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羽抬頭一看,是個美婦。

天機老人一怔,道:“你來了。”美婦道:“我來了。這些年,你可好?”天機老人道:“很好。你呢?”美婦道:“我也很好。”天機老人道:“你身上的熱毒怎麽樣了?”美婦落淚道:“沒事了。前些年我在雪神峰上找到萬年寒冰,用它克製住了熱毒。這麽些年了,我早該來找你,當年...”

天機老人道:“都是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做什麽。”美婦道:“這件事像根刺紮在我心裏,我一定要說。”天機老人歎道:“如果你覺得說出來才痛快,就說吧。”美婦道:“當年我偷走朱雀環,不僅讓你失去族長之位,還被逐出狐族。而我,卻躲了起來。”天機老人道:“你雖將朱雀環用血煉之法煉化,卻無法駕馭,最終每日如受烈火煎熬,隻得藏在極寒之地,算是得到了懲罰。”美婦道:“我是罪有應得,可是連累了你。”

高靈過來,看見美婦,道:“是你,你怎麽會來?”高羽道:“師祖,月寧等著聖水救命呢,以後有的是時間敘舊。”天機老人道:“好吧。纖素,你就跟我們一起去。靈兒,你去收拾收拾,我們要帶月寧去趟南疆。小家夥,你也去吧,省得在這讓人不放心。”

簡木長老以為高羽會搬許多救兵,沒想到就來了這麽幾個人,還都是老弱婦孺,直搖頭。

高羽大包大攬,催促著快去取聖水。簡木道:“人不能去太多,就讓東磨長老帶著你妻子去。”高羽道:“那是我妻子,我一定要去。”雨臨淵道:“這幾天有人盯我們的梢,你們去取聖水可要當心。”簡木道:“肯定是獸族搞的鬼。聖樹是我南疆根基所在,絕不能讓獸族知道。”天機老人道:“這個好辦,你先帶我們隨便轉一圈,引出那些盯梢的。纖素,跟我透透氣可好?”美婦纖素道:“當然好了。”簡木道:“獸族凶殘,老哥還是在家歇著,讓年輕的去吧。”天機老人笑道:“不妨, 我剛好活動活動這把老骨頭。” 他拿起桌上的杯子,伸到簡木麵前,然後一吹,那杯子在簡木眼皮低下像灰塵般飛散。

簡木哪裏見過這等本事,向天機老人跪下道:“求上師救我南疆子民。”天機老人笑道:“走吧。”簡木隻管在前麵帶路,再不敢說三道四,任由天機老人與纖素閑聊。

走了約兩個時辰,天機老人道:“纖素,那三個人跟了我們這麽久,該讓他們歇歇了。”纖素道:“許久沒動手,我都快忘了。”天機老人道:“下手輕些,別傷他們了性命。”纖素道:“你什麽時候變得悲天憫人了?知道啦。”“騰騰”幾下,把三個跟梢的仍了下來。

天機老人道:“你是狐族?”那人道:“狐族夾著尾巴還敢出來?我是蛇族。”天機老人道:“不管你是哪族,告訴你們族長,明日來見我。”那人道:“見你?”天機老人道:“怎麽,不敢來?”那人道:“你這是找死。”天機老人道:“誰死還不一定,你們族長別嚇得咬著尾巴逃走就好。”那人道:“你等著。”憤憤離去。天機老人道:“咱們回去辦正事。”

高羽背著水月寧,張寶背著簡木,四人急忙去取聖水。這條路極其隱秘,再讓高羽來,他可找不到。

聖樹與其它樹木別無二致,混在林子中根本不起眼。簡木扒開樹幹上的藤條,在他胸口的位置露出個碗大的洞。簡木從懷裏拿出個小木杯,伸手到洞中舀出點清亮的水,遞給高羽。高羽將水月寧放下,接過來。簡木道:“東磨長老曾說過,不到萬不得以千萬不能喝,你看著辦吧。”高羽把那水湊到鼻前聞聞,杯中隱約間好似有朦朦霧氣,還真是天地靈氣凝結而成。他趕忙往水月寧肩頭傷口撒了些,黑氣果然變淡。高羽把水喂到水月寧嘴裏,片刻工夫黑氣被逼回肩頭,卻再也不動。

