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路上最後一個過客

最後一個春天,最後一場雪

最後一次求生的戰爭

——【法國】保爾·艾呂雅《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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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新的一周。早上起來嗓子有點疼。看了看手機新聞,才知道昨天武漢城區PM2.5指數在300以上,達到6級重度汙染級別。

這是這學期的最後一周。期末的各科考試紛紛登場。考完了,高一高二的小夥伴們就可以勝利大逃亡。美術高三因為剛搞了元月調考,所以期末考試就省了,老老實實上課。除了隨堂考,老虎他們就考了兩門主課,就閃人了。彩雪多了一門,也結束了。秦朗很羨慕他們!高一高二的陸續一走,校園裏就剩下美術高三的四個班,突然顯得異常蕭索。之後,還要繼續補課,直到過年的前三天。然後,開年初七再補課。也就是說,寒假,隻能休息九天。而老虎和彩雪他們,可以休息一個月。

為了盡快完成老虎的畫,秦朗星期三下午請了半天假。反正是專業課,呆在畫室裏畫,不如走出去畫。秦朗沒跟齊老師講實情,他也沒深究。秦朗主動叫上了彩雪。她已經考完試,有的是時間。有她做陪襯,畫麵確實生動些。

這一次,秦朗選的景是半畝園美術館,是他和彩雪參觀軟雕塑的地方。秦朗側麵取景,一大半是館景,一小半是街景。“半畝園美術館”幾個字辨識度較高,一定要進畫裏。曇華林街道在一旁緩緩延伸,給畫麵留下一種悠遠的感覺。秦朗向來喜歡暖色調,尤其喜歡赤橙黃等搭配在一起的絢爛感。而綠藍黑等冷色調,他也喜歡調高亮度,讓它們偏暖。這次也不例外。雖然冬景暗淡,但美術館紅牆白字綠簷,層次感依舊很強。門前兩邊濃鬱的樹葉,大部分為深綠,有些則泛著橙黃。街頭的景雖不多,但灰白中間色的石板路,很有質感,遠處還依稀可見色彩鮮豔的店鋪裝飾。秦朗不知道把彩雪安置在何處,見一輛嫩黃的小轎車停在美術館前,就有了主意,讓她倚靠在小車旁。彩雪這回穿的是藍色牛仔褲,以及紅為主紫相間的花毛衣。

色彩的豐富足夠,但畫畫不是顏色的簡單堆砌,而是用色彩去表現光線,用光線去反映風景的情緒。這種情緒需要觀察者發掘或者傳遞。這或許是繪畫中的移情。

畫了幾個小時,到最後又累又餓。不過看到心滿意足的效果,疲勞也煙消雲散。他們仍舊把畫送到無畫不曇裝裱。可這次嵐姐不在,秦朗略感失望。

“我陪了你一下午,你陪我看一場電影怎麽樣?”彩雪歪著腦袋看著秦朗,臉已凍得蒼白。

“好吧。”秦朗憐惜地說。

他們特意經過學校,把畫具放在校門口相熟的鋪子裏,然後乘車來到首義匯。那裏有吃有玩,離彩雪的家也近。由於4號線地鐵正在建設,道路有點難走。他們在首義匯看了一部叫《不愛不散》的電影,其中一個演員是主持人何炅。

從電影院出來,才八點半。秦朗要送彩雪回家,她提議從紫陽湖公園穿過去。

這是個免費公園,之前秦朗從未進去過。彩雪說,她沒搬過來就去過多次了,人不多,風景不錯,是一個安靜的去處。可現在,是冬天,又是夜晚,園裏靜得有些可怕。路燈背後是烏綠烏綠的樹,樹背後是烏黑烏黑的湖水,遠處高樓的燈光照過來,偶爾會把烏黑的水映出一些光亮。

“你怕不怕?”秦朗沒話找話。

“有什麽可怕的?有你在!”

“你不是說你可以保護我麽?怎麽又指望我保護你?”

“有人身體強壯,有人心理強壯,我屬於後者。”

“拐彎抹角罵我?”秦朗搖搖頭,“說真的,這裏這麽安靜,我都覺得有些可怕!”

“你別嚇我!”彩雪叫道,“你看看,現在仍有夜跑的,還有公園巡查的,有什麽可怕的?”

