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晚上十點落地,顧家的專車早就等候在外。

顧劭承上車後依舊靠著椅背閉目養神,鬱沅一坐長途,不論是汽車還是飛機都會一覺接著一覺地睡,睡多了人也蔫噠噠的像睡不醒般。

等再停車時人都睡暈乎了,右手還死死堵在口袋中握著小黑袋。

顧劭承餘光瞥見眼底一暗,隨即推開車門徑直離開。

好在這次來接他們的是轎車,鬱沅自己下也沒問題,下車後發現顧劭承已經走了老遠。

這會兒就算鬱沅再遲鈍,也察覺出顧劭承情緒不對。

他用控製變量法進行簡單推測,平時和自己的時候好好的,這次依舊和自己但卻是來探望老爺子,這問題導向就很清晰了肯定是祖孫不睦,不像他們,父子關係好著呢。

思及此鬱沅搓了搓下巴,那句話說的真沒錯,長輩間出現問題,倒黴的肯定是孩子。

作為一個兩百多個月的孩子,鬱沅垮著小臉、扶著破胯總算在進房前追上了顧劭承。

這個時間顧老爺子早就睡下了,兩人直接入住度假酒店,“恩愛夫夫”自然是要睡同一間的。

鬱沅以為還是豪華套房,結果門一打開,先被滿室粉紫的氛圍燈騷瞎了眼。

情趣大圓床、鏡麵天花板、乍一看所有隔斷用的都是透明、半透明的玻璃牆,包括浴室。

落地窗外是一望無垠的大海,內側則擺放著同色係瑜伽花生球,以及一些鬱沅不知用途的奇怪道具……

鬱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房間,難以置信地捏著眼角猛調焦距再三確認不是他看花了眼,嘴巴開開合合幾次才勉強問道:“是不是訂錯了……”

顧劭承其實也怔了一瞬,甚至以為又是他犯病導致的感知障礙,直到聽到鬱沅接連的抽氣和明顯抗拒的語氣。

顧劭承斂了斂心神,陰沉的聲音帶上了不容置疑:“沒錯。”

說完他長腿一邁,走入了詭異的暗紫色中。

*

鬱沅清楚嫁入顧家後他所得到的一切都屬於白撿的,雖然覺得這房間方方麵麵都好怪,但也不會提出換房這樣的要求。

不花錢,還要啥自行車?

不過等鬱沅真的進入房間後,還是被狠震了一波。

他原以為是一間超級尺寸的大床房,結果除了玻璃牆這些一眼就能看得到的配置外,電視牆背後還設置了數道隱形門。

每一間都有著不同主題:醫院、教室、KTV、廚房、廁所、監獄、公交車……

還根據不同主題配備了相應的服裝道具,比如診療室的白大褂、護士服、聽診器、診療床等等。

鬱沅看得目瞪口呆,哢哢給葉湫棠拍了一堆照片,他對這些東西有所了解,全靠葉湫棠這些年不遺餘力地汙染。

等他大致轉了一圈後,送行李的工作人員已經離開。

顧劭承身上披著鬆垮的浴袍坐在床邊,手撐在床頭櫃上脊背微躬,呈現出非常痛苦的狀態。

鬱沅走近才發現顧劭承已經匆匆洗過澡,整個人像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濕|漉|漉的黑發不斷向下滴著水珠。

鬱沅半蹲在他身前:“藥放在哪個箱子裏了?”

顧劭承抬起泛紅的冷眸,看了眼鬱沅麵上不似作偽的焦急神色,伸手指了指。

鬱沅很快從架子上取出二十寸的黑色登機箱,密碼他一邊隨手撥到0407一邊問向男人,結果沒等顧劭承回答,“啪”的一聲密碼鎖彈開。

顧劭承眸色一凜:“你怎麽知道?”

鬱沅快速翻出顧劭承的混合藥瓶,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很快發現床頭正放著類似飯店裝紮啤的玻璃小桶,旁邊還有一次性紙杯。

他不由暗歎這套房配備真是全麵,還考慮到讓鏖戰顧客及時補充水分。

“四位數密碼,很大一部分人都會優先考慮生日的。”鬱沅邊接水邊回答。

顧劭承擰藥瓶的手停頓了一瞬,所以……為什麽會記住他的生日?

