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封紹如果知道泰寅叫自己過來是為著自己的終身大事,那他絕壁不會過來的。
但是已經遲了。
鴻蒙峰洞府中,封紹一見到除了泰寅,還有一個女修,正疑惑著,直到認出這個女修是丹青,他頓時覺得不對頭了。尤其是泰寅笑得一臉**漾。
“紹兒,這是飄渺宗少宗主丹青師妹,想必你還沒有見過罷?”泰寅自顧介紹,又看向一側的丹青,往封紹身上一指:“這便是我那頑徒了,有他帶你去扶搖山,想必不會岔路,那紫冰晶大可多搜尋些。”
扶搖山在徐冀州,乃是昆侖一處重要的靈礦山脈,非昆侖弟子不得入。當然,這個也不是絕對,比如現在,四宗之一的飄渺有所求,還派來重量級弟子,泰寅不就讓自己的弟子帶人去挖麽。這當然是大材小用,不論是封紹還是丹青。
但封紹哪有看不出個中用意的,這明顯是為是為了撮合他與丹青。
封紹笑得勉強,丹青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封紹一進來,她就認出封紹是當日在飄渺靈境外撞見的那個散修了,兩人拚殺得那般狠絕,實在不算得是個良好的開始。沒想到這個人居然就是昆侖之寶,她未來的道侶?
丹青的玉顏上顯現出一絲苦澀與冷嘲,然而聲音依然恭謹:“謝真君,有勞師兄了。”
封紹打量著泰寅這副勢在必得的樣子,知道自己如果敢拒絕,隻怕不管用什麽借口什麽口吻,泰寅都得爆發不可,那這個月就不要想出宗門了。至於他與小白的符契,如果失約的反噬,那根本不會被返虛期的泰寅放在眼裏。
所以封紹沒敢拒絕泰寅的提議,至於丹青,她是有求而來,也是被她師尊暗示多作走動,自然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兩人看上去都相當配合,而且站在一起,一個身長玉立,溫雅俊逸,一個清豔窈窕,姿容脫俗,也是相當的匹配,宛若金童玉女,揪不出分毫瑕疵。
“紹兒,你當好好與你丹青師妹相處,會情知意。”泰寅笑著道,他心裏十分滿意,這普天之下,他的愛徒資質最佳,又配了最為美貌的女修,真是再無憾事!
越是滿意,泰寅就越是怕自己這徒弟做反,少不得傳音與他:為師覺得此女與你甚為匹配,她資質天分亦不俗,將來兩人同求大道,便是她無緣飛升,也能進益到大能境,可與你相互扶持,助益修行。
這席話說得是真情實感了,封紹也知曉師尊當然不會隻看上丹青的出身與樣貌,真真看中的仍是丹青不僅有外在,也有不俗的內在。修界現實,合籍道侶講究實力相當,若過於懸殊,情深者,一方隕落另一方必然大傷心境;情淺者,一方實力過弱則易成另一方長期爐鼎。
而他與丹青,不論是身份還是資質,都是天生一對,也難為師尊為他考量了,隻是情意這種東西哪是輕易能培養出來的,就算他對女人有性趣,但衝著之前的事,他不砍了這女人,都算仁慈了。
封紹腹誹,麵上不顯,隻默默傳音:是。
見徒兒竟如此乖巧,泰寅反而覺得不放心,如今這頑徒任性本質不改,卻學會裝模作樣了,可不能被他蒙混過去。
封紹的確是想先蒙混了泰寅再說,隻要一出昆侖,他往哪裏去還不是聽自己這雙腿的,現在反駁泰寅,對方那暴脾氣……但他打錯了算盤,眼睜睜看著泰寅掐訣一道,如分開水流一般將道赤色的火屬靈炁打到自己眉心。
與此同時,丹青的眉心也一樣被泰寅打入一道靈炁。
泰寅嘿嘿的笑:“近年來這些略有靈氣的山頭都不太平,妖獸肆虐,雖然你與丹青都是金丹修為,但難免不會遇到高階妖獸。有了這道入了太平咒的靈炁,若有危難,隻要是在徐冀州,便能護佑你們一二。”
封紹咬牙切齒,救人之危是假,這種太平咒明明還有一個重要特點,能千裏外知人方位!泰寅給他與丹青兩人都打入了這種東西,明明就是暗示自己——你若不老實的跟我徒媳在一起培養感情,為師頃刻便趕來救(jiao)助(xun)你。
此計忒毒。
封紹想一出昆侖直奔黃家的計劃暫時告吹了,直到這道太平咒完全損耗幹淨……