高羽道:“再來一杯。”簡木硬著頭皮又舀了小杯,高羽再給水月寧喝下,黑氣這才被完全逼出。

水月寧悠悠轉醒,道:“高羽,這是在哪?”高羽道:“在南疆。這位是簡木長老,是他救了你。”簡木道:“既然你妻子沒事了,還請你們到那邊說話。”高羽“哎”的答應,抱起水月寧到遠處。

簡木第三次去舀聖水,好不容易弄出半杯,對張寶道:“你脫下上衣。”張寶依言。簡木口中念念有詞,邊圍著他轉邊往他身上灑聖水,張寶覺得有股真氣鑽入體內。

聖水撒完,簡木又摸出張獸皮,遞給張寶,道:“你打開。”

張寶翻開一看,裏麵記載著些粗淺的印式。簡木道:“這是東磨長老當年得到的,隻有長老才有資格看,今天我把他傳給你。你要好好保存,傳給你的下一代長老。”張寶謝過,簡木道:“過來,跟我叩拜過聖樹咱們就回去。” 返回時,簡木讓張寶帶路,並囑咐他祭祀聖樹要到別的地方,聖樹真正所在隻有傳承下一位長老時才能來。

水月寧在天機堂靠參精的須毫與純陽石續命,一隻腳已經邁進鬼門關,現在活生生的出現在眾人麵前,天機老人都覺得驚奇。

高靈道:“月寧姐,我以為你再也醒不過來了。小青姐不在了,你不能再有事。”水月寧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嘛,不要哭了。”

天機老人道:“沒事就好。都過來,今天我給你們介紹一位前輩,這位是纖素,是我的...這個你們不用管,都叫

纖姨。”纖素笑道:“都一把年紀了,叫姨怪不好意思的。”她指了指雨臨淵高靈道:“這兩個小家夥我見過,其他人不太認識。”天機老人道:“這個是高羽,這個是水月寧,他倆是一對兒,都是我的徒孫。”纖素道:“這個小家夥挺有意思,也是你的徒孫?”張寶道:“弟子張寶,也是師祖的徒孫。”

簡木道:“諸位心願達成,可喜可賀。明天獸族要有人來,不知各位怎麽應對?”天機老人道:“你不說我倒忘了。明天你們隻管看著,纖素,咱們去跟他們玩玩?”纖素道:“你還記得那套劍法嗎?”天機老人道:“當然。正好讓小輩們見識見識。”

蛇族首領自逃入南疆後耿耿於懷,一直再圖蛇族複興。他伺機許久,終於等到個將南疆人族置於手掌的機會,哪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機會難得,他可不會就此罷手。當年與五大派的掌門單打獨鬥他都不懼,更何況在這南疆?辛曲獨自一人前來,也好趁此除去簡木,以後誰做長老還不是他說了算?

辛曲徑自推門而入,道:“是哪個大言不慚,要把讓我咬著尾巴逃走?”天機老人看都不看,道:“你就是蛇族首領?今年多大了?”

辛曲今年九百餘歲,與狐族首領和南疆獸族首領平起平坐,說一不二。而且性情火爆,過了氣頭還能再三考慮,當下可會立即發作。辛曲左手猛然化為赤色長蛇,去咬天機老人。天機老人五指泛白,出手快準狠,一把掐住蛇頭,用了四成力,赤蛇便四散消失。

天機老人道:“且慢動手,這地方小,咱們到外麵去。”剛一交手便被鉗製,辛曲失了銳氣,沒有初來的狂傲,返身來到屋外。

天機老人向高羽伸手道:“給我兩把劍。”高羽把佩劍和水月寧的乾坤劍交給他,天機老人遞一把給纖素。兩人出去,餘人也都跟出。

天機老人與纖素將劍舉起交叉,攻向辛曲。辛曲隻覺一股綿綿情意彌漫開來,剪不斷,理還亂,令他手腳盡縛。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他怎樣都無法完全掙脫。辛曲自知不敵,道:“你們兩人等著,我找來幫手看你們如何囂張。”天機老人道:“還有幫手?我等著。”

高羽道:“師祖,你這什麽劍法,好厲害,連殺招都沒用就把那個人打跑了。”天機老人道:“這套劍法本無殺招,怎麽用?”纖素道:“這是我倆早年所創的,意在消遣。”天機老人道:“‘風花雪月’劍法與眾不同,不是你們所能想明白的。”高靈道:“算了吧,不就是你濃我濃,誰還不知道。”與雨臨淵相視一笑。高羽道:“原來是‘風花雪月’哪,沒想到師祖也有當年。”纖素道:“你師祖當年可是玉樹臨風,人稱‘玉麵郎君’,迷倒了萬千少女。”天機老人笑道:“老了,當年再好都過去了,別提了。”