其實鬱沅隻是想在最後的時間裏,盡可能地多展現些孝心,顧劭承的生日網上都能查到。

之前他覺得顧劭承恐怕過不到這最後一次生日了,但自從主線劇情被他蝴蝶掉後,鬱沅也有些摸不準了。

他一麵覺得顧劭承不犯病時好像除了麵色蒼白些沒什麽異常,一麵又覺得顧劭承頻繁犯病一把一把吃藥實在不像什麽好兆頭……

顧劭承將一大把藥倒進嘴裏,鬱沅惦記著如何勸顧劭承別再吃混合藥,也就沒太留意紙杯中**的流動性似乎不太對勁。

顧劭承心裏裝著太多事,自然也沒注意到細枝末節,接過紙杯一仰頭,等“水”碰上舌尖才驚覺不對,是潤滑劑!顧劭承立即吐出繼而快步衝向浴室漱口。

鬱沅不明所以,還在猜測顧劭承這次犯病似乎更嚴重了還嘔吐……

顧劭承的怒火被欺騙算計、病症折磨和鬱沅的捉弄徹底點爆,他大步走出浴室將毛巾摔在鬱沅腳下冷聲質問:“你故意讓我喝潤滑劑?!”

鬱沅麵露茫然:“啊……那一桶是潤滑劑???”

鬱沅驚呆了,這也過於會玩了些吧?“對、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你及時吐出來了吧?”

顧劭承從他臉上看不出破綻,但渾噩的大腦已經認定了“真相”,他冷嗤一聲,唇側勾出嘲弄的笑意:“還在裝?”

他俯身上前,長臂撐在鬱沅身側,兩人間的距離瞬間收緊。

解決鬱沅對他來說就像弄死一個螞蟻般簡單,對於這樣的小賊隻需要人贓並獲足矣……

鬱沅原本經過這些天偽裝出的甜蜜相處,已經比較適應和顧劭承挽手、扶抱,但眼下男人或許是因為病情的緣故,周身都凝著危險又陰鷙的戾氣。

鬱沅下意識後縮,顧劭承步步緊逼,就這樣,鬱沅的小屁|股一路朝著大床中央快速駛去。

顧劭承沒能及時吃藥,頭部抽痛一陣比一陣劇烈,行動上就比平時稍遲緩了一點,兩人就這樣他逃他追,一路從圓床的一端轉移到另一端,顧劭承一把按住鬱沅伸向床外的手臂,總算將人牢牢箍住。

你追我逃的運動弄得兩人都有些氣喘,顧劭承準備好的情緒也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追逐遊戲打亂,他緩了片刻,才重新恢複滿眼的陰鷙,聲音深冷:“現在心虛想跑太晚了。”

男人陰惻惻的目光搭配兩人頭頂的騷紫氛圍燈,鬱沅看得百感交集甚至有點想笑,但考慮到他剛幹完給對方喂潤滑劑這種缺德事,鬱沅還是強行堆出一臉誠懇:“對不起,我第一次住這種套房……”

“還想轉移話題?”顧劭承冷笑一聲,周身的戾氣就是閻王爺來了也得說一句針不戳,當然,前提是沒有頭頂的騷紫氛圍燈的話。

鬱沅深吸了一口氣,他怕笑場火上澆油緩緩將眼神移開,下一瞬卻被顧劭承一把握住下頜重新掰了回來。

顧劭承深深地望向身下人澄澈的黑眸,想到這雙眼曾滿含熱忱、期待地、興奮地看向自己,和那份他從未感受過的愉悅……他摸向鬱沅口袋時微微顫抖。

顧劭承將黑袋扯出,看著鬱沅麵上浮現出肉眼可見的慌亂,眼底的冷意頓時更深了一分。

心裏的怒火卻恨不得將一切燒盡,他看向鬱沅,一字一頓問道:“這是什麽?”

鬱沅麵上的神情也是瞬息萬變,每一幀都寫滿著一言難盡:“這……”

鬱沅伸手就要去奪,顧劭承鬆開桎梏他下頜的手,越過三重死結直接暴力撕袋。

鬱沅見一切無可挽回,收回手捂住麵頰,隻想化作一灘水滲入地毯,從此消失在世界上。

顧劭承借著昏暗的氛圍燈,看清了藥盒上的大號字體,眉頭一挑,這種拙劣的障眼法看得出鬱沅背後的人並不怎麽高明。

顧劭承嘲諷道:“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鬱沅麻木地點了點頭:“確實……”

修長有力的手指瞬間將藥盒撕碎,露出內部十二枚鋁箔包裹的子彈狀栓劑。

鬱沅聽到聲音不對才睜開眼,見顧劭承這瘋|批|正要對栓劑下手:“不行!別!別弄壞!!!”