秦朗嘿嘿一笑。

過了一會兒,秦朗又道:“有水的地方,風景總會不錯。可惜,現在看不見。”

“改天來看就是!”彩雪的鞋踩在生硬的水泥路上,嘎嘎地響,“前麵有處梅園,過不久梅花就會開了,到時候肯定香氣襲人!還有,湖那頭有個桃花島,開了春,估計更美麗!”

“桃花島?東邪黃藥師在上麵麽?”秦朗笑道。

“在啊,郭靖黃蓉也在!”

倆人哈哈大笑。

走了半天,他們還沒有穿過去,估計彩雪舍近求遠,多繞了半圈。他們從側門出去,上了首義路,往前走兩步,就看到一座城門,這就是有700年曆史的起義門。據說是辛亥革命打響第一槍的地方。可惜,老城樓早已不在,現在的是依舊製重修的。

穿過起義門,走了五六分鍾,就到彩雪的家了。

學期末的日子,似乎每個人都心不在焉。有的同學為了衝刺校考,早已請假到外麵畫室強化培訓去了;有的同學忙於校考的報名和現場確認,也需要請假。還有那些沒有校考資格的同學,沒有太多指望,上課自然得過且過。教室裏的位子總是坐不滿,位子上的人常常低著頭。

數學老尹仍高昂著頭,滿臉通紅地講課,偶一低頭,發現下麵學生稀疏,聽者寥寥,不免訓誡之心又起。這時,他又會扯出自己是如何撫養兩個女兒的,兩個女兒是如何上進讓他驕傲的。言外之意,這些學生都是讓他失望的。

英語Miss楊的聲音依舊清亮而高亢,但她每次提問幾乎都是泥牛入海。每到這時,她就會點秦朗:“來,你回答這個問題!”有一次,秦朗實在忍不住問她怎麽老是點自己。她說:“你成績最好,不點你點誰?”這時候,秦朗突然明白,一個能回答問題的學生,其實是老師的救命稻草。

政治荊老師,和荊軻同姓,每次說到自己的姓氏,他必然扯到荊軻,儼然自己就是荊軻N世後裔。後來大家特意查了資料,據說荊軻刺秦之前,根本沒有結婚,自然也沒有後裔。有人開玩笑,說荊軻或許有什麽私生子,那荊老師就是荊軻私生子的後裔。每次說到這個,大家都哈哈大笑。荊老師也似乎沾了荊軻姓氏的豪氣,行為處事總顯得我行我素。於是,有人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荊大俠。他吐字不清的普通話,好長一段時間讓秦朗忍俊不禁,但如今他已沒有笑的欲望。他上課的口頭禪常常是這樣的:“這一題選A,為什麽選A呢?因為……”或者,“這一題選B,為什麽選B呢?因為……”除了選項有變,其它永恒。

地理石老師四十不到,但頭頂直接沐浴著陽光。那光亮的頭皮,讓秦朗想起一望無垠的沙漠。他常常盯著石老師的腦袋發呆。如果有頭發,他應該還蠻帥氣的。現在沒頭發,越看越像老版《西遊記》裏的唐僧。他吐字很快,喜歡重複,這一點又像《大話西遊》裏的唐僧。總而言之,他像唐僧。不知道,他對西天取經路上的地理熟不熟?

曆史解主任上課的風格,與周一升旗的風格迥乎不同。眼神仍舊可以殺人,但語言還是要幽默些,不過冷嘲熱諷的感覺比較明顯。他的課堂,是除了班主任之外,紀律最好的課堂。

相比這五位老師,語文齊老師的心態要更平和一些,他總是鼓勵大家要堅持學習,要調整狀態,要緩解壓力,要積極樂觀,說未來總會比現在美好。他說話總帶點哲理和說教,就像他寫的詩一樣。他私下裏跟秦朗談過很多次話,對他寄予很大期望,秦朗很感動。除他之外,秦朗也很欣賞美術龔老師。老龔上課就是上課,沒那麽多大道理和廢話,講授總是言簡意賅,一個微笑就能鼓勵到人。自從發現她和齊老師不一般的關係後,秦朗對他們之間的一舉一動就格外關注。在外人看來,他們就是普通同事,沒什麽特別,秦朗卻能捕捉到兩人細微的情感互動。這真是有意思的一件事!

