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沅之所以原地開練,其實是擔心身上的休閑風西裝太板腿,他跑的時候邁不開步子影響他發揮。

所以才想著提前開胯壓腿,把動作都試到位,沒想到衣服沒問題人先不行了。

鬱沅緩了好半晌,蹲得腿都麻了才扶著腰緩緩站起身,期間一直小口吸氣。

顧劭承扶著鬱沅微涼的手腕幫他支撐一二。

鬱沅右邊扭到,就隻能將重心放到左側,偏偏左腿也蹲麻了,站起身的時候重心落不穩,人一趔趄就栽向顧劭承的懷中。

不過一晃身的工夫,鬱沅又重新站穩,顧劭承靜默地看著青年絨密的發頂不斷遠離,鼻息間殘留著清淡的果木香氣。

猶如窗外西斜的落日,將緋紅燦爛的暖霞投入落地窗中,帶來一室溫暖瑰麗。

顧劭承鼻翼翕動,鬱沅在別墅內用的自然是和他同款的洗護產品,但他總覺得青年身上的留香似乎更濃一些,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甜味,需要靠得足夠近才能聞到。

顧劭承一個晃神的工夫,鬱沅已經輕輕一掙,脫離他的掌控。

鬱沅吸了吸鼻子:“好了,謝謝,我們幾點出發?我先去把隱形眼鏡戴上吧。”

顧劭承垂眸看著鬱沅呲牙咧嘴的有趣神情,不由唏噓他真是病太久了。

清醒時一旦擯除病痛,一個平常的晚霞都能成功取悅他。

顧劭承薄唇微抿:“嗯,去吧。”

*

鬱沅雖然沒戴過隱形,但跟著網上視頻試了一遍就戴上了。

然而他雖然戴得很順利,但戴上後眼睛不太適應始終不舒服,鬱沅隻好頻繁眨眼讓鏡片早點找到合適的角度。

他跟著顧劭承坐到副駕後方,腰胯扭傷的位置站著的時候沒什麽感覺但一動就疼。

坐上車他都顧不上擋板還未升起,嘶嘶哈哈猛抽了幾口氣。

顧劭承看向他的時候,他正頂著一雙濕紅的杏眼可憐巴巴地哀怨道:“一坐下更疼了。”

話音未落,坐在他前方的保鏢猛地嗆咳起來。

顧劭承聞聲掃了副駕一眼,前方聲音頗為心虛地戛然而止,保鏢的深色麵皮也肉眼可見變成了紅棕,一看就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麽。

顧劭承按下一旁的金屬鍵將隔板升上,隨即拍了拍兩人間的扶手箱,淡聲開口:“靠過來抱著這個,讓出疼的位置。”

鬱沅乖順地靠過去,還把屁|股微微欠起,盡可能將重量都放在左側,讓右邊扭傷的位置不受力,調整一番後確實好了不少,隻不過這樣一來兩個人就幾乎挨在一起。

顧劭承一向是大馬金刀的坐姿,一手搭在扶手箱上偶爾手指輕點兩下,極具上位者的氣勢。

現在鬱沅從扶手箱的另一端貼上來,他隻是在鬱沅道謝時輕應了聲就開始閉目養神,徒留鬱沅一個人不自在。

好在這幾天鬱沅也算和他熟悉起來,挨靠一會兒就適應了,他又開始琢磨起關於慈善晚宴這部分的劇情。

這一段男主剛失去了豪門身份,以往的各類晚宴他都是座上賓,這一次他卻淪為舞台上供人取笑的小明星。那些與他本就有隙的一些豪門子弟,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羞辱他的機會。

但對鬱沅來說,壞就壞在那些紈絝子弟反複拿他作筏子將男主貶到泥裏,原本男主可能對他沒什麽感覺,被刺激幾次說不定也恨上他了。

這次他本人還在現場,他實在擔心那些紈絝將他也硬扯進去,要知道男主雖然經常被炮灰作踐打壓,但就像是有書中氣運相護一樣,不僅每次倒大黴的都不是他,男主還能從中獲得好處。

