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仙教,地處偏僻,勢力微小,行事非正非邪,魔教不以為意,正派不屑為伍。是以人數雖少,卻也過得清清靜靜。最近江湖上出了個青年俊才,做了幾件案子,自稱是極仙教教主不老仙翁的徒弟,極仙教這才重被提起。

碧空如洗,清風徐徐。

三個中年人騎著三匹馬不急不緩在山嶺間行走。

前麵一人身著灰色長袍,臉型削瘦,麵色蒼白,雙目炯炯有神,隱約間透出王者之氣。在他後麵一左一右跟著兩個人,左麵的通體黑衣,右邊的全身白袍。黑衣者以黑布遮麵,白衣者用白布蒙臉,兩人都隻露出一雙眼睛,四目俱是滿含煞氣,令人不寒而栗。

白衣人道:“此番去極仙教有我二人足矣,主上何必親自出馬?”灰衣人道:“事關重大,還須我親自走一趟方顯誠意。再者我很久沒出來過,散散心也好。”白衣人不再說什麽,三匹馬“咯噔咯噔”的緩緩前行。

過了約有兩個時辰,三人來到一坐小亭前。亭子邊上豎著一塊石碑,上麵“極仙”兩個血紅大字極是顯眼,仿佛剛以鮮血祭過,亭中有個小童子正坐在石凳上打瞌睡。

白衣人翻身下馬,大步走入亭中把小童搖了起來,遞上一張名帖,道:“我們主上拜訪仙翁。”小童揉了揉眼睛,伸腰打個哈欠,懶懶道:“我師父正在清修,不見客。”白衣人道:“把名帖給你師父,他定會來。”

小童突然打個冷戰,清醒了七分,抬頭再要推辭,目光與白衣人相觸,隻覺白衣人雙目射出騰騰的煞氣,仿佛餓極的凶狼,登時心頭大懼,睡意全無,連滾帶爬的跑去送信。

不老仙翁正在後花園擺弄幾株奇花,見守亭童子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喝道:“看你驚慌的樣子,成何體統。”那童子看到不老仙翁,定了定神,道:“師父,門外有三個人求見。”不老仙翁有些不耐煩,道:“不是說過不見客嗎,怎麽不打發了?”童子道:“弟子說您老人家正在清修,不見客,可他們要您老人家先看過名帖。”說著恭恭敬敬的把名帖呈給不老仙翁。不老仙翁看過名帖,臉現驚色,自語道:“他怎麽會來?”向童子道:“快去把你的三個師兄叫來,跟我出去迎客。”

師徒四人來到亭中。

不老仙翁當先抱拳,道:“貴客遠道而來,有失遠迎,該死該死。”那灰衣男子起身含笑道:“仙翁言重了。晚輩拜上,自當如此。”不老仙翁道:“久聞地王宮主雄才大略,座下黑白兩位無常聖使修為了得,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如蒙不棄,請到寒舍小坐。”那灰衣男子正是新起勢力地王宮的宮主南牧辰,一黑一白是他的左膀右臂,黑白無常使。南牧辰道:“正是此意,叨擾仙翁了。”不老仙翁抬手道:“請。”

一行人來到仙樂堂內,分賓主落坐,童子奉上茶來。

不老仙翁道:“苦寒之地,沒什麽好茶,讓南宮主見笑了。”南牧辰微微一笑道:“仙翁這裏若是苦寒之地,我那地王宮豈不成了人間地獄?”不老仙翁哈哈大笑,道:“南宮主光臨,總不是為了來和老頭子喝茶吧?”南牧辰端起茶盞,清香撲鼻而來,不禁呷了一口,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晚輩此番前來叨擾仙翁,為的是向仙翁借一件東西。”不老仙翁聽聞此言,略略寬心,道:“承蒙南宮主看得起,我極仙教一應物品,但凡南宮主看得上眼的,盡管開口,老頭子必定雙手奉上。哪怕是要這顆人頭,我也絕不含糊。”說著抬手指了指那顆油光鋥亮的腦袋。南牧辰道:”不敢不敢,仙翁言重了。早就聽聞江湖上出了個青年俊才,是仙翁門下,人稱‘逍遙公子’,不知道是哪位?”

不老仙翁心中一凜,暗想:“難道淵兒得罪了地王宮?”轉念一想,覺得於理不合。以地王宮的行事和能耐,要想取雨臨淵的性命易如反掌,何必千裏迢迢這麽麻煩?而且還由宮主親自出馬,江湖上恐怕沒幾個人有這麽大的麵子。是福是禍,且看如何。他道:“淵兒,還不快來拜見南宮主。”

不老仙翁身旁閃出一個紫衣少年,作揖道:“見過南宮主。”南牧辰見他約有十八九歲,相貌不凡,點頭稱讚道:“自古英雄出少年,仙翁**的好徒弟,果然名不虛傳。”不老仙翁道:“南宮主謬讚了。地王宮二聖使四護法修為高深,那才是真正的名不虛傳。不知南宮主是要借什麽東西?”南牧辰道:“晚輩此來是為借貴教‘回魂法陣’一

用,還望仙翁應允。”

