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封紹等人數次跌落裂穀的無盡深淵中,隨著地動越來越激烈,飛沙走石橫行無阻,便是靈力似乎也在如此動**的環境中失去了效力。
淩霄附在巨劍之上,語氣憂慮:“你低估古宗師設立的陣法了,再這樣下去,你是聖獸之體也得埋到地底下去。你將我從湛盧劍中脫離出來,或許有法子去將陣心堵了……”
“你拿自己去堵?”封白一邊問,一邊與封紹退避到一處三角岩堆邊。
淩霄道:“有何不可,反正我遲早要死,死在這裏還算是價值。”
封白道:“不可以,如今的你堵不住。”
“不可以?”淩霄不敢置信,怒道:“你以為你是聖獸之體就不會死?你知不知道你如果和碧波一起死在這裏會在四宗裏掀起多大風浪?你不為自己想,也為昆侖想想!昆侖再強,也不能以一敵三……”
“總之你現在還不能死。”封白說話間就掐出一道法訣,將淩霄封印在湛盧劍內,不給他自作主張的機會。感受到身後傳來的目光,他回過頭向封紹道:“叔叔,沒有他我們也不會死的,我保證。”
語氣如此堅定,一瞬間竟然使封紹在這樣動**的環境中都感覺到了安心。
就在此時,雲氣翻騰得更為劇烈,仿佛受傷的巨獸瘋狂的扭動身體,境中方圓數十裏的雲氣被攪動,呼嘯如刀割。巨大的靈壓已蓋過了狂風過境,飛沙走石給色身帶來的摧殘,直接攪得眾人識海劇痛。
受到震動波及,封白猛地將封紹抱在懷中,同一時間便沉霧為虎,巨碩的虎身將懷裏的人包裹得密不透風,不僅是他,被催逼到另一處裂穀中的川儀也同樣如此。如今獸形幾乎與金龍無有二致的他,雖然不及真龍強悍,護住元昊一個卻也足夠。
五階聖獸的軀體再強大也不是無敵的,處在溫暖腹底的封紹雖看不到封白身上是個什麽狀況,但恐怖的整天巨響以及獸身傳來的顫抖,他也知道情形十分不妙。如此靈壓傾瀉的地動,這簡直不似隻是崩毀出口這一個境,幾乎是要湮滅整個寶月迷境。
死撐絕不是長久之法,哪怕這半處岩堆也不恩呢該堅持多久,但若是冒險死衝去陣心,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不過隻要他活著,封白絕不會冒險一試。隻會死死的用柔軟的腹部壓住他的全部,連一根手指都不讓外麵的風暴觸到。哪怕自身血肉模糊。但誰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原就生死未卜的自己,哪裏值得封白如此犧牲,他心痛難當,死攥住拳頭,神使鬼差的問道:“小白,若是我死了,你一定要……”
白虎被各種衝擊碾壓的身軀不斷顫動著,聞言卻是一陣緊縮,如遭雷殛。它幾乎用前肢將封紹掐死,一道傳音清晰的落進他的識海中——你若死了,我便讓整個九州為我們陪葬。
如此熟悉的一句話,幾乎讓封紹眼前重現了當日心陷泥履蟲預象的場景……修者凡人的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大陸一片死寂,唯有白衣劍修獨自一人,橫劍問天。
就讓九州為他陪葬。
封紹的怔忪顯然不讓白虎滿意,它甚至在各自恐怖的衝擊中暴躁的弓起身子,四肢卻緊而又緊,傳音更是一道又一道的傳進封紹的識海中:你若死了,我就會一直殺下去,不論是你同情的凡人還是修者,還是我們的仇敵飄渺、抱樸、慈覺,甚至你視作家人的昆侖,你師尊、你師兄弟……甚至元昊、何鸞我都不會留給你!
