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放了我吧

墨瀟瀟在旅館裏過得很是不安穩,她在想著該如何去跟薛之翔坦白這些事情,雖然已經是擺在桌麵上的事情,可是真真地要說出來的話,那也是要很多的心理建設。

她從來不是一個狠心的人,卻不知道會在感情的事情上傷了那麽多的人,每每思及至此,她就會覺得自己好可惡。

在旅館裏輾轉一夜,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楊彥傑的話語還縈繞在她的耳邊,楊彥傑的身影還出現在她的腦海,想要忽略,想要擺脫,都已經是癡心妄想。

折磨,很是折磨,墨瀟瀟已經被折磨這麽多年,難道還不能放過她麽?答案是不可能的,她自己不選擇放棄,又有誰能夠強迫她呢?一種窒息的痛,比溺水更加恐怖,更加難以呼吸,不僅是因為她的肺部病變,還因為茫茫世界,隻此一人,煢煢孑立,不知接下來將要何去何從,更不知道未來的路還有多遠還有多黑。

世界上本來就不會有常伴左右的人,每個人的人生軌跡都那麽異樣,自己選擇的,又何必搭上別人的幸福呢?

天還沒有亮,向來睡眠極少的墨瀟瀟,也沒有在g上多待,拉開窗簾,看著外麵漆黑的天空,打開音樂,《人海中遇見你》,這是楊彥傑當年向墨瀟瀟告白時所播放的音樂,嗬嗬,人海中遇見你,又再人海中錯過你,造化弄人。

彥傑,你知道麽?我曾經不眠不休地聽了24個小時,可是呢?這首歌成為我最不敢再去聽的音樂,我不想再去觸碰那道從未結痂的傷痕,因為會痛到窒息,痛到神經末梢都在滴血。

彥傑,你不知道,因為你不曾去愛過,也不曾恨過。現在的我,恨你。永遠,永遠。

看著鏡子裏麵臉色蒼白的自己,墨瀟瀟苦笑著,二十六歲,與六十二歲有什麽區別呢?大概是沒有吧,甚至是還不如六十二歲的老人,起碼他們可以含飴弄孫,而墨瀟瀟呢?靜靜地等待著死神的宣布。

而滿心歡喜的薛之翔特意請了假去陪墨瀟瀟,大概到現在他還以為墨瀟瀟這次來新疆是要久居,他來了這麽長時間。大概是可以幫她處理一些事情。

墨瀟瀟好像是來這邊旅遊的一般。沒說自己到底要做什麽工作。也沒說自己會在哪裏工作,薛之翔還在慶幸,阿克蘇還算是新疆的景區,改天該帶著墨瀟瀟去那拉提、天山等地看看。

新疆地廣人稀。很多地方走半天不見一個人影,不像北京那樣,人擠人,都能把人擠成肉餅。

“瀟瀟,等會兒我帶你去嚐嚐正宗的新疆烤羊肉,以前的時候總覺得在別的地方也沒什麽不同的,不過到這裏來之後才知道其實大不相同。”薛之翔笑嗬嗬地說著。

好像自從墨瀟瀟到來之後,薛之翔臉上的笑容就多了,人也活潑多了。可是這樣的微笑還能夠維持多久呢?似乎是沒多久的。

“你什麽時候回北京?”墨瀟瀟擋在薛之翔麵前,很是嚴肅地問道。這是個不得不去問的問題,也是個不得不回答的問題。

時間拖得越長,墨瀟瀟會覺得自己的罪惡感越多,她隻是希望他能夠回到自己的崗位上。能夠真正地實現自己的價值。墨瀟瀟是不值得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傾盡一生的。

她沒有資格。

“再怎麽說也要一年之後吧,如果你留在這裏的話,我會一直在這裏待下去的。”薛之翔很是輕鬆地回答著。

薛之翔的答案就是這麽簡單,墨瀟瀟在哪裏,他就在哪裏,可是墨瀟瀟即將要升入天堂了,對於人間,她已經是無力了,她不希望在自己最後的時間裏還要這樣“為禍人間”。

盡管很多事情都與她無關。

“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人生開玩笑,我不會留在這裏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薛先生,你不應該隻會圍著我轉,我說過的,我們不適合,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將來,還會是這樣。

我接下來的時間會去美國,如果……我想你家裏應該會催促你結婚的,而我,還不著急。”

大概墨瀟瀟的“如果”裏,是應該這樣填寫的:如果我不能回來的話,我不希望會給你一些根本就無望的希望。

墨瀟瀟說得很是坦然,可是薛之翔卻有點手足無措,墨瀟瀟怎麽會這麽快就變卦呢?她不是說要來新疆麽?她不是要在新疆工作麽?為什麽要變成去美國了呢?

