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副官,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走廊很暗,楚伯承背對著微弱的光線,麵色發沉,聲音冷得刺骨。

喬寅望向楚伯承的視線,滿是戾氣,他上前一步。

胡副官及時攔住喬寅,“喬先生,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少帥。”

“胡銘鬱,我讓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楚伯承語氣加重。

“少帥。”胡副官轉身,“薑小姐她被吳羽抓走了。”

“去救人!”楚伯承額間青筋暴起。

喬寅輕嗤一聲,“救人?楚伯承,如果你有跟閻王爺搶人的本事,那就去閻羅殿把薑止帶回來。”

刺骨的冷意,像刀子割著五髒六腑,楚伯承勉強維持的理智,一瞬間消失。

他不顧自己的雙腿,撐著走廊的牆壁,跌跌撞撞衝到喬寅麵前,死死拽住他的領子,“喬寅,你他娘的胡說八道什麽?”

喬寅沒有因為楚伯承的腿而手下留情,他直接一拳揮在楚伯承的臉上,怒道:“薑止被炸藥衝下懸崖,懸崖深不見底,下麵是一條湍急的河,就算她不被摔死,也會被淹死,我這麽說,你滿意了嗎?”

他把楚伯寧送走後,又帶著自己的手下去救薑止。

可他的勢力隻限於洛川城內,人手不足,勉強能與吳羽一戰,卻保證不了薑止的生命安全。

他當時焦頭爛額,想不到任何能把薑止完好無損帶出來的辦法。

後來,吳羽所紮營的地方,突然發生了一場巨大的爆炸。

喬寅也不知道發生什麽。

他趕過去的時候,橫屍遍野。

懸崖邊上,有一片布料,上麵的花紋,和薑止身上穿的衣服的花紋,一模一樣。

而那片地方,潮濕鬆軟的泥土上,有很多被炸彈炸飛的小石櫟,以及人在掉下懸崖,掙紮時所留下的抓痕。

從抓痕的大小來看,和薑止手的尺寸吻合。

他很快斷定,薑止大概是被炸藥衝到懸崖邊。

當時,他不想接受這個事實,可他又派人搜了很久,都沒有在山上找到薑止。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又帶人下山,從小路走到懸崖下麵,湍急的河水沒有盡頭。

薑止從懸崖上掉落,即便摔不死,也會被河水衝走,生還的幾率,微乎其微。

經曆了三天三夜的搜索後,喬寅放棄了。

他渾渾噩噩地回到洛川城,唯一想做的就是,狠狠打楚伯承一頓。

如今他打了楚伯承泄憤,然而,薑止再也回不來了。

楚伯承頹廢地靠坐在牆邊,眼底慢慢溢出紅血絲,“這不可能,薑止那麽機靈,她不可能死,我不相信...”

“再機靈,她也隻是個手無寸鐵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她孤立無援,但凡你們派兵去救人,說不定薑止也不會死。”

說完,喬寅無力地退後兩步,然後轉身,輕聲道:“算了,人都已經沒了,說這些都沒用了,全都沒用了。”

他一步步離開,走到樓梯拐角處,喬寅突然暈了過去。

胡副官趕緊找人把喬寅送到急診室。

安頓好喬寅,胡副官走到楚伯承麵前。

楚伯承從旁邊衛兵的肩膀上,抽出一把槍,毫不猶豫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隨著一陣痛苦的悶哼聲,胡副官捂著肩膀,單膝跪在地上。

楚伯承扔掉槍,語氣陰沉地嚇人,“現在,立刻就派人去城外,現在就去!”

胡副官疼得渾身發抖,聲音也跟著發顫。

可他態度卻異常堅決,“少帥,我們為了處理匪患,已經耗費太多的兵力,如今洪獷的餘黨虎視眈眈,我們沒有足夠的人手再去找人,而且喬先生說,薑小姐已經死了...”

“混賬!”楚伯承腳步踉蹌衝到胡副官麵前,拉著他衣領,拳頭如雨點般,狠狠砸在他臉上,“誰讓你自作主張瞞著我。”

皮肉炸開的聲音,在走廊中不絕於耳。

胡副官不躲不閃,承受著楚伯承的怒火。

他被打得聲音破碎,“少帥,我胡銘鬱被你從戰場上救回來的那一刻,就在心裏發誓,一輩子效忠於你。如果吳羽抓走的人不是薑小姐,而是我的妻兒,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咳咳...

少帥,曾經你跟我說過,集體的利益,永遠高於個人的,薑小姐為此而犧牲,我也很難過,但這種事無法避免。但我知道,薑小姐是你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我願意以死謝罪。”

楚伯承的拳頭,停滯在半空。

他眼眶慢慢發紅,所有的憤怒和悲傷,都化作一句無力的話,“從此以後,滾出我的視線,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說完,楚伯承眼神空洞地靠坐在走廊的牆壁上。

胡副官用力喘著氣,稍稍緩過一些力氣,他慢慢起身,“少帥,一旦你派兵去城外找薑小姐,肯定會驚動洪獷一黨的人,他們會拿這件事做文章,攪渾洛川城的水。到時候,洛川城會變成什麽樣,不論是我,還是少帥你,都心裏清楚,請你為洛川城的百姓想一想。”

“滾!”

楚伯承嗓音哽咽了下。

他仰起頭,一隻手捂著臉。

胡副官看到楚伯承的指縫間,溢出一片濡濕。

“少帥,對不起!”說完,胡副官起身,腳步不穩地離開。

楚伯承在走廊坐了一天一夜。

沒人敢去勸。

天剛亮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

楚伯寧出現在四樓走廊的盡頭。

她衝到楚伯承麵前時,楚伯承沒有什麽反應,眼睛沒有任何焦距。

楚伯寧顧不得楚伯承的異樣,蹲下身子,用力搖晃著楚伯承,“阿哥,薑止被吳羽綁架了,你快找人去救她。”

楚伯承開始有了反應,可反應很微弱。

楚伯寧用力喊道:“阿哥,我說薑止被吳羽綁了,你趕快去救她啊,我求了阿爸,可是阿爸不理我,你那麽疼薑止,你會去救她的,是不是?”

楚伯承輕輕推開楚伯寧,用手臂的力氣,撐著輪椅慢慢站起身,他木然道:“去哪裏救,人已經死了!回去吧,別再來了!”

心口一窒,楚伯寧腦海中突然天旋地轉,她眼前一黑,無意識地暈倒在地。

地上,一灘粘稠的血,在冷白的地板上逐漸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