明明每個字都是在表達說,我不要你死,偏偏是這樣惡狠狠的方式。幾十歲的人了還像是死纏爛打的三歲小孩。這生死存亡的危機關頭,封紹竟然苦笑出聲。
白虎越發暴躁了,空出一隻前肢發泄般的揮向鋪天蓋地來襲的巨石流沙,哪怕扛之不盡。它金眸染紅,煞氣重得猙獰刺目,粗重的鼻息不停的呼哧,傳音道:你不準死,我不會讓你留下我一個人。哪怕是死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
封紹一時五味陳雜,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回應似的抱住這隻幾乎發狂的畜生,親吻不斷的落在它的身上,似是安撫對方,更是安撫自己。
這種絕望的氛圍並未持久到封紹思索出如何保全封白的法子,就已峰回路轉。
排山倒海的土色風暴中,一束黑光,猛然射進。
土霧風暴頓時激**變幻,風暴裏黑色的魔紋隱現。接下來的一幕,更是叫人目瞪口呆—毀滅性的靈壓地動中,黑光魔紋**漾得越來越大,如同天色劇變,齊齊吞噬土色風暴。
風暴裏的魔紋光芒急速變幻,如同漣漪泛過,整個迷境變得極不穩定。當第十道魔光,射中土霧,風暴中心的亮光再也堅持不住,啪地粉碎。
原本幾乎要湮滅整個迷境的風暴,驟然停滯下來,鬼哭狼嚎的呼嘯聲變作死寂。這種死寂中忽然傳來一道封紹熟悉的怪聲——隻有一刻鍾,一刻鍾馬上從裏頭出來。
是須彌老祖!
封紹反應過來,封白反應更快,他已飛快的將身下的封紹拱到身上,狂奔如飛,比之禦劍更要快上百倍。與此同時,川儀也難得不遲鈍了一次,他龍身盤踞,馱著元昊緊隨其後。
狂風一般的速度,終於使封紹四人在最後一刻來臨之前從出口處逃出生天。
黎明的曙光衝破黑暗,橘紅的太陽緩緩升起,境外白晝的陽光使封紹倍覺刺目,卻沒有分毫厭惡,滿滿的都是劫後餘生的狂喜。
封白落地便化形成人,赤丨裸的身體上皮開肉綻,觸目驚心。他覷到封紹眼中的擔憂,便立時取出道袍穿上,遮去猙獰的傷口,握住對方的手道:“皮肉傷,死不了。”
“嘖,你這畜生與我徒兒是甚麽關係?”
發生這一聲桀笑的正是不遠處走來的一老道,幹瘦佝僂,散散的束著個道髻,一身靛青色布袍漿洗得發白,這百年如一日的打扮,不是須彌老祖又是誰人。
封紹忙喚了一聲“師傅”,話音未落,封白就已默默的祭出他那墨色的巨劍湛盧,劍身甫一呈現,須彌老祖便臉色大變,手中一塊與封紹、青陽所佩的一模一樣的玉玦閃爍發光。
“竟然是你!”須彌抬手一動,浩大魔力所凝聚的黑光忽然直襲湛盧劍,如此令人窒息的魔壓之下,封白巍然不動,劍不離手。
封紹緊張萬分,好在所料不差,須彌雖臉色變幻莫測,但的確不是要對付封白,甚至不是毀掉湛盧劍,而是“叮”的鳴聲之中,解除了湛盧劍的封印。
罔顧飛劍主人的意願而解除對付劍靈的封印,隻怕也隻有須彌老祖這樣的大乘期尊主才能做到。
黑霧彌散開來的一瞬,湛盧劍之中頓時逸散出一道白霧之光,隱隱綽綽的便形成一道人形,身姿與常人無異,自是淩霄。
封紹從未見過如惡劣頑童般的須彌老祖這般表情,渾濁陰鷙的瞳孔慢慢聚焦,一種孩子氣的驚喜出現在他的麵上。他的聲音仿佛一下子都沒有了老氣,變得年輕激動,若非對方隻是一束劍靈,隻怕他要飛撲過去抓住。
“師兄!你還活著,你……”
與須彌的激動相反,淩霄的態度是冰冷的,冰冷得甚至沒多餘給出一個反應,轉身便鑽回了飛劍之中。須彌飛快的出手去攔,封白卻先一步將湛盧劍整個都收回眉心之中。
大乘期尊主雖實力逆天,但也無法左右飛劍這種與本命法寶無異,屬於劍修的另一半身體元魂的法器。無可奈何之下,須彌勃然大怒,彈指一揮,便有一道利刃般的黑光直衝對麵的白衣青年。
別說是封白鼎盛狀態,就如今他剛吃完兩場大仗,身負重傷,封紹無論如何也不會放得下心,眼疾手快的擋在對方前頭,橫劍相擋。封白究竟是狀態不佳,未能阻止他,眼看著那道黑光直破赤炎劍,幾乎將此飛劍洞穿。封紹雖已不算純粹的劍修,但赤炎劍卻是他本命之選,赤炎受創,他也口吐鮮血。
封白唇角不耐的抿成一條直線,打破了麵上慣有的冰冷,現出了心疼和譏諷攙雜在一起的神色:“須彌老祖,我想你還不太明白現在的情勢。”
須彌臉色陰沉:“小老虎,你以為你是在和誰說話?”