比如這一次他被為難不久,生性善良的女主上線來了一出美救英雄。替快被灌倒的男主喝了最後三杯將人帶走,結果酒裏被下了藥,兩人稀裏糊塗亂了性。

下藥的變|態恨到嘴的鴨子飛了,轉頭便將男女主擁吻著進入酒店房間的監控畫麵曝出。

而女主原本是有未婚夫的,雖然隻是商業聯姻但兩人感情一直很穩定,結果此事一出婚事告吹,男主輕鬆抱得豪門千金歸。

不論從哪方麵考慮,鬱沅都要第一時間遠離男主,古語有雲螢火豈可與皓月爭輝,炮灰應麻溜遠離男主。

他的目標十分清晰,送走保姆,好好送終,美|美守寡!自然要主動遠離一切不安定因素。

就是他這不爭氣的大胯……鬱沅一邊眨眼緩解不適,一邊長長地歎出一口氣,他隻能寄希望於顧劭承的惡名給點力,不會有不開眼的小鬼蹦躂到閻王爺麵前。

*

兩人七點半才抵達利諾斯酒店,現場早已賓客雲集。

大門外更是裏三層外三層堆滿了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還有不少明星刻意停留拍照,儼然一個小紅毯。

顧劭承近期幾乎在熱搜上定居了,頂級的身份頂級的熱度,車子還沒停穩,前一刻還圍著明星名流們猛拍的鏡頭立即調轉方向。

顧劭承讓鬱沅先不要動,司機款步走到左後方打開顧劭承那一側的車門,顧劭承下車調整了一下鑽石袖扣,邁開長腿來到另一側親自為鬱沅打開車門。

考慮到鬱沅隱隱作痛的大胯,顧劭承俯身一個公主抱將人抱出,還頗為體貼地扶著鬱沅的背,直到他站穩才轉身與他並肩而立,引得現場媒體震驚不已。

驚!顧劭承首次現身慈善晚宴與小男友高調秀恩愛!

等等,小男友換人了?

臥槽!!

顧劭承當街打人不稀奇,狂秀恩愛已經夠跌破眼鏡,突然換人又為哪般?難道網傳顧王兩家聯姻是假……記者們立即在腦中捏出一百條勁爆詞條,紛紛將快門按出火星子。

顧劭承自然而然抬起手肘,不過這一次卻沒有等鬱沅來挎,而是直接撈起鬱沅的胳膊塞進自己的臂彎裏,完全不給對方攙扶自己的機會。

鬱沅從遠遠看到烏泱泱的人頭開始,就已經先一步進入假死狀態,渾身僵硬勉強喘氣,心裏還在不斷給自己做建設,幹完這一票他這一輩子就穩了!

一下車,鬱沅就感受到什麽是真正的“人海”,“海浪”還死命地往他身上撲,他被狂閃不停的閃光燈弄得幾乎睜不開眼,隻能伸手去遮擋。

到了這個時候,身側唯一熟悉的男人就成了他的救命浮木,鬱沅低頭遮臉同時緊緊扒著顧劭承,直到進入會場周圍人數銳減,他才算鬆了口氣。

沒一會兒,身穿華貴旗袍的貴婦便迎了過來,正是慈善晚宴主辦方錢家的家主夫人。

女人看得出有一定年紀,但因保養得宜皮膚狀態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她一早就知道今天是顧劭承代為出席,麵上沒露出半分異常神情,款步走近笑著開口道:“顧先生能來真是蓬蓽生輝。”

說完她將目光掃向麵色蒼白十分拘謹的鬱沅,雖然報上來的賓客名單是顧劭承和他那位新娶的男妻,但這張臉明顯和照片對不上,錢夫人思緒一轉,朝鬱沅笑著點了點頭略過對其身份的深究。

顧劭承麵對熱情的錢夫人隻是微微頷首,在對方目光落向兩人挽在一處的手臂時,才輕笑著拍了拍鬱沅死摳在他手臂上的一雙小爪子,低聲說道:“他今天格外黏人。”

錢夫人麵上的笑容加深:“顧先生裏麵請。”

*

等錢夫人離開,鬱沅晃了晃兩人挽在一塊的手臂,強忍著揉眼睛的衝動小聲說道:“顧劭承……”

顧劭承拿起一杯香檳遞給他,唇角微彎露出難得的溫柔:“叫我什麽?”

鬱沅還真被他問住了:“……劭承?承?承承?”

顧劭承臉色黑了一瞬:“第一個。”

鬱沅點了點頭,微抬起下巴看向男人重新開口:“劭承,我眼睛好疼,我能先把隱形摘了嗎?”

