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白蘭死因(上)

辛伯突然跪下,“老奴……老奴不敢撒謊,老奴隻瞧見四小姐出府,並未留意她出府的確切時間,隻記得是卯時內出的府。”豆大的汗珠不停落在地上,他不敢抬眼看任何一人。

大夫人哼了一聲,道:“辛伯,你確定你不記得確切時間?”

“老奴確定。”

“……你先下去。”大夫人睨了他一會,命他下去。

“是,老奴告退。”

大夫人瞧向二夫人,“紀氏,既然辛伯未記清,此事倒不好說了。”

二夫人冷笑:“夫人是想包庇她麽?就算辛伯未記清,也不能說明什麽,白蘭昨日才被四小姐捧打,今日便被吊死在紫秀院門口,不是她還是誰做下這狠事?”

大夫人沉吟不語。

卻聽薑冬竹道:“母親,死者為大,那白蘭的屍體一直吊在樹上,總是不好,不如先遣人將她放下。”

大夫人點了點頭道:“不錯,死者為大,侍雪,命人將白蘭的屍體取下。”

侍雪領命出去。

二夫人警惕地道:“賤……四小姐,你想耍什麽花招?”

薑冬竹笑了笑,不語。

過了一會兒,侍雪進來,“大夫人,白蘭的屍體已放下。”

薑冬竹笑問:“二姨娘堅持是我將白蘭吊死在樹上,我一個沒有任何武功的弱女子,竟有如此本事,我自己也好奇。請問侍雪姐姐,是幾人將白蘭的屍體放下的。”

侍雪笑著看一眼大夫人道:“回四小姐的話,是兩位身強力壯的男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放下白蘭屍體的。”

大夫人登時明白薑冬竹的意思,轉向二夫人:“紀氏,白蘭已經死掉,不會掙紮,尚需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將她放下來,霜兒一個弱女子想將活得白蘭吊死在樹上,而不驚動任何人,又怎麽不可能做到。”

二夫人一時語窒。“這個……”

“母親,此事不能依照常理來看。”百裏露冷哼著站出來道。

大夫人訝然:“不依常理,倒依什麽,你倒是說說,讓母親也見識一下。”

百裏露瞪了薑冬竹一眼,道:“四妹現在處處透著詭異,我聽說前幾日五妹失手推她,太陽穴磕在石頭上,那傷明明可以致命,何以她不但未死,反而看起來像根本沒事似的,而且自從她醒過來便似變了個人,出手極狠,也沒了從前的卑微?母親,要我說,她一定是像極了她生母那狐媚子,使了什麽妖法蠱術!”

大夫人聞言臉色登時一變,百裏霜的生母一直是她心中的大忌,當初門主險些被那狐媚子勾走,為了留住他,她甚至忍痛將紀氏等人納進門來,唯望他莫被家外的野鶯勾走……百裏露的話正好戳中大夫人心中的痛疤。

薑冬竹不得不佩服百裏露了,她看似魯莽,倒是狡猾奸詐之極,一悉話便扭轉了乾坤,真是不可小瞧。她雖不知百裏霜這原身的生母是個什麽樣的人,但從大夫人眼底的忌諱便知,那女人必是大夫人的大忌,而百裏霜進府後如此被輕賤,八成也與她生母有關。

“三姐這樣說倒是莫須有了,照三姐這般說法,我命大未死活過來,不是福氣,倒成了妖孽,因為我活著便得背負旁人犯下的罪過,是麽?”

百裏露哼了一聲,大夫人麵無表情,二夫人麵現得色。

薑冬竹輕歎一聲,聲音微厲:“若是如此,倒是要先問問父親了,父親在江湖打拚幾十年有多少次是死裏逃生的,想必母親是最清楚的吧?”

大夫人二夫人同時怔住,不錯,門主這幾十年來,死裏逃生的次數不下三五次,依百裏霜這意思,若她死裏逃生被指是妖孽,那門主又算什麽?

