小心。
祁詡天聽著大臣們的呈報,心思卻並未在他們所議之事上,這麽多年來,溟兒與他從未有過嚴重的爭執,避而不見更是從來沒有的事,不想此次如此嚴重,還搬出了寢宮,想著這些,他的臉色愈發暗沉下來。
看著祁詡天臉色明顯不悅,有大臣想到上朝前所見的事,在呈稟完了各項事務之後,帶著些喜色和小心,走上了幾步,“前幾日臣等曾提過太子選妃之事,陛下說不急,太子殿下也未有看中的姑娘,不過今日……”
試探的衝著座上的君王笑了一笑,他繼續說道:“今日臣等上朝,經過禦花園可是見了,太子殿下顯然是有了心上人了,陛下也不必再為太子妃之事操心勞神,臣等恭喜陛下。”
大臣臉上的笑意,隱隱的帶著幾分曖昧,意有所指,他所言的,是溟兒與他人……眼神微斂,薄唇緩緩勾起,祁詡天往下瞧去,“你所言何意?又見著些什麽了?”
看來陛下是很感興趣了,張大人想起前些時日他們幾個同僚的打算,再看今日,也有些佩服起自己的眼力來。
“太子殿下與一美貌的姑娘在禦花園裏相談甚歡,一個奏曲,一個起舞,遠遠看了,那不正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的神仙眷侶嘛,當時臣等幾人見了那般的景象,差點便舍不得走……”張大人敘述所見,另幾位大臣也在一旁附和,他們說的興起,卻沒發現座上的君王臉色慢慢轉變起來,唇邊的幾分笑,越來越明顯,狹長的眼眸裏,卻全是駭人之色。
在他們身後,其他大臣覺出了不對,默默的不敢搭話,前頭正說的歡喜的幾人也開始察覺了異樣,停下了口中的話。
陛下喜怒無常,他們早已習慣,平日裏察言觀色的,他們哪一次不是小心開口,這回本是打算邀功,沒想到陛下不見喜色,看那模樣,竟是震怒的前兆了,幾人住了口之後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全沒了先前的喜色。
劉易在旁看君王臉色不對,聽到那些大臣的話,他也知道陛下這會兒最想做的是什麽,清了清嗓子,他狀似聽從吩咐,朗聲宣布道:“退朝。”
話音才落下,玄色的身影已從皇座上站起身來,什麽都沒說,但那身氣勢卻讓大臣們盡皆駭然,注視著陛下驟然退朝離去,幾人又是疑惑又是惶恐,但也鬆了口氣,不知先前所言哪裏說錯,可陛下突然而來的怒氣,他們是能覺察出來的,對視搖頭,他們隻能感歎,君心難測啊。
回想著大臣們所說的話,祁詡天出了大殿,一路往禦花園的方向而去,溟兒會與一女子相談甚歡,還撫樂起舞?大臣們絕不敢對他虛言,此事定然不會是編造出來的,即便有所誇張,溟兒隻是與一女子在禦花園內,隻是如此,也夠讓他心頭火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