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內心深處來講,譚老二在骨子裏是非常排斥那群人的,他知道這樣等於自暴自棄,他也知道自己和他們並不屬於同一類人,長久這樣下去,自己也許將會走上一條不歸路,可是,人這一輩子會遇到什麽樣的人生,誰也無法預料。至少在目前,除了那群人,他再沒有可交心的朋友。
就像今天這樣,當他拖著搖搖晃晃的身體從KTV包間裏出來的時候,雖然表麵上看去他很得意,很桀驁不馴,可是,他心裏卻很難受很難受,為自己的墮落?為自己的自欺其人?連他自己恐怕也說不清楚。他將手裏的半瓶啤酒咕咚咕咚的全都倒進肚子裏,直到最後一滴,看看實在是沒有什麽油水了,索性將酒瓶使勁的向地上摔去,摔的粉碎。嚇的那些服務生各各畢恭畢敬的在兩旁站立,不敢用正眼去看他。哥幾個搭著肩、手拉著手吹著口哨揚長而去。
當他醉醺醺的從車上下來,往自己的住處走去的時候,他還在不停的打著酒嗝,空氣中彌漫著陣陣酒的味道。
“來了,老婆子,快看看是他不?”老譚遠遠的望見胡同口有一個黑影,正搖搖晃晃的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
“我看看,沒錯,是他,是咱家老二,二小子,你給我站住,你個小兔崽子。”譚母一見兒子,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忙追上前去。
譚老二在黑咕隆咚的在小胡同裏猛然聽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他嚇出了一身冷汗,酒勁也醒了大半,在心裏叫一聲不好,莫非是自己的爸媽來了?這個時候他們來這裏找自己肯定沒好事,沒準兒就是過來教訓自己的。還是腳底板抹油,溜吧。他做賊心虛,猛然轉身,向胡同外跑去。
原來這譚老二從小也是被老譚打著長大的,如果考試不及格,老譚就會拿著雞毛撣子狠命的往他身上抽,幾年下來,雞毛撣子究竟換了多少個誰也記不清了。但是為了不挨打,他硬是拚命好好學習,這才考上了大學,所以從這方麵來說,老譚的棍棒教育還是有些作用的。但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誰也不願再嚐試他的教育法則,他的雞毛撣子也再無了用武之地。盡管如此,也許是從小被他爸打怕了的緣故,當譚老二猛然聽到爸媽叫自己的時候,他還是嚇的溜了。
“你說你,你這個敗家老娘們兒,你說你提前行動幹啥?頭來前我再三囑咐你,讓你看我眼色,見機行事,千萬別把他驚著,可你看你。。。。。。,你簡直都快把我給氣死了。我就知道這小子滑頭,他準定不敢見我們,你看咋樣,讓我猜中了吧?哼,這回再想抓住他,恐怕沒有那麽容易了。”
“他爹,這事怪我,我就是一時性急,沒想太多,唉,人越老越不中用了。”譚母自責著。
“那,現在咋整?在這都等半天了,回去?還是再等等?說不定這小子待會兒還得回來。“老譚自言自語的說著。
“他爹,咱別等了,還是回去吧,明天再來,今天我有些堅持不住了。
”譚母沒奈何的說道。
其實,譚母是怕萬一一會兒老二真的回來被堵住,老譚那火爆脾氣一旦發作起來,場麵沒法收拾,在心裏她還是惦記兒子的。與其這樣,還不如先回去好好勸勸老頭子。
老兩口蹣跚著漸漸走遠,老二騎在牆頭上望著父母漸漸遠去的背影,他的心裏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麽滋味都有,這幾年來,父母過的並不容易,按說自己不應該再讓他們為自己操心了,他們眼看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年紀,可還在為了自己的事情而操勞著。老二的眼睛裏突然溢出了淚花,他倔強的用手擦去,跳下牆頭,頭也不回的朝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躺在**,老二心裏鬱悶。他知道,這件事肯定和張強還有任海潮脫不了幹係,一定是他們打電話叫來了爸媽。他心裏忽然一把無名火熊熊燃燒起來,小人,真正的小人。有本事你們衝我來啊,叫我爸媽來算怎麽回事?別以為我爸媽來了,你們就有了擋箭牌,上次沒整死你算你走運,下次再讓我碰見,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張強,咱們走著瞧。老二心裏氣的鼓鼓的,迷迷瞪瞪的進入了夢鄉。
老譚夫妻倆無功而返,不免有些垂頭喪氣,海潮安慰了他們幾句,大家也都各自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譚母早早便起了床,她推了推老譚,“老頭子,快起床。”
“起這麽早幹啥?”