不老仙翁心下大驚,暗想:“‘回魂法陣’是本教不傳之密,即便在極仙教也隻有教主一人知道有此陣法。換言之普天之下隻有自己知曉,他南牧辰是怎麽知道的?果然是來者不善。”

不老仙翁麵有疑惑,道:“什麽‘回魂法陣’,老頭子從來沒聽過,南宮主莫要開這種玩笑。”南牧辰依舊和顏悅色,道:“真人麵前不說假話。晚輩如若沒有十分把握怎麽會向仙翁開口?”不老仙翁情知無法抵賴,隻能承認,道:“南宮主既然知道此法陣,想必知道規矩吧?”南牧辰道:“當然知道。不過晚輩仰慕得緊,還望仙翁成全。”不老仙翁色變,道:“這麽說來南宮主是非要不可了?”南牧辰道:“要倒是不想要,隻盼能識得其中奧秘。”不老仙翁麵色漲紅,臉上一陣陣的抽搐,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忽而平靜下來,緩緩的道:“南宮主要想識得奧秘也未嚐不可。隻不過此陣法雖然拙劣,畢竟是我教不傳之秘。它日老頭子一命嗚呼,隻怕無顏麵對祖師。”南牧辰道:“仙翁所言極是。想必仙翁定有兩全之法,晚輩願聞其詳。”不老仙翁道:“本教失一寶,終要得一寶,得失相衡才成。”南牧辰道:“仙翁想要什麽?”不老仙翁道:“‘四凶聖典’。”南牧辰嗬嗬一笑道:“以寶換寶,公平得很。那晚輩十日後再來拜訪。”他朝黑白二使使個眼色,隻聽“嗖嗖”的兩聲,兩人已不知蹤影。南牧辰道:“仙翁留步。”轉身信步離去。

不老仙翁臉色慘白,呆在原地。許久方道:“看來這場禍事是免不了了。”不老仙翁收有三徒,老大馬金,老二劉達。適才兩人沒有說話的機會,此時正好插上嘴。馬金道:“姓南的膽敢再來,弟子定讓他見識見識極仙教的手段。”伸手便去抓劍柄,不料卻抓了個空。低頭看時,左手手中隻剩劍鞘,哪裏還有劍的影子?他抬眼去看劉達,隻見劉達手中拿著空落落的劍鞘,正看著自己。兩人麵麵相覷,不敢再說。

不老仙翁呼吸略沉,竭力克製,道:“氣隨念動,厲害的很呢。隨便黑白無常中哪個出手,足可滅我全教。”劉達聽罷像個泄氣的皮球,眼骨碌一轉,道:“師父,好漢不吃眼前虧,不如...”他知道不老仙翁脾氣暴躁,所以“不如”後麵的話,終究沒敢說出來。不老仙翁冷哼聲,道:“給個嚇馬威,就想把老子嚇住,太小瞧爺爺了!”大袖一擺,喝道:“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南牧辰三人騎著馬還是不急不緩的走在路上。

白衣人道:“主上真的要以‘四凶聖典’去換那個什麽法陣?”南牧辰道:“左兄怎麽看?”黑衣人道:“以屬下看來,主上是怕他狗急跳牆,此是緩兵之計。”南牧辰道:“不錯。那‘回魂法陣’是極仙教的不傳之秘,向來隻有教主口口相傳。不老仙翁是個老江湖,怎麽會不明白即使拿到我教‘四凶聖典’,他也沒命看?所以他說以聖典相換,必是緩兵之計。我看那不老仙翁是個有些氣性的人,若是逼的太急,怕是弄巧成拙,毀了法陣,誤了大事,所以將計就計。楊兄左兄牛刀小試,不老仙翁自知難逃此劫,定會將法陣傳出,否剛法陣失傳,他就真的沒臉見祖師了。”黑衣人道:“主上以十日為期,想必是讓他詳詳細細的把法陣傳給徒弟。”南牧辰道:“正是此意。年輕人總比老頭子好對付些。以楊兄之見,不老仙翁會把陣法傳給誰。”白衣人沉吟片刻,道:“他那三個徒弟,隻有那個小娃兒還有點出息,是個可造之材。那老兒必是將陣法傳給他。”南牧辰道:“英雄所見略同。楊兄回去後辛苦些,招集人馬,準備十日後再拜極仙教。”白衣人皺皺眉頭,道:“這事要做的隱密些嗎?還請主上明示。”南牧辰道:“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回魂法陣’是極仙教的不傳之秘,最後還不是讓我知道了?我地王宮近年來發展迅速,各方勢力早就暗中窺視。如若被他們知道我們暗中搶取法陣,怕會引起他們的疑心,不免要添許多麻煩。‘回魂法陣’並不是什麽高深的修行寶典,現在我們大張旗鼓的行事,反而不易讓他們起疑。虛虛實實,讓他們難辨真假。”黑衣人道:“主上神機,非我等可比。”南牧辰苦笑道:“什麽神機不神機的,不過是經曆的多些吧。”