為了完成老虎的畫,趁著年前交給他,秦朗這幾天都很忙碌。又到了星期天,他叫上彩雪早早來到曇華林。今天,他要畫三幅水彩畫,時間比較緊。選的三個景,分別是融園、天水的店和一個綜合街景。彩雪特意帶了幾件衣服來配合畫麵,很有主見地選擇顏色和所站的角度。她很善於表現自己的快樂,和秦朗追求色彩斑斕的感覺相得益彰。是的,秦朗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這一天忙下來也累,所以,晚上他和彩雪各自回家。畫還要修改一下,這一次他暫時沒有放到無畫不曇。到目前為止,他一共畫了六幅水彩畫,兩幅素描,兩幅鋼筆畫。再畫一張,湊十幅就可以給老虎了。

繼續是星期一。這周上完,秦朗就可以放假了。大家都很期望。中午,彩雪跑到學校來陪他吃飯。秦朗笑她為了吃個飯跑來跑去不值得,她說:“這麽近,很方便啊,你要是嫌我累,你可以到我那裏吃飯。”

送走彩雪,發現手機沒電了。秦朗想到彩雪會發什麽信息過來,上課也不安穩,所以就沒充電。等晚自習回家,洗完澡,打開手機一看,發現幾條信息,都是嵐姐的,彩雪倒一個沒有。嵐姐要秦朗給她回個話。他看時間都10點半了,就沒打電話,隻發了短信,問她何事。她沒有回話。

第二天,嵐姐又給秦朗發了短信,說電話講不方便,要他有空去她那裏一下。秦朗很納悶:能有什麽事,不方便電話裏講的?他越猜測,越想快點見到她。於是,中午直接去了無畫不曇。

店裏隻有嵐姐一個人。

嵐姐讓秦朗坐下喘口氣,“有件事,可能讓你生氣,我要向你道歉!”

“什麽事?”秦朗有點意外。

“是這樣,”嵐姐欲言又止,“關於你的一幅畫,就是RREAMCITY的那幅。我的一個朋友看中了,你能不能轉給我?”

“轉給你?”秦朗等待她繼續說明。

“我這個朋友是外地的,星期天來玩,無意中看到你那幅畫,他想要。我說這是你的,要和你商量。我以為你星期天會來我店裏,結果你沒來。第二天,他要離開武漢。我打你電話,你又關機了。所以,我沒經過你的同意,就把你的畫送給他了!”嵐姐說完,一臉等待我責怪的抱歉表情。

“你是說你已經把我這幅畫送人了?”秦朗驚訝地叫道。

“是的。對不起。”

“這,不好吧?”

“是不好。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不,不,不是錢的問題!”

“我知道,你是答應給別人畫的,我這樣做令你很尷尬。”

“也不是。”

“那是為什麽?是為了你的女朋友嗎?”

“不,不,她不是我的女朋友。”秦朗趕緊申明,“不過,我確實要考慮她的感受。你知道,她是畫裏的模特,她很喜歡這幅畫。雖然這幅畫是我畫的,但她也有被尊重的權利。沒經過她的同意,我擅自處理了。她會有想法的。”

“哦——可是,這幅畫不也是要送人嗎?”

“是,是送人,可這幅畫畢竟留在武漢,她可以經常看到。而且,她和酒店的人是親戚關係。”

“原來是這樣,那該怎麽辦?”嵐姐長歎一口氣,顯得頗為煩惱,但很快就鎮定下來,“有兩種解決方案。第一,你對你的朋友實話實說,我賠你們損失,希望她能諒解。第二,實在不行,我打電話,讓朋友把畫郵寄回來。當時,我給他說明了實際情況,留了回旋餘地。”

“都不太好,”秦朗看著嵐姐,“不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那怎麽辦?”

“我再畫一幅吧,爭取畫得一模一樣。這樣,她不會生氣,你也不會失望。”

“這倒是一個主意!”嵐姐笑了起來。

說畫就畫。下午,秦朗請了假,又去DREAMCITY。我對照著手機中留的照片,找到上次畫畫的角度。畢竟畫過兩次,已經輕車熟路了。隻是上次是上午,光線淡些。這次是晴天,是下午,光線足些,感覺畫的色彩似乎更亮了。畫完街景,他把彩雪加了進去。

“大功告成!”忙活了一下午,秦朗終於克隆了那幅畫。

“不錯,幾乎一模一樣,而且更亮麗一些。”嵐姐審視著這幅畫,露出滿意的微笑。然後,她把一疊錢放在秦朗麵前,“這是5000塊錢,謝謝你幫了我!”

“什麽意思?”

“那幅畫的錢,和耽誤你時間的錢。”

“我是為錢嗎?”秦朗忽然有些生氣。

“我知道你不是為錢,但你確實幫了我大忙,我真心感謝!”