顧劭承垂眸才注意到鬱沅的眼底紅了一片,並且因為難受還在不斷眨動眼睫,他臉色頓時冷了不少:“現在就摘。”

鬱沅戴的時候是借助工具懟上的,對於赤手空拳摘隱形眼鏡的操作還沒有把握,他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我去摘,你在這等我。”

鬱沅一路瘋狂眨眼,恨不得將隱形眼鏡從眼眶裏擠出去,到了廁所才發現自己把香檳杯也帶了進來。

他強忍不適先打開網頁搜了一圈,摘下後眼睛的刺痛感立馬消失。

網上說他這種情況是初次佩戴眼角膜不適應所致,下次戴之前讓隱形眼鏡多泡一會兒護理液可能就會好。

鬱沅看著手指上的兩片軟膜,覺得幾百塊買的東西就這麽丟了的確太浪費……

眼珠一轉,鬱沅將目光落向一旁的香檳杯。

*

鬱沅離開沒多久,錢夫人便引著一位姍姍來遲的客人走了過來。

來人比顧劭承稍矮幾公分,穿著與他款式相近的黑西裝,一張深邃英俊的麵龐和顧劭承足有五分相似,正是顧老爺子為顧氏培養的職業經理人溫玶。

溫玶原是顧家旁支的私生子,生母身份特殊至今未能被顧家認回,但因個人能力卓越在顧老爺子身邊待了多年,倒是比一眾顧姓子弟都要突出。

兩人容貌相似,氣質卻千差萬別。

如果說顧劭承是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刃,溫玶就是三月回溫的一江春水,麵上時刻掛著溫和的笑容。

“劭承,聽顧董說你結婚後身|體大好,蘭姨知道了一定會為你高興。”

顧劭承掀眸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知道對方故意在試探自己,壓著心底翻湧的戾氣輕應了聲,不鹹不淡開口:“有勞溫總關心了。”

不等溫玶再開口,經典的旋律響起,顧劭承接起手機徑直走向不遠處的露台。

鬱沅被隱形眼鏡磨了一路,摘下後視線比平時還要模糊不少,但隻要不再繼續疼他就謝天謝地了。

反正他今天的任務就是黏在顧劭承身邊,看不清剛好降低人群焦慮。

鬱沅走出長廊,遠遠看到兩人之前站著的位置依舊還是隻有一人,心裏頓時更滿意了,觀眾能遠遠看他表演可再好不過了。

他清了清嗓子勢必要“好好撒嬌”讓顧老板滿意!

鬱沅端著香檳杯加快腳步,麵上擠出膩死人的甜笑,一把將香檳杯塞到男人手中,然後揚起得意的小臉夾著嗓子說道:“劭承~快!誇誇我!~”

溫玶眉頭瞬間一挑,其他人也許認不出摘下眼鏡的鬱沅,但他參加過兩人的婚宴,即便當時的鬱沅渾渾噩噩像個提線木偶,可他對這張漂亮的小臉也算記憶深刻……

沒想到盲婚啞嫁也能立即一見鍾情,就是不知道顧劭承得知與他甜蜜恩愛的小男妻,在見到自己的第一麵就認錯人會是什麽感想?

思及此,溫玶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他垂眸晃了晃杯子,這不難猜,顧劭承想要恢複身|體必然要戒酒,眼前人親自幫他找來,不過很可惜……溫玶不給鬱沅反應的時間,仰頭便將杯中水一飲而盡。

他喝完笑著將杯子還給鬱沅:“謝謝我剛好渴了。”後續的你好像認錯人了還未說出,溫玶話音微頓,嘴巴動了動像是在咀嚼什麽。

他眉頭微蹙:“純淨水裏怎麽會有果肉?”

鬱沅嘴巴因過度吃驚而微微張開,眼睛也睜得滾圓,聞言呆呆地搖了搖頭:“不、不是果肉。”

溫玶看在眼裏以為對方是發現認錯人了不以為意,又嚼了兩下笑意加深:“哦?難道是你特意加的椰果?”還真是個體貼的好妻子。

鬱沅的確發現自己認錯人了,但他現在完全顧不上這一點:“也、也不是,椰果……”

甚至都不是純淨水……

就在此時,一道陰沉的聲音插入:“你們在做什麽?”

鬱沅僵硬回頭,溫玶十分自來熟地搭上了鬱沅的肩膀,先一步笑著開口:“沅沅把我認成你了,你不會介意我把你的水喝了吧?”

鬱沅的社恐屬性被溫玶搭上來的手一秒激活,他側身繞開,一步邁到顧劭承身邊。

抬頭對上男人冷硬的麵龐,遲疑的語氣透著絕望:“他……他把你給我買的隱形眼鏡……給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