所以隻好用紙鶴跟黃家交代了一聲:因要事往扶搖山一去,請好生照料我內侄。
黃家自從通過封紹與昆侖結契,雖侍從與昆侖,但實際上日子卻過得好多了,便視封紹為半個恩人。不管是為感恩,還是出於討好,對封紹的交代還是非常上心的。前兩個月起便就吩咐好守陣弟子,一旦有自報姓名為封白者,便啟陣迎進來。
巧的是,正在封紹的紙鶴飛到之時,黃家也迎來了這位貴客。
再說回來,一臉溫和的封紹與一臉溫和的丹青,剛一離開鴻蒙峰,兩人的臉色便瞬間冷卻下來。反正底子和過節兩人心中有數,也就不費力做那顏麵功夫。
封紹禦劍,丹青馭器,兩人形同陌路般的一同往扶搖山飛去,徐冀州幅員萬裏,此山也要飛行數日才能抵達。
徐冀州正是秋冬時節,寒意已很深,扶搖山底已是木葉凋落,一片肅殺,峰頂更是冰天雪地,白雪皚皚。
到了目的地,丹青去收采靈礦,封紹也就一途跟著。遇見有攔路的妖獸,也幫忙打著,但一路無言,氣氛比氣溫都要冷。究竟還是丹青忍耐不住,先一步開口:“封師兄,五年前飄渺靈境那次是我唐突,不知是友宗師兄才當作外敵,還望師兄莫怪。”
封紹扯唇一笑:“不知者不罪,何況我亦從那海底之禁中掙脫出來了。”
何止掙脫,飄渺的鎮宗之禁簡直都破毀了……丹青皮笑肉不笑:“師兄實力強橫,叫人望塵莫及。”
封紹挑挑眉,也不接口,是在等她下文,原劇裏的丹青可不是何鸞那麽心無城府。就拿呂明淨來說,兩人都愛呂明淨。但一個是青梅,另一個是豔遇,呂明淨明顯愛何鸞,但他的元陽之身卻是敗在丹青手裏,而且她還叫呂明淨為此心中有愧。
果不其然,丹青試圖與封紹緩和關係未果,仍是說出正文來:“其實我自知配不上封師兄,但無奈師尊她……”此處一頓,她又看了封紹一眼,直言道:“師兄對我隻怕也無意,合籍雙修既要合籍,也要雙修,我們既無法會意知情,隻怕於修行也無所助益。”
說得如此苦口婆心,足見她是對自己分毫意思也沒有了。封紹雖求之不得,但對方想拿自己當槍使,那也不會叫人如願的,所以嘴裏隻道:“師妹此言差矣,雖非一見鍾情,未嚐不可以日久生情啊。”
封紹說這話時風光霽月,加之儀表不俗,很是吸引人,便是丹青一向目高於頂,此時也有一時失神。但她到底不是那等癡迷女子,聯想到封紹的冷漠行為,他這真情的告白就顯得過於反差了。
“師兄……”丹青皺起眉,但話還沒說完,卻忽然叫封紹一抱,她橫眉含怒,然而還沒來得及斥責,便被飛快的旋步帶離了。
至於剛剛她蹲身收采的地方,猛然襲來一陣靈力,地底靈礦突然毫無征兆“砰砰”爆裂。晶石雪泥全部轟然崩碎,四散濺開,殺機立現!
丹青大驚失色,她竟分毫沒感知到有人靠近,這靈力從何而來!
封紹也是心驚,他修為高過丹青,又一向謹慎,總是自覺散發神識,這才感知到這一絲絲洶湧靈力,不然隻怕他也來不及反應,非得眼睜睜看著丹青被炸碎不可。他雖然是想砍死這女人,但關係到四宗這大體,這女人最好還是不要死在昆侖轄內,尤其是死在自己身邊。
“什麽人?”封紹運劍而起,赤色的劍氣噴薄而出。丹青也祭出一彎月華鉤,銀光陣陣。一時殺機四伏。
但無人應答,這突然一擊仿佛是個意外一般,沒了下文。
兩人並肩用應戰的姿勢站了半晌,識掃一通又一通,發現毫無所獲後,隻好放棄。
“難不成是妖獸?”丹青猜測道,“曾聽師尊講過,有一種隱匿行蹤的妖獸,名蹄奴,不過那妖獸實力不強,隻是來無影去無蹤。”
“是麽。”封紹並沒有收回劍,反而默默運作了三成的魔甲,向丹青道:“如今四處妖獸橫行,遇到四階妖獸也說不準,你我還需小心。師妹你速速收采為好,我們早早回宗去便是。”
丹青也深以為然,不再多言,繼續收采靈礦。
但兩人這回已是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封紹,飛劍一直提在手裏。然而人不動,禍自來——丹青掐訣指揮著幾礦鋤下去,地底照舊深陷,露出瑩瑩藍光,到這裏都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靈力波動!