室內片刻沉靜。

大夫人忽然笑道:“四丫頭說得不錯,若真論起來,倒是將門主一同懷疑了。”

二夫人咬了下嘴唇,望向薑冬竹,隻覺這賤人眸光淩厲了不少,確實同從前大不一樣了,本來以為今日借了白蘭之死便可處置了那賤人,豈知這賤人竟在不慍不火中將大夫人拉向一個陣營。

薑冬竹道:“母親,白蘭的死若不查清楚,隻怕女兒是脫不了嫌疑的。母親若不嫌屍體晦氣,請母親與姨娘一同移步院外,我們一起瞧白蘭是不是怎麽死的。”

百裏露聞言輕輕抽了一口氣,紀氏給了她一個稍安毋躁的眼神,她不信那個賤丫頭能瞧出什麽端倪。

大夫人疑惑地瞧一眼薑冬竹,什麽都沒說,直接起來,在侍雪的攙扶下走出屋子。二房母女見狀,隻好跟著出去。

梅兒擔心地悄聲問薑冬竹:“四小姐,二夫人母女素來奸狠,你如此做,會不會為自己引來殺身之禍?”

薑冬竹笑了一聲,邁步出去,梅兒緊跟其後。

到了院外,瞧見白蘭的屍體仰橫在地上,兩名男仆站在一旁,見夫人小姐們出來,他們忙往後退了幾步。

大夫人在離屍體丈外停下,二夫人和百裏露也怕沾了晦氣,不敢再往前走。

“霜兒,如何才能瞧出白蘭的真正死因?”大夫人以絲帕輕輕掩著口鼻問道。

薑冬竹看一眼二房母女,笑著走到白蘭的屍體旁。梅兒忙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四小姐,別靠得太近,萬一沾惹上不幹淨的東西便不好了。”

薑冬竹聲音微微提高:“你怕什麽,有道是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白蘭就算陰魂不散,也去糾纏那些害死她之人,與我何幹?”

邊說著,目光邊轉向百裏露母女,隻見百裏露眼裏果然閃過一絲恐懼,下意識地看向大夫人和二夫人。

薑冬竹回身向大夫人行了一禮道:“母親,女兒少時生活在府外,曾認識一位見多識廣的鄰居大叔,那位鄰居大叔行走江湖多年,偶爾還去給府衙當仵作賺點盤纏,閑暇時,他常給女兒講些趣聞軼事,因此,女兒也約略懂一些……”

嘿嘿,這位鄰居大叔自然是她杜撰的,她懂得那一些,不過是行走江湖四五年積累的經驗。像她這種江湖人殺過不少人,也見過各種各樣的死人,隻要白蘭死得不是太奇特,想來不會難倒她。

大夫人怔住:“懂一些……什麽?”

薑冬竹笑而不語,轉回身來,解來了白蘭頸上的繩子,道:“這繩扣上無明顯血跡,白蘭頸上也無傷破,母親,這至少說明白蘭不是活著被吊起來的。”

大夫人隨即問道:“為什麽?”

“很明顯,母親,一個人若是活著,旁人要用繩子將她吊起,那麽她的第一反應是什麽?”

“當然是掙紮求救。”

“母親說得不錯,不論是誰若被旁人強行吊死,必得掙紮求救,而白蘭既然在紫秀院外吊死,為何附近卻無人聽到任何聲響?對了,母親,旁邊便是三姨娘的院子,若是紫秀院這裏有求救聲,三姨娘那裏的下人必聽得到。”

大夫人點頭:“嗯,這倒是。”

“如母親所言,不論是誰要被吊死必會經過激烈掙紮,那麽頸項必被繩子搓傷,繩上也定會有血跡,而現一這兩者皆無。而且,若被強行吊死,白蘭麵上必有猙獰痛苦的表情,舌頭也會發黑發紫伸出,而白蘭嘴巴緊閉,致於舌頭是不是發黑發紫……我力氣小,扒不開她的嘴。”

大夫人立即命旁邊的仆役去檢查。兩名仆役猶豫著,不敢上前。

大夫人發怒:“怎麽,我還支使不動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