“哦,你忘了咱是幹啥來的啦?不去堵老二去了?”譚母嗔怪著。
“哎呀,天還早呢,睡覺睡覺。”老譚不耐煩的打斷老婆子,翻了個身繼續打起鼾來。
“我說你這人。。。。。。”譚母話說一半,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和老譚過了半輩子了,她對自己的這個老頭子是了如指掌的,而此刻,他這麽不緊不慢,不慌不急,一定是在心裏又打什麽小九九呢。
“他爹,你跟我說老實話,你心裏是不是有譜了。”
“嘿嘿,還是我老婆子了解我,這輩子沒白跟我過。行,老婆子。”老譚扭轉身,對譚母伸出了大拇指。
“哎呀,快說,有什麽好點子?”
老譚來了興致,一翻身坐了起來,跟譚母說道:“他媽,你看啊,這二小子被咱們昨晚上這一驚,他肯定已經有了防備了,那小子咱還不知道?他要是誠心防備咱,跟咱藏貓貓,你再怎麽堵他,也是白搭,我們挨累不說,恐怕連尾巴都見不著。”
譚母若有所思,“那照你說該咋辦?”
老譚詭秘的一笑,“我想了一晚上,我打算故技重施。”
“啥。。。。。。?啥叫故技重施?哎呀,你這老頭子,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
“我打算給他寫封信,就貼在他經過的那個胡同口,信上就寫你被氣的一病不起,等著見他最後一麵,讓他見信後趕緊來,我覺著吧,這老二,二是二了點兒,可是對咱們的孝心還是有的。我就不信,
他見了這封信,會無動於衷?”
譚母聽了老譚一席話,沉吟了片刻之後說道:“這主意好是好,也省得咱們去堵他了,讓他上趕著來找咱,可是,你這個主意他咋這麽餿呢?為什麽每次都是我病得快不行了?怎麽不說是你呢?上次老大要結婚的時候,你就這樣騙了逸飛,害的兒子成了今天這樣,現在你還想幹啥?”譚母一肚子怨氣。
“嗐,都過去的事了,還提他幹啥,我這不也都是為了將功補過嗎,再說了,老二從小竟被我打了,他對我有仇,你不一樣,你是他媽,是他親媽,他肯定對你比對我親,如果說你生病了,他準定著急,他要是不來,他這輩子就得受到良心的譴責,你說是不?”老譚慢慢給老伴分析解釋。
“那就依你吧,等過會兒我讓海潮他們給寫上。”
“對,寫的越悲慘越好,我倒要看看這個混小子的心是不是肉長的。”
“那就這樣吧,他爹,接著睡吧,天亮還早呢。”這下,譚母吃了定心丸,也不像先前那麽著急了。
一早,張強接到了公司打來的電話,他吃過早飯跟海潮和譚家二老到了別,便去上班了。
海潮在窗口向下望著張強在樓下的身影,張強在樓下向海潮不停的揮手。兩個人的心裏都充滿著甜蜜。
這一幕被譚家二老盡收眼底。
“看來他們感情真的不一般。”老譚沉默了片刻之後說道。
“是啊,都怪我們當年犯的錯,唉,咱家逸飛沒這命。”譚母也發出了一聲歎息。
“不過話說回來,海潮為我們譚家生了大孫子,這是事實,不管猴年馬月,我孫子永遠都是我孫子,都得跟著我姓譚。她對的起我們老譚家,是我們老譚家對不住人家。”老譚說道。
“他爹,你看張強這人咋樣?”
“張強,”老譚沉思片刻。“張強好人啊,重情重義,是個難得的好人。將來海潮跟著他絕對有享不了的福,這是她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她有了好的歸宿,我們也就心安了。”
“是啊,我也是這麽想的。眼下這倆孩子年紀都不小了,逸飛看來要醒過來也沒有指望了,他們倆人你有情他有意,不如,我去勸勸,讓他們把婚事給辦了吧。”
“嗯,是啊,總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這事你去說吧。”老譚又抽起了大旱煙。
“大媽,大伯,飯已經做好了,快來吃吧。”海潮見二老從屋裏走出來,忙張羅著。
譚母笑嗬嗬的打量著海潮,“多好的閨女啊,可惜我們沒這命啊。”剩下的話譚母沒有說出口,其實是她想起了以前的事,那時候,每天都是自己很早起來,把飯菜都打點好,尚美婕躺夠了才懶洋洋的出來吃現成的,還經常挑三揀四,吃完以後,一抹嘴,就又走人了。她還從來沒有享受到被人侍奉的待遇。
想到這裏,譚母眼圈一紅,落下淚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