“你太抬舉我了!我有自知之明。以我的資曆和水平,我的畫能夠賣個三五百,已是我的幸運。能夠賣到三五千,絕對是靠你營銷的能力。”

“這個,你就理解錯了!畫的價值確實和畫家的名氣掛鉤,但畫本身有它的審美價值。如果有人強烈地欣賞這幅畫,你當然可以抬高它的價格。如果沒人欣賞,你送給別人都不一定有人要。所以,你要對你的畫自信!畫畫,不是隨便畫個人、畫個景而已,它融合了你對景物的理解,對時空的理解,對文化的理解,對曆史的理解,它有大量的情緒、思想和喜好在裏麵,它是一個有生命的個體。你看你畫了幾幅畫,都強烈地表現著色彩的絢爛和豐富,甚至當冬天失光落彩的時候,你也特意加強了色調的描摹。這種對色彩的狂熱,其實反映了你作為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對現實世界和未來世界的追求與渴望。尤其當那個色彩鮮豔的小女孩出現時,一股青春的氣息撲麵而來:活力、熱烈、叛逆、不屑……所有美好的元素圍繞著青春萌發開來,讓觀者不得不為之動容。這樣的畫,不是大街上司空見慣的畫,而是有你強烈個人烙印和獨特審美的畫。好畫家與一般畫家的區別就在這!你記住,以後不必做個大眾的畫家,隻做個小眾的畫家就可以了。你可以追求更多的人欣賞你,但不要期望所有人都欣賞你,哪怕真正欣賞你的人是少數,你也是成功的!藝術為什麽非要迎合別人?為什麽不能讓別人追隨你?”

“我真是受寵若驚!”秦朗平複了一下激動的情緒,“你的觀點沒錯,我很受啟發,但這錢我不能收。你為了那個朋友不嫌麻煩,我也可以為了你不嫌麻煩。那幅畫,我送給你了,你自然可以送給別人!”

“你真的要送給我,不要這5000塊錢?”嵐姐微笑道。

“當然!”

“你讓我感動,”嵐姐笑了笑,“很單純的孩子。”

“我可不是孩子!”

“對,你是很單純的男人。以後你有什麽難事求我,我一定答應你。”

“好!”

嵐姐要留我吃飯。我看已過了上晚自習的時間,就同意了。

嵐姐關了無畫不曇的門。倆人來到二樓。這是秦朗第三次來到這裏,覺得熟悉和親近了許多。嵐姐係了圍裙進了廚房。秦朗無聊,就進了嵐姐收藏藝術品的房間。中間仍是那個圓形沙發,可以無拘無束地坐著欣賞。秦朗站著一個個近距離地觀看那些作品。喜歡的時候,還用手機拍下來。轉了一圈,他看到後麵有一個櫃子,櫃子上有一串鑰匙,沒有拔下。這裏麵有什麽?一種強烈的好奇心油然而生。他看了看門口,外麵沒有動靜。猶豫了片刻,他終於伸出手,擰動了鑰匙。門輕輕地開了,裏麵有好多畫,一層層壓著。他拿起最上麵的一幅看了一下,竟是嵐姐的畫像,穿著裙子天真爛漫的樣子。繼續拿起一幅,仍舊是他的畫像。連續幾幅也是如此。看樣子,這是嵐姐的私人珍藏,裏麵肯定有許多故事。這時,他觀察到一幅單獨放在裏側的畫,麵上還包著一層厚厚的布,於是小心地搬開其它畫,費力地把它抽出來。他輕輕地掀開那層布,當瞥到一小塊**的肌膚時,他的心頓時怦怦直跳。

等完全掀開,他發現,這竟是嵐姐的**油畫!

秦朗的心狂跳起來。那種興奮、渴求、緊張和擔心,像眾多同時竄起的火苗,兀自熱烈,又霎時交織在一起,最後越燒越旺。他的手開始發抖了!

