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月就這樣在這裏生活了下來。

劉老漢讓她住到右邊的一間原本是鐵錘的住處的房間中,而鐵錘則住到了院子中,若月毫不懷疑劉老漢的用心,他是想讓她盡快同鐵錘成親,畢竟再過一些時候,夜間外麵就冷得不能睡覺了。

可若月並沒有抗拒的意思。

也許能歸結於她並不討厭鐵錘那個沉默寡言的漢子。

他平常的時候不愛說話,但是他的目光令她溫暖,那裏蘊含了憐惜與專注,可能她真的太缺乏別人的關心,所以她很容易為這一點點事情感動。為了這一點感動,她願意嫁給這個看上去像個木頭的男人。

鐵錘並不是劉老漢的親生兒子,可怪異的是劉老漢比對親生兒子對他還好,為了給他找個合適的媳婦兒幾乎跑遍了臨近所有的村子,最後挑中了若月。

天知道他是如何挑出來的。

婚禮很簡陋,隻有寥寥數人來觀禮,劉老漢給兩人各買了一身粗糙的新衣,拜了天地,這就算成親了。

當鐵錘走進新房的時候,若月不可避免的瑟縮一下,她已經成過一次親了,勇氣已經在上次用完了,實在控製不住心中狂湧的惶恐。

鐵錘似乎發覺了若月的情緒,在距她幾步處站定,無措地安慰道:“別怕。”口拙的他便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隻在房間中破舊的桌邊凳子上坐定。

若月等了許久,不見他有動作,疑惑地掀起粗劣的紅蓋頭看看他在做什麽。

鐵錘趴在桌上,看得出他想將就一晚。

若月心中陡然湧起暖意,放心大膽的將蓋頭拿掉,自己休息了。

翌日,劉老漢讓鐵錘帶著若月去集市,賣掉鐵質的小物件,和買一些米麵。

若月再一次見到了衣衫襤褸的逃荒者,心中五味陳雜,或者有愧疚或者有遺憾,但沒有後悔,有些時候所有人的生存勢必要舍棄一部分人,對於這個選擇她不後悔。

鐵錘很快找到了相熟的店麵,將鐵器賣與他們,又添購一些米麵,做完這一切他反而不走了,隻是盯著若月看,若月迷茫地與他對視,完全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麽。

“你······想要什麽?”鐵錘憋紅了臉道。

若月恍然,有些想笑,“我沒有什麽想要的。”

“可······”鐵錘皺眉,別人家剛成親都要買許多東西。

“如果沒事,我們就回去吧。”若月直視著鐵錘,讓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好。”鐵錘見她執意如此,隻好領著她往回走。

若月早在成親前就換上了整潔的衣物,雖然故意**出猙獰的傷疤,掩蓋容貌,但氣質還是沉靜高貴,與周邊的婦人們格格不入,認識鐵錘的人都悄悄感歎,劉老漢的眼光果然不一般,乞丐堆裏都能找著個富家千金來。

集市距離鐵錘的村子很遠,若月的體力不足以來回,在回去的半道上,已經累得抬不起腿。

鐵錘走到若月麵前半蹲下來。

“做什麽?”若月疑惑。

“我背你。”鐵錘表情不動如山。

“不用了。”若月從沒有被人嗬護,當成過弱不禁風的少女。

鐵錘巋然不動,兩人就這樣僵持住了。

過了半晌,若月終於妥協,慢慢爬上了鐵錘的背。鐵錘兩手各提著口袋,背上背著若月,依然健步如飛,氣息不亂。

鐵錘的背很熱,幾乎灼人。若月覺得自己身心的冰涼被溫暖了,他的背很寬闊,走路很穩,若月突然覺得在這個世上,她有了依靠,這個男人會保護她領著她度過餘生。

兩滴淚水順著鐵錘的頸邊滑落,鐵錘顫抖了一下,依然腳步堅定的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若月從生火做飯都可能燒掉廚房,到能自己做出兩菜一湯,從一個大家閨秀,徹底蛻變成了鄉村農婦,隻不過若月四號沒覺得苦,反而極為享受這平靜安然的生活。

時間飛快的溜走,近年發生了很多事,比如昆侖的主人換了,比如有商船到達了神奇的地方,比如朝廷開了海禁。不過這些都波及不到小小的村子,唯一重大的事件就是劉老爹去世了。

鐵錘很傷心,待在劉老爹的墳前兩天兩夜不合眼,不吃不喝。

若月也沒有辦法,她了解鐵錘對於劉老爹的感情,劉老爹是他唯一的親人,就像沉玉於她,甚至更甚。

劉老爹病了很久,臨死前安排好了一切,也單獨囑咐了若月,若月也因此得知鐵錘的真實身份。

鐵錘曾是江湖中烈焰門護法,曾經救過劉老爹一命,後來那年烈焰門門主暴斃的事情中,鐵錘被人汙蔑追殺,僥幸的劉老爹所救,隻不過忘了前塵往事。

劉老爹便給他改名,收留了他。劉老爹一直擔心自己死後鐵錘又有什麽危險,所以一直替鐵錘物色聰明點的媳婦兒,希望能幫到他,這也是劉老爹選擇若月的原因,劉老爹的直覺告訴他,若月就是他要找的人。

若月對劉老爹的直覺不以為然,但是如果她能保護鐵錘,她會做的,她不想失去他。

鐵錘消沉了幾日,便恢複常態,同往常一般打鐵,做事。

若月不知道他的心愈合了沒有,整日噓寒問暖她也做不出,隻好自以為隱蔽的觀察著鐵錘。知道鐵錘叫住她,道:“我沒事了。”她才羞赧的停下這舉動。

村子裏的生活很平靜,隻是新搬來的一個人引起了波瀾。

她叫林九茹,是個年輕的寡婦,且是個樣貌十分不俗的寡婦。

若月對這樣一個人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也沒有特意去接觸或排擠。但是村裏的婦人們可不這樣看,也許是因為這裏的人都大多沒有見過美麗又有氣質的女人,所以男人們都喜歡幫林九茹幹點活,同她說些話。可這無異於捅了馬蜂窩,村裏的婦人們便看不慣林九茹柔弱的作態,暗地裏譏諷她,見林九茹沒有反擊,更是變本加厲,最後幾乎擺明了給她下絆子,起中尤以蓮花嬸子為甚。

若月見林九茹總是淡然,對這些視而不見,不禁也起了好奇心,看來她的來曆也不簡單。

誰也不知道危險已經悄悄臨近這座平靜的村落。

在男人們結伴到臨近鎮上去租賃農具牛車時,一夥山上強盜包圍了村子,將村裏所有女人孩子通通劫走了,礙於對方人多勢眾,不敢輕易反抗的若月赫然在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