地表破開後,靈力波動巨廣,周身劇烈的空氣亂流中,識掃在如此強壓下幾乎難有作用,封紹也不管裏頭是個什麽物事,直接一劍劈了過去。丹青也不是沒有實戰經驗,當即祭出法寶月華鉤,法訣一掐,那彎鉤便飛旋入內。
事實證明,兩人的反應極對!
一陣怪異的慘叫聲起,從地下蹦出來的居然是一群欽原鳥,形似巨峰,若鴛鴦大小,烏黑的毛羽在雪地裏格外打眼。
此鳥十分惡厲,蜇獸獸死,蜇樹樹枯,被封紹的劍意還有月華鉤所打殺了數隻後,那群鳥簡直發了狂。它們單個或許造不成什麽威脅,不過是二階妖獸,但這樣一群數百隻嗡嗡襲來,簡直是要命!螞蟻吃象,不外如是。
封紹急忙使出【昆侖·層瀾】,駕輕就熟的蘊含魔炁入內,便是群殺也殺不盡如此多,隻得用魔炁混亂它們本來就不多的靈智。丹青也深知對付妖獸與修者的不同,已祭出了另一件有如金針的法寶,金針數十支,在法訣的操控下靈活湧動,金光閃現,直刺鳥身,旋回如意。
兩人且打且退,不自覺竟然退到一處懸崖,但欽原鳥仍殘存近百隻,若呆立著絞殺,非得叫圍攻得狼狽不堪,便是擊退,也決計討不了好處去。
封紹與丹青相視一眼,俱是毫不猶豫的投身飛入穀底。
穀底極深無比,兩人邊飛邊打,但沉入一半時,那群欽原鳥仿佛是倦了,忽然就停住不再進攻,轉而飛走了。
封紹與丹青不由都鬆了口氣,兩人身上都掛了傷,幸虧修為高過這群妖禽,鎮得住這妖毒,不然被這樣歹毒的欽原鳥咬上一口,色身非死不可。
借著落地的功夫,兩人各自吞食了驅毒丹後,這才有功夫識掃打量這幽深的穀底是個什麽所在。
肉眼看去這裏是枯枝雪地,但識掃……“這裏設了禁製!”丹青忽然低呼一聲,封紹比她還發現得早,因為兩人落地時以及觸動了禁製,未曾收斂的劍意更視作是攻擊,不,可能不需要攻擊,任何靠近禁製的陌生氣息都會被反噬。
因為這種禁製讓他有種熟悉感,是魔氣!
啪啪啪……
急促密集有如炒豆子般的爆音毫無征兆地響起,霎時血光翻湧而出,封紹橫劍相擋,魔甲已運作五成。他已不怕被身邊的丹青察覺,因為這禁製的魔氣更為逼人,丹青已露出驚震之色,急忙從錦囊袋裏掏出一物,橙光縈繞,她指尖微動,那橙光法盤便飛襲而出。
封紹原本還做好了久戰的準備,沒料到這一隻法盤扔過去,這處魔門禁製居然立時崩潰,一陣陣法華經聲沉沉傳來,血陣之上遍布佛印,將血光禁製逐漸分崩析離!
破除禁製當然是好事,但封紹聽到這陣入咒經文同樣是極有反應,他雖有無名玉玦護身,遮擋自身魔氣與魔體,但這掩蓋不了他是魔修的本質。這樣強烈的經文聲伴隨著禪修的念力,對他這樣沒有經驗的魔修很有幾分殺傷力,沒幾下,眼睛就冒出了赤色血絲。
“幸虧有我師尊用菩提寺禪修長老經文入咒而做的法器,沒想到這扶搖山居然有這等魔門歪道……”丹青一轉頭,忽然見封紹躬身遮住了臉,實在是一副痛苦模樣,不由訝道:“師兄你怎麽了?”
封紹很不好,他現在唯一慶幸的是體內混元荊棘已淨化,不然此刻被法華經這麽一刺激,荊棘非得爆體開花結果。但即便是淨化了,這刺激也叫他體內魔炁湧動,哪怕他用靈炁強壓,卻耐不住魔炁倒流,渾身炙熱不堪,十分折磨。
但他還不能抵抗,不能滅了那法器,隻得強撐起身,裝作淡然的揉額頭,實則掩飾目色,他向丹青道:“這處詭異莫名,咱們又不是要闖入禁製,師妹你還將法盤收回來吧,不然禁製一破……”
瞧他這烏鴉嘴!
禁製真的破了!