封白沉默了片刻,才道:“你一心想要的人是我的劍靈,與我這個主人同生共死。不僅如此,我若是不要這個劍靈了,隻要心念一動,老祖你再等個兩千年,別說淩霄重生,你連他影子都看不到了。”
封紹不曾想他竟如此大膽,麵對須彌居然敢直接要挾,不禁麵露擔憂。他正思索著要如何緩解氣氛,須彌已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道:“好,好的很,我還以為昆侖盡是自傲不屑算計的,不承想還有你這種無恥的,連自己的老師祖都能出賣。飛升之前還能看得到昆侖弟子淪墮,我實在高興。”
“說罷,你有什麽所求。”
須彌說完這句,封紹的目光也落到了封白身上,老實說,現在他們已從寶月迷境中逃生,封白為何還執意觸怒對方。難道真是另有所圖?
“很簡單,我要你這副軀體。”
封白話音剛一落地,封紹登時呆立當場,須彌更是怒極反笑,拍著腿怪笑道:“好笑好笑,昆侖不僅出了異類,還出了個瘋子!”大笑了一場,他臉色驟變,大乘期的威壓猛然狂散而去,幾乎將封紹等人催逼得伏倒在地。
“本老祖令你立刻與他解除結契,從飛劍中釋放出來。如若不然,我就讓你們再說不出一個字。”
封白卻不領情,冷冷一笑:“在我們說不出一個字之前,先消失的一定是他。”說話時,湛盧劍已重現在手,隨著他口中的劍訣,劍身竟然發出煎熬般的“茲茲”聲,仿佛是有人在其中受刑。
“你——”須彌勃然大怒,氣湧上來,大手一揮,一隻黑骷髏挾裹無邊鬼魔之氣,無形湮風如漣漪**開!
封白麵無波瀾,除了劍訣越來越快,“茲茲”聲越發刺耳。終於在黑骷髏發威吞噬之際,須彌猛然將其收走,用力得指節都發了白。
“你夠狠。”須彌眼中怒芒簇簇跳動。
封白挑眉,道:“我受傷,淩霄也不會好活。”
須彌眼睛眯起,卻是笑道:“你又知道我會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連身體都不要了?我可是大乘期修為,你該當稱我一聲尊主。”
封白道:“你會的,淩彌前輩。”
須彌臉色微變,封白接著道:“且不說兩千年前的恩怨情仇,就是之前淩彌前輩毫不猶豫的從萬裏之外的化外之地趕來寶月迷境,在迷境陣心地動之際,為著一個不知真假的訊息,就能自損修為來阻擋地動救護……”
轟轟轟!
一聲劇烈的爆炸從不遠之處襲來,赫然是寶月迷境所在的方向。
萬年傳承的迷境,竟然就此湮滅。
死寂之後,須彌道:“讓他自己跟我說。”
封白並沒拒絕,掐訣一道,淩霄的白影再次顯現出來,但這次他沒有退回去的可能,他身為劍靈的主人已將飛劍收回眉心。
封白道:“前輩,我需要淩彌前輩的幫助,或許你可以幫我勸勸他。”
淩霄見狀氣急,看也不看須彌,隻衝封白吼道:“逆徒!他是昆侖罪人,數千昆侖弟子慘死他手,我不想見他,我與他無話可說!”