畫中有一個高高窄窄的椅子。框架是木質的,紅得發光。椅背和座板似乎嵌了皮革,黑得高貴。嵐姐竟分開雙腿跨坐在椅子上,上身繃得直直的,略微向前傾斜。一對沉甸甸的美好垂在胸前,十分撩人。修長的雙臂穿過兩胯,俏溜溜地並撐在座板上,若隱若現地擋住了身下的隱私。大腿看起來異常白淨,因為坐壓的緣故,應比平時顯得豐腴。膝蓋是圓實柔和的,像陽光下圓潤的鵝卵石,沒有絲毫突兀感。兩小腿呈八字分開,豎斜著往下延伸,直到腳踝。但腳背是弓起的,腳尖支著地,這無疑增加了小腿的修長美感。小腿處的皮膚極為細膩,白中透青,凝脂如玉,腿骨處發著慈和的光,真實清晰得如同相機拍攝的一般。這**的姿勢,對所有男人來說,無疑充滿**。可是,如果你再看那張臉,你的欲望就會立刻收斂起來。那是一張多麽美麗的臉啊!無瑕的臉龐,如緞的秀發,光潔的額頭,澄澈的眼睛,細柔的眉毛,挺翹的鼻梁,迷人的鼻溝,晶瑩的嘴唇,純潔的笑容,柔滑的下巴,頎長的脖頸,讓你全然忘了她沒穿衣服,而隻顧凝視她的臉。沒有羞澀,沒有**,沒有曖昧,隻有單純的性感、歡愉和陶醉。世界的美好,竟在這張臉上凝結成永恒。

沒想到,秦朗狂跳的心竟慢慢舒緩下來。他被這無邪的臉和無邪的身體打動了,內心沒有絲毫齷蹉的想法!他隻想用眼睛去享受這種視覺的歡愉。

哦,世界的美好,不過如純淨平和漂亮女人的身體,樂而不**,哀而不傷,讓人向往,也讓人回味。

這幅畫讓秦朗明白,當一個人青春絢爛、色彩嬌豔之時,多麽需要留下美麗的印跡啊!對嵐姐來說,它是一幅青春動人嬌美無比的畫。對別人來說,可能是一種出類拔萃的成績,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一段圓滿甜蜜的愛情……秦朗的青春印跡是什麽?——遊泳?畫畫?學業?友情?愛情?似乎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但看到這幅畫,他似乎什麽都有了,一種青春向上的欲望卷土重來!他覺得,青春是有多少事可以做,多少夢可以追尋啊!

這是繪畫的魅力!這是繪畫的力量!

秦朗又看了看畫,發現畫麵人物身後還放著一個花瓶,裏麵插著些鮮紅的玫瑰花,似乎寓意著愛情之火正在燃燒。旁邊有扇窗,光從外進來,並不耀眼,卻把肌膚映得如玉脂一般柔膩。窗外隱約招展的花枝仿佛春天的手,召喚著年輕的人兒出去歡天喜地。

秦朗忍不住拿出手機偷偷拍了幾張。他怕被嵐姐發現,不敢久看,便小心翼翼地放好畫,關上櫃門。做完這一切,他坐到圓形的沙發上,以平複躁動的心。閉上眼,畫裏的形象立即跳躍在他的眼簾。一切那麽真切,那麽美好,那麽無邪又那麽讓人眷戀。如果有一天,讓他親近這樣的身體,那該是多麽快樂!他享受著這種幻覺,不願睜眼醒來。似睡非睡中,他進入了甜美的夢鄉。

“吃飯了!”一個聲音由遠及近。

秦朗睜開眼,嵐姐如畫中的眼神和笑容展現在眼前,讓他竟產生某種錯覺。

“你睡著了嗎?我看見你閉著眼睛笑了,夢見什麽了?”

“哦,”秦朗尷尬地笑了笑,“沒什麽。”

他們開始吃飯。飯菜雖不豐盛,但清新可口。有了剛才窺畫的一幕,再麵對嵐姐,他心裏頗有些不自在。吃完飯,也沒多逗留,就離開了嵐姐的家。

秦朗很高興他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沒有讓嵐姐難堪,沒有要嵐姐的錢。這拉近了他和嵐姐的距離。更重要的,他有機會欣賞到那一幅畫。

這是誰給她畫的呢?她的前夫?還是她的情人?秦朗拿出手機,呆呆地看著嵐姐的身體出神。如果有機會,他也能給嵐姐畫一幅畫,該有多好啊!

第二天,齊老師找秦朗談話,問他為什麽請假。秦朗找了個托辭,齊老師批評了兩句,提醒他不能貪玩鬆懈了。

這周挺長,連續上八天,星期天沒休息,外加星期一。

給老虎的第十幅畫也完成了。自從見到嵐姐的油畫後,秦朗忽然有些心虛,便讓彩雪把畫送到了無畫不曇,然後通知老虎改天去無畫不曇取畫。

彩雪給秦朗發來紫陽湖臘梅開放的照片,要他中午一起吃飯,順便在紫陽湖逛一下。秦朗覺得公園雖近,但中午隻有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太趕,就拒絕了。

雖然幾天前,秦朗剛挨了齊老師批評,但星期六下午,他還是先斬後奏,請了假。四點半,有李娜的澳網決賽。作為她的忠實粉絲,秦朗必須支持她。總算沒白請假,李娜奪冠了!