血光霎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雪花旋起卷散,但一切遠沒結束,禁製消除,此地穀底終於露出原貌——足下不是雪地,而是血地,堆積的不是枯枝,而是白骨,更震人心魂的,卻是烏壓壓起碼千百餘**女子在穀底閉目盤坐,雙手相連,渾身血脈赤色湧動,竟然是在流淌,流淌著往虛空中的一處魔陣而去。
那些女子有些還豐裕健康,更多的是已經枯黃寡瘦,還有那羸弱之餘皮包骨的,化作白骨散倒在地的也不在少數……
這陣法……這種既視感,分明是陰魂祭體大法!
封紹心一沉,這是祭煉心咒注上的,更重要的是,這種陰毒魔功明明是青城尊者用過的,怎麽……但他來不及去想為什麽,動作已經快過思維的,禦劍而起急忙遁逃。
“快跑!”
丹青聞言還來不及反應,便見排山倒海的血霧如同實形一般催噬而來,她急忙祭出護體法寶,而封紹這邊已經全然運起十成魔甲,施展魔影潛步,並且沒有忘記一把將顯出驚慌的丹青拉了過去。
但僅僅是逃怎麽足夠,如此極速,血霧其速亦愈來愈快,穀底統共也不過那麽大,封紹抓著丹青不過逃了十餘息,便發現避無可避,逃過的地方已盡數漫上血霧,沒有逃過的地方,左右隻有十步。
“這……這是陰血霧?”丹青美目失魂,剛剛她祭出的淨化法器已叫血霧催噬殆盡,那可是黃階的法器,居然不到片刻就……可見不是一般的血霧。
此血霧的確是陰血霧,采集自陰時陰刻所誕的凡女,必須是處子之身,每集齊九百九十女,所形成的陰血霧便過境必催,不留生氣,血盡而死。
穀底這處陰魂祭體大法,一眼望去便有近千人,足見此陰血霧的威力,封紹長眉緊鎖,一邊提劍斬殺逼近的霧氣,邊用餘光看了身邊的丹青一眼。
再這樣下去,他非得使出魔功不可,不然他們非得命喪於此。
但他一旦運作魔功,丹青必然有所察覺。
所以,隻能先殺人滅口了。
但此念還沒來得及實施,屋漏偏逢連夜雨,血霧之中忽然閃現出兩個烏黑的身影,俱是玄衣法袍,周身黑氣四溢,在紅色霧氣中格外醒目,分明魔修模樣。兩人一高一矮,麵容模糊,但語氣猙獰:“哈哈,居然有送上門的修者!聞聞,看樣子起碼是築基期以上啊!”
“沒眼光,築基期能從主子的陰血霧裏逃出來?”高個魔修冷哼一聲,眼珠骨碌碌的看向應付吃力的封紹與丹青,這麽一看後,就喜笑顏開:“至少也是金丹啊!兩個金丹啊,師弟,主子不在,咱們倒能飽餐一頓了!”
矮個魔修也笑得油膩十分:“可不是,都是美人兒啊,想必可口嬌嫩著呢!”說完,他枯瘦的手指一翻,隨手帶出幾隻豢養的小鬼,叫喚了一聲:“我可等不及了!”
這兩魔修想吃他們,自然不會便宜了這陰血霧,暫時這霧氣的攻勢是停滯了,但封紹還沒來得及鬆口氣,便見那矮個魔修帶著一群小鬼撲身了過來。他原本以為對方一定對美若真仙的丹青更有胃口,沒想到!那男人竟然直奔自己!
封紹提劍要刺,但之前耗力實在甚巨,靈炁已然耗盡,於是身法難免慢了半拍。就是這半拍,矮個魔修精力充沛的優點就顯現出來,直叫小鬼將封紹層層纏住,色身難動,一手將封紹抱在了懷裏,像是抱著個巨大的烤鴨,他一臉垂涎:“美人好香,叫我咬一口吧。”
魔修吃修者這不是象征意義上的,事實上,電影雖不能寫,但封紹通過從蓬丘那裏的了解,是很清楚魔修吃修者,也有那皮肉一齊,骨頭也不浪費的吃法,連元神、內丹、精氣等物全部吞食。
“小美人,你身上真夠軟的……”
眼見對方那香腸般的嘴要咬上來,封紹再次催動體內的平安咒。
然而咒還沒生效,將自己抱在懷裏的矮個魔修喉頭忽然“咕嘟”一響,胸口穿出一個窟窿,汩汩淌出一小股瀑布般的熱血,嘩啦啦全流到他胸腹之上。窟窿裏鑽出一隻修長白皙的手,那手輕巧的一轉,便將魔修的元神抽走。
魔修色身法身俱亡,自是失力倒地,封紹這才看到了不知何時站在了魔修身後的高昂身影,當看清麵容時,他不由喜出望外,完全忽略了對方目光裏的複雜交匯,隻有劫後餘生的喜悅:“小白,我真是愛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