似乎墨瀟瀟向來就是不按套路出牌的,沒有人能夠掌握地住她接下來的動作是什麽,也沒有人能夠真正了解她想要什麽。

沉澱了一下自己略有些急躁的情緒,薛之翔還是那一臉淡然的笑容,美國而已,隻是一個太平洋的距離。

“沒事,我可以等你。”薛之翔很平靜地說道。

一個太平洋的距離,不算太遠,十二個小時的時差不算太長,他可以等,他可以無條件去等她。

隻要她願意和他在一起。

墨瀟瀟不可置信地看著薛之翔,顯然,她還沒有消化好薛之翔這句話,他可以等她?要等多久?她回不來了。

“一個太平洋而已,不算什麽。”薛之翔故意說得很是輕鬆。

伸手捋一下墨瀟瀟稍有散亂的頭發,他還以為她是感動了,他還以為她會和他在一起的。

是的,她是感動了,如果她還有機會的話,或許真的會像她所說的那樣,會結婚,但是結婚的對象,是合適的,而不是自己愛的。而薛之翔無疑是最合適的。

可是,她沒有機會了,既然自己已經沒有機會,又何苦給別人一種假象呢?她做不到,一直一直。

“薛先生,其實,相比我來說,你更需要珍惜的是欣欣,她喜歡你,要比我喜歡地多很多。我求求你,放過我吧。”墨瀟瀟退後了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久久不肯起身。

你放了我吧,就當是讓我了無牽掛地上路,讓我生無可戀,也不會死而有憾。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活在彥傑的陰影之下,我人為地讓他不放過我,走到末路,我想要放手,放棄自己,可是你呢?希望你能夠如我所願,放了我,放開我。

薛先生,你知道麽?恨一個人很痛苦,因為我不重要,所以彥傑大略是已經忘記了茫茫人海之中還有一個我的存在。而我呢?苦苦地等著,苦苦地愛著,如今要苦苦地恨著。

恨一個人,很痛苦,痛到麻木,痛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祈禱自己能夠真的失憶,能夠真正地忘記,能夠在天一亮的時候發現世界全部變化了。有些時候,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穿越,穿越到古代,可以無愛無恨,可以不去想那麽多,不去做那麽多。因為那個時候,父母之言,媒妁之命,一切都已經是安排好的,不需要自己去操心什麽,也不需要自己去牽掛什麽。

薛先生,可能你不知道有一種痛苦,就是想著自己心愛的人,可是所謂的心愛的人卻與別的女人結婚生子,與別的女人建構家庭,與別的女人相親相愛。那種無休無止的痛苦,那種痛不欲生的滋味,你沒有嚐到過,所以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麽地苦。

在我知道我得肺癌的那一瞬間,我真的好像解放了一樣,我知道我的痛苦終結點就在不遠之處,我知道一切都將畫上句號。七年的時間,會改變一切,任何的感情都會隨著時間去變化,至此我已經不會相信什麽永恒,什麽永遠,永恒是什麽,永遠又有多遠?不知道,也沒人會告訴我,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隻是這份陪伴,我恭維不起了。

如果說癌症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那我會很自私地說一句,如果我真的愛了,就算是隻有一天的時間,我也會和我愛的人在一起,可是這道鴻溝,我走不過去,也沒人走得過來,所以注定,一切都是我自己在做,以後的路我自己在走。

“瀟瀟……”薛之翔的淚水模糊了雙眼,擁墨瀟瀟入懷。

瀟瀟,我不知道當年的那份感情帶給你的究竟是歡樂還是浩劫,但是不要被過往帶走,你是屬於現實的。我可以等你,等你從美國回來,等你真的放下的那一天,等你真的接受我的那一刻。

也許我不懂你的痛苦,可是你懂那種感覺麽?懂那種就算忘記她的所有,但是想到她時的感覺是任何人都無法代替的感覺麽?對我來說,瀟瀟,你就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放不下你的,隻是在我知道之後,一切已經不由我控製了。我喜歡你,真的喜歡你,我不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所以我在努力著,在努力營造完美的結局,瀟瀟,難道連這個機會你都不肯給我麽?

“薛先生,我該告辭了。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墨瀟瀟輕輕地推開薛之翔,再次給他鞠了一躬,轉身漸漸消失在薛之翔的視線之中,她走了,永遠地走了,不會再回來。

瀟瀟,如果以後你能夠在不經意間想到我,請不要忘記,我曾經深深地愛過你……

薛先生,我希望從現在開始,墨瀟瀟三個字在你的生命中已經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