齊老師一早找到他,嚴肅地問道:“李娜的比賽看得舒服吧?”秦朗大吃一驚,心想老師怎麽知道。

“你在QQ空間那麽興奮地讚李娜奪冠,地球人都知道了!”齊老師滿臉慍色地看著他,“居然打了十個驚歎號!”

有這麽多嗎?唉,又挨了一頓批!

這幾天,老虎已到無畫不曇取了畫。他給秦朗打電話興奮地說了半天,說很滿意這些畫,要他放假那天——也就是28號,一定要到新裝修的酒店去玩。28號,碰巧是臘月28,再過兩天就大年30了。

秦朗很久沒見到李翠彤了,呆在家裏過年難免會尷尬,便早早訂好了29號去上海的動車。春節期間,他就呆在上海,陪外公外婆好了。

28號上午,秦朗來到紫陽湖公園等彩雪。他們約好,一起到老虎那裏去。沒站多久,忽然一朵小花伸到她鼻前,送來一縷清香。扭頭一看,不是彩雪是誰?

“走,欣賞臘梅去!”彩雪拉著他的手就往公園裏走。

“我們不去老虎那兒了?”

“去那早幹嘛?都是他的狐朋狗友,跟他們有什麽聊的?”彩雪活蹦亂跳的,回頭望著他笑,“逛公園多好玩!”

這段時間,武漢的天氣很不對勁。都大冬天了,氣溫動不動十五六度,前幾天據說達到二十一點四度,打破武漢近40年1月下旬最高氣溫極值。這不是跳過冬天直接春天的節奏麽?

公園裏,人還是不多。大多是老人和小孩。這個比中山公園好多了,中山公園無論你何時去,老是一堆人。

沒走多遠,就聞到一陣淡淡的香。原來路邊就有梅花,樹枝不高,栽得也疏鬆。紅的,黃的的居多,零零碎碎地開在枝頭,讓人憐愛。

“給我拍照!”彩雪把手機給秦朗,轉身就跑到一棵梅樹旁。

秦朗看了一下角度和光線,給她照了幾張。

完了,彩雪迫不及待拿過手機欣賞。

“不愧是搞美術的,拍照有水平!”然後,她又拉起他的手,“來,來,我們來張自拍!”

再往前走,又有一片梅花。一棵一棵的,比剛才要密些,也高些。花開得也盛,也豔。

又是一通拍照。彩雪笑起來是很漂亮的,但用漂亮來形容似乎簡單了。她的笑是毫無保留的,盡情釋放的。很多人的笑不是這樣:要麽太在意外在的看法,生怕別人覺得放肆或做作;要麽太在意內心的感受,壓抑著情感或敷衍著情感。秦朗特別喜歡這一張,背後是碧綠湖水,遠處有拱拱石橋,近處是婀娜梅枝,眼前是盈盈笑臉,伴著朵朵豔花。

更濃鬱的香已經襲來。緊挨著這片梅林,又有更大一片梅林。樹更高,枝更密,花更多。樹與樹相互簇擁,人要想站在樹叢間,隻能俯身鑽進去。花瓣是白色的,這裏幾瓣,那裏幾瓣,或盛開或初綻或含苞待放。花蕊是黃色的,尤其是蕊上的點點,橙黃橙黃的,就像一簇簇嬌小的豆芽菜。花瓣的外沿有楓葉紅似的花衣,也分成一瓣一瓣的,包裹著白色的花瓣。有了紅色的點綴,花變得俏麗多了。但是,稍稍離遠點,就看不到紅色的存在,甚至看不到白色的存在。能看到的隻是一個整體,一大片黃色的雲。驀然間,有種雲蒸霞蔚的感覺。

梅林旁邊有一堆戶外的健身器材,是社區那種的,如單杠、吊杠、蹺蹺板、劃船器、秋千等。彩雪煥發了童趣,和秦朗玩起了秋千。

“讓我們飛起來吧!”彩雪高聲叫著。倆人一起用腳撐著地,猛地往前**去。

“哇哦,再高點,再高點!”彩雪的笑聲在空中飛揚,引來小孩子們忍不住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