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出帳，一眼便看到鎮靈碑方向燃起了數個火頭，雖然妖霧重重，仍掩不住那顯眼的火光，多半是慶祭準備開壇做法了。

身邊的洛凝風冷冷說道：“還真是肆無忌憚呐！”

我笑了笑：“這不是駕鶴天師那幫人嘛，還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躲過那次坍塌的。”

不等洛凝風接話，我就衝已經聚齊的眾人擺了擺頭：“走吧，咱們摸過去看看！”

當下，我將人手分作三隊，我帶中路，洛凝風率隊在左，蔣隆帶人在右，間隔百米，各自收斂氣息，借著夜色和妖霧的掩護，緩緩向深淵中央摸去。

此時深淵裏出奇的冰寒，每一步都會在亂石上留下一個冰霜腳印，即便有陽氣護身，仍感覺冷得刺骨，越是接近鎮靈碑處寒意越盛，好在此行都算高手，而且白天的時候已經來過一趟，對地形還算熟悉，沒有打草驚蛇。

摸到距離鎮靈碑廢墟二百米開外的一堆亂石處，我示意其他人原地潛伏，自己和楊樹趴在石頭堆上邊仔細觀察起來。

隻見以七盆篝火被架起很高，呈北鬥狀分布，以殘碑為中心，已經搭起了一座三角祭台，周遭黑影晃動，不下數十人，各種旗幡已然豎起，隻有祭壇中央還空著，並沒看到陸俊，就更別提他口中那個上尊了。

我不禁皺眉，光看他們擺出的陣仗就知道所圖不小，更何況至今也無法確定陸俊所言是否屬實，這一戰，實在是沒有半點把握。

以我的習慣，在無法確定情報可靠性的情況下，絕對不會將精銳投入戰鬥，否則很容易掉進敵人的圈套而造成不可預料的後果。

可形勢所迫，我們偏偏不得不全力以赴，這讓我心裏那種不安更加強烈，之前我也試過動用刀讖來趨吉避凶，但不管怎麽試，眼前所見就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更重要的是，我不知道這樣的結果，究竟是受夜菩提妖力影響，刀讖術失去了效力，還是意味著，我們所要麵對的未來隻有那無邊無際的黑暗。

反觀楊樹，反倒顯得無比堅定，目光灼灼的緊盯著祭壇不放，好像正急不可待的盼著慶祭出現一般，一念及此，我忽然記起他曾經親口說過，他之所以能將自己的意誌保留至今，連孟婆湯都奈何他不得，是因為他有未了之事，此次正是為還願而來！

難道他是與那慶祭有仇，所謂還願實際上是報仇？

我附在他耳邊道：“待會兒咱們帶人先上。”

楊樹瞅了我一眼：“嗯，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要碰，就可著咱們先碰，哪怕碰個稀爛，也比一股腦全碰碎了強。”

這話在我聽來，有些陰陽怪氣，不料他反倒神色坦然的補上了一句：“你這回倒是有了點會首的樣子。”

我本想探探他的底，卻碰了個軟釘子！

他這個態度，根本沒法分辨真實的想法，正想再問之際，腳下地麵又是一陣激烈顫動，藏身的石頭堆嘩啦作響，石縫之中妖氣迸發，逼得我們不得不閃身躲避。

我避過迸射的妖氣陰風，正擔心左右兩隊人馬露出破綻之際，卻見前方地麵龜裂，一道道透著冰藍的陰氣自地底噴湧而出，眨眼間便將地表撕裂成無數破碎的小塊，躲避不及的人，頓時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斷肢殘骸混著鮮血拋灑得四處都是，而四麵八方的裂隙呈尖銳的枯枝狀，瘋狂向鎮靈碑的方向蔓延！

我暗叫不妙，莫非那夜菩提也察覺到了不對，提前破土而出了？慶祭那邊可還沒準備好，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恐怕也會被打亂！

正在我憂心之際，隻聽祭壇後方的黑暗中一聲冷哼，一個手持碩大白幡的身影浮現出來，手中旗杆重重一頓，一道道靈力呈漣漪狀順著地麵波動開來，所及之處，地表的裂隙迅速合攏，連那冰藍的陰氣也消弭不見，陣陣細碎的哢嚓聲中，地麵竟恢複如初！

定睛看去，那持幡者身材健碩高挑，一身繡工繁複的白底金絲道袍，頭戴高冠，麵色也是蒼白如紙，若不是細看，我差點沒認出這就是不久前我還見過的陸俊陸大執事！

此時他身上袍，手中幡都被靈力激**得烈烈舞動，頗有幾分陰狠的威勢，祭壇周圍本已亂作一團的黑袍人全都停住了動作，齊齊朝他施禮，顯見他在慶祭這邊的地位絕不比那踏鶴天師索忠鵬低。

陸俊一出現便統治全場，祭壇迅速搭建完成，期間幾次來自地底深處的震**都被他強壓了下去，但從他漸漸衰減的氣息來看，明顯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

時間過得飛快，眼見子時將近，祭壇後方的黑暗中一陣劇烈的氣息湧動，一個身材比陸俊還要高大的人影緩緩浮現出來，此人竟穿了一身古舊的鎧甲，威猛的身形仿佛從空氣中顯化而出，帶著一股剛猛無儔的威壓，即便隔著兩百多米，我仍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上尊？

這就是長生之威麽？我強壓心中忐忑，擺手示意眾人切勿急躁。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有種被人看光光的感覺，明明已經屏氣凝息、不敢稍動，也沒發現此人朝我們這邊看上一眼，但就是覺得已經被識破了行藏，不由自主的有種起身走過去的衝動，連我都是如此，其他人的感受不難想見。

可下一秒，我隻覺身上一陣輕鬆，周遭恐怖的威壓瞬間消退，那人已在壇前踏罡步鬥開始做法，自始至終都沒多看我們一眼，讓人琢磨不透他究竟是沒發現我們，還是根本沒把我們這些螻蟻放在眼中。

隨著上尊的動作，祭壇周圍的黑袍人也開始跳起舞來，動作整齊而怪異，不似道家，反而有點像薩滿教祈福驅鬼的儺舞，壇上旗幡古**而起，原本暗淡的火盆中，火舌陡然竄起一丈多高，撕裂了黑暗，照亮了半個夜空！

幾乎是同時，祭壇中央，轟隆一聲巨震，一道漆黑如墨的妖氣衝天而起，那威勢，讓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都心神巨震，能清晰的感覺到其中裹挾著的狂怒與暴躁，即便是聖境也瞬間心神失守，想彈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我知道，那傳說中的妖族聖物，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