過了一會,南牧辰輕輕“啊”了聲,道:“險些誤了大事!左兄,煩你暗中監視那個小公子,護他周全。”黑衣人道:“屬下必當盡力。”調馬返回極仙教。

不老仙翁在後院中渡來渡去

,對童子道:“去把淵兒叫來。”有片刻工夫,雨臨淵匆匆趕來,見不老仙翁正在沉思,輕步走到他身邊,道:“師父,找我?”不老仙翁點點頭,轉身離開。雨臨淵緊隨其後,師徒二人來到不老仙翁練功的密室中。不老仙翁長歎一聲,道:“淵兒,為師求你件事。”雨臨淵忙跪在地上,道:“師父待徒兒恩重如山,徒兒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萬一。師父盡管吩咐,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徒兒都不會有半分推辭。”不老仙翁道:“好,好,你先起來。”

雨臨淵起身垂手站立,聽不老仙翁繼續說:“江湖上各門各派,或大或小,總有個把鎮派之寶,你可知道?”雨臨淵道:“像地王宮的‘四凶聖典’,鬼澤城的‘萬象鏡’?”不老仙翁道:“不錯。這些事都是江湖中人人皆知的事。你可知道我教有什麽寶貝?”雨臨淵道:“是‘回魂法陣’嗎?”不老仙翁道:“孺子可教。我極仙教的‘回魂法陣’向來是不傳之秘,由曆代教主口口相傳,所以隻有教主一人知曉。地王宮果真神通廣大,不知從哪得了消息,來向我們為難。雖然我以緩兵計爭得十日,可畢竟紙包不住火,該來的總會來。”雨臨淵道:“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不老仙翁搖搖頭,道:“我把陣法傳你,要你無論如何保住性命,以圖東山再起,光大極仙教,你能辦到嗎?”

見師父下了決心,此事多半九死一生,雨臨淵喉頭哽咽,點了點頭。不老仙翁這十多年來養育之恩,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生離死別之際,淚水不禁流了下來。

不老仙翁同樣心中哀痛,輕聲道:“好孩子,他們要的是法陣,不是你師父的命。”雨臨淵嗚咽道:“師父,我...”不老仙翁臉色突變,怒道:“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有什麽出息!我要說法陣的奧秘,你聽好了。”他語氣又變得平和,緩緩道:“人有肉身,有魂魄。魂魄遊離,需以真氣束於肉身。肉身滅則真氣消,魂魄無所縛而離身,是以身死。若人之將死,肉身未滅,魂魄未離,以外力聚魂魄於其身,進而固本至可束,能活之。若身死,魂魄離,則無法矣。”

不老仙翁頓了頓,問道:“淵兒,這是法陣的道理,你明白嗎?”雨臨淵沉思片刻,道:“怎樣才知道魂魄是否離體?”不老仙翁道:“人之魂魄外顯於眼。魂魄若散,眼神亦散。其中的分寸,還需你日後自行領悟。”雨臨淵點點頭,不老仙翁道:“很好。打起十二分精神,看好了,聽好了。”他接著把法陣的陣法和修練口訣說了一遍,道:“法陣須以施術者之血為引,而且所施真氣越強,反噬越重,這點千萬要記住。今天就到這裏,你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吃過早飯再到這裏等我。”

第二日雨臨淵早早的在密室中等候,過了約有半柱香的時間,不老仙翁提著兩個鳥籠進來。鳥籠內有大大小小,顏色不同的十多隻鳥兒。不老仙翁在這些鳥兒身上花了幾年時間,頗費心血。他看著小鳥,淒然道:“我養你們這麽些年,今天就算是報答吧。”胡亂捉出一隻,放在手中捏了幾下。

雨臨淵怔怔的看了看師父,心知事關重大,強自定下心來。 不老仙翁伸手遞過鳥兒,雨臨淵趕緊接過,依法行陣。接連試了六次之後,第七隻終於活了過來,在密室中飛來飛去。

不老仙翁道:“法陣的入門你已經掌握了,再以後的修行,能發揮多大的威力,就要看你的悟性,回去休息吧。”雨臨淵答應著,略微動了動,隻覺渾身乏力,好不容易拖著身子回到房間,倒在**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聽到有童子敲門。雨臨淵睜開眼,天色已黑。童子在外麵問道:“三師兄,醒了嗎?”雨臨淵答應了一聲。童子聽到回音,道:“師父在仙樂堂內等你。”雨臨淵道:“隻有我嗎?”童子道:“大師兄二師兄也去。”雨臨淵說聲“知道了”,起身整理完衣衫,前往仙樂堂。

堂上燈火明亮,不老仙翁正自對著祖師遺像發呆。

童子輕聲道:“三位師兄都來了。”不老仙翁轉過身,麵色凝重,道:“昨天的事你們看到了,不論地王宮是何目地,總之不會與我們善罷甘休。為今之計隻有避其鋒芒,再圖複興。你們三人收拾行囊,趁夜色離開,不能讓他們一網打盡,快去快去。”劉達馬金怕是師父試探,不敢妄言,都盯著雨臨淵。雨臨淵並不多話,雙膝跪地,“咚咚”的磕了幾個響頭,大步離開。劉達馬金大喜,跟著磕了頭,哭喪著臉離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