“前輩不幫我勸他答應,才會成為昆侖罪人。”
封白不疾不徐的道,語氣毫無起伏:“我需要淩彌前輩的身體供我叔叔奪舍,如果得不到這具天生魔體又是火屬天靈根的絕好身體,我叔叔一定難以達到飛升之境。但憑我的資質,飛升並非難事,叔叔一旦死在我前頭,不論何時,我都會殺破九州。就從昆侖開始,你知道,我現在是昆侖少宗,昆侖玉符在手,要使宗脈……”
“孽障!你怎麽對得起昆侖的養育栽培!”淩霄驚急大罵,一道劍風狠狠的扇在了封白的臉上,發出“啪”一聲厲響,正是五指紅印。
不知是負傷不曾躲開,還是未想躲避,封白生受了這一巴掌,他拇指擦去血痕,道:“養育栽培我的是我叔叔,沒有他,我什麽都不是。他活著,我會為了他回報昆侖,他死了,昆侖對我而言什麽都不是。”
比起封紹心神大震之下的沉默,須彌卻是開懷撫掌,高興至極,讚道:“說的好!說的好,昆侖就是狗屁!”他看向那氣得發抖的白影,道:“兩千年了,師兄一點都沒變,還是這句話。”雖是嘲笑,但看向淩霄的目光卻含著寵溺與懷念。
“閉嘴,淩彌!”淩霄轉過身,指著他大罵:“他要你的命,你還為他叫好!怎麽你活了兩千年仍是親疏不分,不辨是非!”
“不過是具身軀,要不了命,淩彌前輩再奪舍他人便是。以淩彌前輩的修為閱曆,再找一副上好的軀體,隻怕也不是難事。”封白插口,頓了頓又看向淩霄道:“隻要我叔叔得了這身軀,我以聖獸之體起誓,一生忠於昆侖,並令其他三宗臣服歸順。”
或許旁人許下這等諾言顯得大言不慚,但若是聖獸之體的封白,數十歲便結嬰的封白,飛升幾乎理所當然的封白,淩霄就不能玩笑視之。昆侖宗主為昆侖執事也不是無限期奉獻的,畢竟修行才是重頭,若是有這麽一個人承諾永生護佑,不就囊括飛升之後麽……他遲疑的看向了須彌。
事情到了這一步,雖然遠遠超出了封紹的預料,但不得不說,如果能得道須彌的身體,哪怕這副軀體其貌不揚,但大乘期要移形換貌絕非難事,隻是須彌他自己的惡趣味而已。隻要奪舍成功,就算兩人修為差距過大而導致失衡降損修為,至少也能維持到返虛境界。
眨眼之間就跨越一個大境界,從金丹大圓滿到返虛境界,完全解決了血蘿致命妖毒的陰影,飛升指日可待,能與封白一同去到仙靈上界……封紹不可能不憧憬,不渴望。
封白的話無疑是動搖了淩霄,但淩霄剛要開口,淩彌便發出一聲陰冷的笑聲,他看向淩霄:“師兄是打算要我這個昆侖罪人來為昆侖的前途自我犧牲了麽?”
淩霄白影一顫,緩緩才道:“你就不為死去的那些同門師兄弟們感到內疚自責麽?還是你想看到萬年昆侖毀於一旦?若你自棄身軀,固然會要再行奪舍,從頭再來,但至少抵消了當年的罪過……”
“我當年有什麽罪過!我血洗四宗,也是因為連昆侖為了維護宗脈也眼睜睜的看你被其他三宗逼得修為大損,也無動於衷!昆侖護不住你,我卻不會讓你以死謝罪!”淩彌似乎陷入千年前的回憶之中,素來乖張暴戾的他此時竟顯出痛色。
淩霄不為所動,哼聲自嘲:“這本就是我該受的懲罰,我不該違背宗規,違背四宗盟約包庇魔修,眼看你以四宗弟子為食,連本門弟子都不放過。以為你是誤入魔道,還親手幫你掩藏魔氣,甚至在你被圍捕之際都親手放走你。惹下彌天大禍,昆侖根基差點毀於我手。”
作者有話要說:※藥藥切克鬧,馬上就要完結鳥——\(˙˙)/——
※很快就會有甜蜜的時候了,做好心理防範措施,和作者一起搭上結局波濤起伏的劇情之中……走向HE。
※番外除了兩夫夫沒羞沒臊的日子,沒有小夥伴想看其他人的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