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驚夜

“清涼一夏”冷飲店裏,林夏弦百無聊賴的擺弄著杯中的酸梅湯。對麵,柯含還在喋喋不休的數落著她。

“你說,這都三十七次了失敗了,你真的還打算繼續下去嗎?幹嘛非要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樹上,以你的才華能力,適合你的工作多得是,真的非要搞什麽設計嗎?”柯含淺啜了一口曼特寧咖啡,繼續她的說教。

“好啦好啦,這都過了一小時四十七分四十三秒了,姐姐你就說得不累麽?”林夏弦及時遞給她一杯酸梅湯,堵住了她無休無止的囉嗦。明明兩個人年紀差不多。怎麽她就覺得柯含已經提前進入更年期了,不行,趕明兒得帶她去醫院看看,話嘮也是病啊,得治!

林夏弦看著柯含,眼睛水汪汪的,聲音帶著些許的哭腔:“含含,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服裝設計這麽執著,可我就覺得我必須去努力。你就讓我再去麵試一次吧,第三十八次如果還不成功,那我就乖乖放棄,回老家種田養豬好不好?”

“噗嗤——。”柯含忍不住被她逗樂了,語氣不自覺地軟了下來:“還種田養豬呢,你有那本事嗎?好了,我也不逼你,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沒戲,你就跟我回‘勝宇’好好做你的宣傳部門經理,別再想些有的沒的。”

“勝宇集團”是柯含的父親辛辛苦苦白手起家創建的公司,從事各種文化傳媒。四年前,柯父收養了林夏弦之後,就發現這孩子相當具有文化傳播的天份。有意聚英才而用之。無奈林夏弦一心中意設計,說什麽也不肯留在“勝宇”。再者,林夏弦平時對什麽都表現得毫不在意,唯獨對設計情有獨鍾,甚至到了執著的地步,柯父也不好反對。

“你看好了,這回我一定成功,憑我林夏弦的小強精神和鋼鐵般的意誌,保證馬到成功!”林夏弦激動地猛拍桌子,在眾人的高頻率回頭後訕訕的收回了手。

離開“清涼一夏”已是夜幕降臨,柯含還要回“勝宇”繼續加班,而林夏弦將回去準備明天麵試會的資料。

盛夏的夜晚,街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對於白天忙碌的上班族來說,晚上無疑是最休閑最輕鬆地時刻了,尤其是在這樣的大城市裏。林夏弦走在商品街閑逛,不知是不是人太多,覺得煩躁悶熱,連迎麵吹來的風也帶著熱氣。連忙找了一家咖啡廳坐下來吹吹空調。

透過咖啡廳的落地窗,林夏弦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外麵街上人來人往的身影。抱著公文包的中年男步履匆匆,倏地一下便消失在她的視線裏;年輕婦女則是閑庭信步,手裏拎著大包小包,邊走邊觀看夜景;一對又一對的情侶手挽手走過去,步伐是那麽輕快,她甚至可以看見男孩臉上寵溺的笑容以及女孩臉上的溢滿了甜蜜

??

每個人都向前走著,無論怎麽走,他們的終點都是他們的未來。

記得以前在報紙上看過,夜晚,是人心最脆弱的時候,單獨一個人會覺得彷徨,孤獨,寂寞,難過???

林夏弦現在就覺得很難過,有種想哭的衝動。在這喧囂熱鬧的城市裏,她要走向哪裏,哪裏才是她的未來?

過去十八年的記憶,在她的腦海裏就是一張白紙,白的太透徹太無瑕了,連殘餘的影像都沒有。四年前,她從醫院醒來,據醫生的描述,她是出了車禍,被好心人送到了醫院。這一住就在醫院睡了一年多,醫生說她的頭部受到嚴重的撞擊,導致了全盤性失憶。醒來後,她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姓名,地址,包括家庭背景。在她隨身攜帶的錢包裏夾著一張小卡片,上麵寫著:林夏弦,十八歲生日快樂!,清秀雋逸的字體,她卻一點印象都沒有。可以判斷這應該是一個名字,以及這個名字的主人的年齡。於是,她就叫林夏弦。

剛好那時柯父到醫院看望一位好友,無意中聽到醫生們的討論。柯父本身就是個慈善家,在得知了林夏弦的情況後,二話不說就打算收養她。彼時林夏弦已經十九歲,屬於成年人範疇,可以自己做出選擇決定。但是因為失憶了,醫生在打理好一切事宜後,就把林夏弦交給了柯家照顧。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見到柯叔叔,他的笑容在第一瞬間就影響了她。到了柯家後,他說:“以後,柯家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親人,含含是你的姐姐,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那句“一家人”刺激了她的神經,眼淚情不自禁就“嘩嘩”的流下來了。剛醒來就沒有記憶的她,對一切都充滿了迷茫恐懼。沒有人可以理解她那時的心情,有多麽震撼,多麽感動。

後來,她就在柯家生活。柯家對她非常好。柯叔叔待她如親生女兒,柯含有的親情溫暖,她就有,有時候甚至更甚於柯含。柯含對她也是關懷備至,視如姐妹。柯含的母親,十幾年前因病逝世。柯父深愛著妻子,沒有再婚,獨自帶著柯含生活。本來簡單的家庭生活,在林夏弦來了之後,稍微多了一些色彩。柯父常常說:“多虧夏弦來到了柯家,含含就不會那麽寂寞了。”其實林夏弦心裏清楚,這麽多年來,真正寂寞的人是柯父,那個對什麽都溫柔體貼的柯叔叔。

時間滴滴答答過去了,在林夏弦從思緒裏反應過來,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驀然想起來明天還有一場重要的麵試會,很多資料還未準備齊全。顧不得想那麽多,抓起皮包就往公寓的方向跑。

許是思緒混亂,又或許著急著明天的工作。林夏弦走的急匆匆,拐彎的時候也沒有放慢腳步。迎麵一輛白色法拉利F430就這麽直衝了過來。在林夏弦反應過來想要跑開,無奈那橘色車燈刺得她睜不開眼睛,雙腿抖得更是厲害。

法拉利疾馳過來,林夏弦一瞬間怔住了,這情景是多麽熟悉,即使她失憶了,可是她的身體卻還記得那刻骨銘心的一幕。就在林夏弦以為死神即將來臨的時候,白色法拉利在距離她十公分的地方停下來了。

全身仿佛被抽空了力氣,她一下癱坐在地上。

車門打開,車的主人急忙走下來。林夏弦眼睛被燈光刺激著,隱隱約約隻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朝自己走過來。直到一雙冰涼的手將自己攙扶起來。她才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是個男人,一個長得非常帥氣的年輕男子。其實林夏弦也沒看清他的樣貌,依稀隻看到一個清晰俊逸的臉龐輪廓。

車的主人在確認她安然無恙,沒有缺胳膊少條腿後,稍微鬆了一口氣。接著便是一句怒吼:“怎麽有這麽蠢的人,看到車過來也不閃躲。”說完也不管林夏弦的回應,頭也不回轉身離去。

直到白色法拉利消失在夜幕中,林夏弦才怒不可遏的發飆,明明是車現先撞過來的,該興師問罪的人也是她好不好,有錢人就了不起啊,去你的破法拉利。

這個夏季的夜晚,故事開始的夜晚,有點憂傷,有點驚險。所幸,有驚無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