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止在楚伯承眼裏看到惡劣。

他不是真心的恭喜,似乎是在嘲笑她對名分的執著,和如今狼狽的現狀。

薑止臉色白了一個度,低著頭不說話。

楚督軍催促,“薑止?”

“我還在讀書。”薑止咽了咽喉嚨,“這陣子學校課業緊,我不想再考慮婚事,舅舅見諒。”

說完這句話,薑止能預料到楚督軍的臉色有多難看。

果然,楚督軍眉宇間添上幾分不滿,“薑止,舅舅這麽跟你說,這門親事,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費榮在法租界勢力廣,若能拉攏他,對楚家也有好處。楚家養你們母女四個多年,從沒要求你們回報什麽。如今舅舅難得開口求你,你就是這種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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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止從不覺得自己欠楚家什麽。

小時候她被迫和姆媽分離,跟著父親和楚雪螢來督軍府住了幾年,花的也是父親帶來的財產。

去年她外祖父去世,重返督軍府,帶來的一些微薄財產,也被楚雪螢搜刮去,充了督軍府的私庫。

若真要算起來,不是她欠督軍府的,而是督軍府欠她的。

她不過是為了報仇,才選擇在督軍府謹小慎微活著。

可是,寄人籬下,她似乎沒有任何話語權。

“舅舅,我隻是想專心完成學業。”薑止做最後的掙紮。

楚督軍擺了擺手,“你願意讀書是好事,但和你的婚事不衝突。若婚事耽擱你上學,以費榮的財力,他請一百個先生來家裏教你,都綽綽有餘。你嫁過去,是享福。對你有好處,對楚家也有好處,你覺得呢?”

到後麵幾句話,薑止已經隱隱能聽出幾分威脅和強迫的意味。

她希望楚伯承能幫她拒了這門婚事。

可沉默很久,他都沒有開口。

薑止暗暗咬著牙,應聲,“是。”

“那這事就這麽說定了。”楚督軍拍板,“你的嫁妝,我會按楚家女兒的標準給你操辦,也算是楚家對你的情意。”

“多謝...舅舅。”

薑止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起身的時候險些跌倒。

楚伯承先她一步離開。

薑止氣喘籲籲追上他,“阿哥。”

他腳步頓住,回頭靜靜凝視她。

沉默良久,薑止張了張嘴,剛要開口,忽然被他打斷,“你如果想求我阻撓你和費榮的婚事,也沒必要開口,我沒理由幫你。”

薑止麵色刹那間蒼白無比,聲音顫抖,“這婚事隻有你插手,才有回旋的餘地。阿哥,你要怎樣,才肯幫我。”

楚伯承指腹掠過她白皙如玉的臉蛋,“我要什麽,你心裏一直清楚。可你不願意,我也不想強迫你,很沒意思。所以你以後的事,包括你的婚事,自然由你嫡母給你做主,我就不插手了。”

頓了頓,他笑了聲,“不過如果你現在改變主意,說不定我會大發慈悲,伸手拉你一把。”

薑止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進退兩難。

要麽嫁給費榮當正妻,要麽心甘情願當楚伯承的情人。

無論是哪個,她都不想要。

心裏無限悲涼,薑止難以忍耐胸腔中的怒意,哽咽著開口,“阿哥,我小時候很依賴你,但現在我恨你。”

楚伯承笑容慢慢消失。

他幽深的眼眶落下一片陰霾,瞳孔也是深沉的暗色,如望不見底的古井。

盯著她憤怒而委屈的臉,半晌,他又揚起了唇瓣。

笑得涼薄,笑得諷刺,“是我逼你嫁給費榮的嗎?你該恨的人不是我。我也沒理由幫你,自求多福吧。”

說完,他轉身離開,留給薑止一個無情又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