簡木將張寶拉出,道:“剛才你也聽到了,獸族很快就會來。我去準備準備,後天就召集各部族,舉行長老傳位大典。”張寶道:“我去跟我師祖商量一下。”簡木道:“有什麽好商量的。你師祖同意幫我們對付獸族,你是知道的。我這就去派人通知各部族,機不可失。”

張寶把事跟眾人一說,眾人都覺得些許小事,他自己看著辦就好。

長老傳位大典乃是南疆最盛大的事,消息傳出部族夫長們都摸不著頭腦。各部族族人盛裝打扮,在夫長的帶領下來到長老的住所。一時間人聲鼎沸,所有空地都站滿了人。簡木站在高處,示意大家安靜,道:“我要傳位的人不同以前,大家請看。”

張寶怯生生出來,眾人炸開了窩,“東磨長老!”所有的人都跪下參拜,人頂人人壓人,場麵極其震撼。張寶坐在上麵,俯看眾生,內心從未如此滿足。

接下來是繁複的禮節,禮成後部族之人徹夜慶祝,簡木將夫長們叫來,說了獸族的事,再加上所有人都把張寶當成東磨,夫長們不敢動小心思,紛紛表示唯張寶之命是從。

辛曲戰敗後去找狐族首領盧野與南疆獸族首領惜夢,邀他們同來。

長老傳位後的第三天,三人來叫陣,天機老人與纖素接著。盧野一見纖素便道:“好個賊婦,原來是你!你害得我狐族好苦。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今天我定要手刃你,取回狐族之寶。”纖素心中一顫,不由的看向天機老人。

當年天機老人被定為狐族下任族長,帶著纖素去看朱雀環,卻被纖素趁機偷走,因此逐出狐族。

天機老人道:“你叫什麽名字?”盧野道:“你又是誰?”天機老人道:“當年是我帶纖素去的,朱雀環的丟失也有我的責任。”盧野道:“你是大哥?我是盧野啊。”天機老人道:“盧野!除我之外最好的人選就是你了。其他人呢?”盧野道:“都死了。當年與人族之戰,就剩我一個。如果朱雀環未失,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個。”天機老人搖頭道:“人族能者眾多,就算朱雀環也擋不住,有它說不定還會死更多人。”

盧野變色道:“大哥,事到如今你還在為這個賊婦說話,你還知道你是誰,你叫什麽名字嗎!”天機老人道:“兄弟,冤冤相報何時了?算了吧。”盧野眼中冒出殺機,道:“算了!盧湛,你可知道盧輕盧霖盧錚他們是怎麽死的?賊婦之仇,人族之仇,狐族世世代代都記得。從此你我之間,再無兄弟情誼。賊婦,納命來!”將雙鉤一

指,衝向纖素。

纖素把劍一橫,迎了上去。與此同時,辛曲與惜夢向天機老人發難。

盧野左鉤直遞,要去勾纖素後脖。纖素橫劍外掃**開。盧野右鉤又出,削向纖素左手。纖素左手湧出炙冰兩道真氣,盧野心中大驚,連忙退開。他這才想起,當年老族長曾說,賊婦雖然以血煉之法將朱雀環煉化,可她本身並不能駕馭朱雀環的炙熱,必須要用寒氣克製,否則會被活活燒死。現在她活生生的站在這,說明已找到了克製朱雀環的寒氣,冰火兩股真氣可不是他能對付得了的。

盧野不再與纖素硬碰,使招“百轉千回”,雙鉤層層疊疊,罩住纖素。

纖素出身狐族下層,不同於族長家族的盧野,並沒有機會學精妙的招數,便用“風花雪月”劍法中的“明月照溝渠”來擋,這招哪是盧野的對手,一介照麵下來纖素已遍體鱗傷。

天機老人抽身不開,道:“高羽,去幫忙。不要傷他性命。” 高羽拿過張寶的劍,身形在盧野周圍閃動,時不時的出劍。 盧野逮不到高羽,又深受其擾,心思一動用起惑術來。高羽心誌何其堅定,根本沒受影響。盧野忖道:“這小子也是狐族?怎麽看都不像。”使招“龍蟠虎繞”,雙鉤“呼呼”的圍護著盧野,讓高羽無法靠近。纖素發掌,一寒一熱兩股真氣將盧野壓製。要不是天機老人有言在先,盧野哪能支持得住?

天機老人瞥見纖素之險已解,放手對付辛曲與惜夢。“龍嘯九天”,天機老人化作五彩*金龍,乾坤劍極速揮動,發出“嗚嗚”的聲響,衝向辛曲惜夢。此乃木道林所創最絕之招,辛曲與惜夢抵擋不住,紛紛受傷。

天機老人道:“盧野,你先住手,聽我說。”

高羽纖素罷手。

盧野道:“沒什麽好說的,要殺要剮隨你。”天機老人道:“盧野,這幾年你在南疆過得可好?”盧野道:“不好!”天機老人道:“不好是因為你被仇恨蒙蔽。你仔細想想,我狐族與人族再戰,還會剩下幾人?會不會全軍覆沒?呆在南疆休養生息反而是件好事。”

盧野道:“怎麽,外麵的花花世界難道我狐族不能去,隻能在荒野中苟且?天下並非人族的天下!”天機老人道:“弱肉強食的道理你不懂嗎?平心而論,當年就算四大神兵都在狐族手上,狐族能勝得了人族?現今就算你們三人聯手,能鬥的過人族?”

盧野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天機老人頓足道:“糊塗。鬥不過結果會是什麽?滅族!你試得起?兄弟,聽我一句勸,遠離人族才能躲開禍事。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你回去好好想想。你們走吧。”簡木道:“上仙,務必斬草除根,否則後患無窮。”天機老人瞪了他一眼,道:“你做的可真是夠絕,要除你除!”簡木連忙道:“小人知錯,上仙勿怪。”

南疆的事告一段落,眾人打算回去。

張寶悄向高羽道:“師兄,我想留在南疆。”高羽道:“南疆有什麽好的,留在這裏做什麽?”張寶道:“我這個樣子,走到哪裏都被別人輕視,隻有南疆這裏的人不把我當成怪物。”高羽道:“這樣吧,你先跟我們回去,要是想來再來。”簡木死活不同意張寶走,拖著他的手生拉硬拽。張寶再三說回去是辭別師門,接來父母,不消幾日定然回來,簡木這才放手。

張寶把事與高長鶴稟明,高長鶴道:“這是造福一方的好事。為師也沒什麽好東西,為師將佩劍它送與你。”張寶雙手接著,謝過師父,來找玉兒辭別。

兩人談了許久,張寶道:“玉兒,這次一別或許今生再也見不了麵,我...”玉兒看著他,想聽他把話說完。張寶“我”“我”幾次,道:“我舍不得你,你能跟我去南疆嗎?”玉兒怔了下,不知道說什麽好,半天方道:“讓我想想。”張寶起身道:“我去接我爹娘。”便跑了。

玉兒去找水月寧高靈,把張寶的話說給她們聽。高靈道:“你自己的意思呢?”玉兒道:“我不知道。”水月寧道:“感情的事最不好說,你要聽從你自己真實的感覺,我們幫不了你太多。”

張寶接著父母,來與眾人告別。高長鶴分不開身,便讓弟子們送張寶去南疆。玉兒默默的跟著,沒有給張寶回信,張寶也沒再問。

簡木見張寶來了,大擺宴席慶祝。眾人逗留幾天,見識了南疆的風土人情,待要回去時,玉兒對高羽道:“哥哥,我爹再去找我,你就說我在南疆。”

高羽聽她說的前後不著邊際,正要問,水月寧拉過玉兒,悄聲道:“玉兒,你可想清楚了。”玉兒道:“我想的很清楚,張寶對我很好,我要跟他留在南疆。”水月寧道:“感情就是感情,不能摻雜別的事。你要是跟著他,可是一輩子的事。萬一你們有個吵鬧,那時你覺得他對你不好,怎麽辦?隻有真心喜歡,你們才能過一輩子。你可要考慮好了,要不然最終害了你,也害了張寶,對你們誰對不好。”玉兒道:“我想過了,我會真心真意跟他過一輩了。”她走到張寶身邊,對眾人道:“我要和張寶留在南疆,不跟你們回去了。”宋超道:“行啊小師弟,不聲不響的把我們玉兒攥到手了,沒看出來啊。”高羽道:“我怎麽糊塗了?”水月寧道:“糊塗什麽,你自己做的時候也沒糊塗。”張寶嗬嗬傻笑,做夢時才敢想有這麽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