然而鬱沅這小身板,放到顧劭承麵前就是個小雞仔,除了撲棱撲棱翅膀就是發出一些嘰嘰喳喳的叫聲,絲毫不能阻止顧劭承的動作不說,還進一步激怒了對方。

顧劭承怒極反笑,當著鬱沅的麵用力將第一枚栓劑捏爆,隨即碾動指尖摸索裏麵藏著的東西,發現一無所獲便捏向第二枚。

鬱沅窒息了一瞬,這他|媽絕對解釋不清了!

鬱沅深吸一口氣,阻止不及也隻能放棄了,想著回頭買盒一樣的還回去,並祈禱鄭亮這種特種兵出身不會仔細到記住藥盒上的編碼。

顧劭承見他不再掙紮,捏向第五枚時淡聲開口:“現在交代我可以留你一命。”

鬱沅腦中一片茫然,啥……顧劭承對馬應龍敵意這麽大的嗎?

這顯然過於離譜了,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人這會兒瘋得厲害,拿馬應龍栓劑當氣泡紙哢哢捏。

鬱沅選擇安詳地閉上雙眼,眼不見,心更靜,畢竟老父親時日不多,想捏個栓劑解壓,他也隻能寵著。

顧劭承見狀手上的動作更快了,“啪、啪、啪……”栓劑一個接著一個被捏爆,他忍著劇烈的頭痛慢條斯理地問道:

“他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

“嗯?”

鬱沅呼吸平穩,準備先眯一會兒,等顧劭承鬆開他再去考慮喂藥的事情。

顧劭承沾滿濃稠藥汁的手指捏住最後一枚栓劑,他清楚,東西一定在這裏麵,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身下人,發現鬱沅正呈現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狀態,顧劭承怒道:“到底是誰給你的!?”

“啪——”最後一枚栓劑爆裂,依舊隻有濃稠的藥汁。

顧劭承神情恍惚了一瞬,繼而難以置信逐一重新檢查一遍。

鬱沅伸手抹掉迸在臉上的藥汁,如實回答道:“鄭亮給我的,他誤會我肛……那裏受傷了……”

他抬起失去神光的雙眼,有些絕望地看向顧劭承,虛弱問道:“如果……我跟他說是被你捏爆的……你覺得……他會相信我嗎?”

顧劭承突然捂住頭向鬱沅身側倒去,啞聲低吼:“這不可能!”

鬱沅:“……”有點心累,也有點身冷……

他低歎一聲,發現冷不是錯覺,是室內空調開太低了。

雖然顧劭承捏爆他的栓劑還不肯負責,但鬱沅見他浴袍領口鬆散,頭發還滴著水,考慮到對方犯病時經常發熱,還是非常體貼地摸向床頭的遙控器。

鬱沅對著中央空調“biubiubiu”的幾聲後,將遙控器一扔,準備找找水櫃的位置,顧劭承捏也捏爽了,也該吃藥了。

結果他剛起身,圓床突然劇烈抖動起來,緊接著床墊呈現波浪狀起伏。

鬱沅傻眼,這房間玩法也過於多了吧!!

躺在**頭疼到精神恍惚的男人,失神地坐起身,感受著天旋地轉的震動頓時更加眩暈恍惚。

異常現象積累過多,潛意識自動將眼前判定為妄想幻覺。

顧劭承愈發覺得神誌恍惚病入膏肓,渾渾噩噩間看到鬱沅向自己伸出手,彎唇一笑,看來這次的幻覺竟是場罕見的美夢。

他伸手握住鬱沅,繼而將人拉入懷中,現實中的人會欺騙背叛,但美好的幻覺從來不會。

鬱沅滿臉問號,他被迫和顧劭承滾作一團,看著被床越晃越遠的遙控器,隻能徒勞地伸出與床同頻共振的手。

顧劭承的唇突然碰上他的耳垂,喑啞的呢喃低低響起:“一直這樣……多好……”

緊接著薄唇張開,濡濕的舌尖勾著白軟的耳垂輕輕一吮,鬱沅腦袋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下一瞬,一聲倉促的幹嘔打斷了滿室的旖旎。

顧劭承一把扯過紙巾吐出舌尖的苦澀,鬱沅渾身發麻,恍惚間摸向自己的耳垂。

他緩緩低頭,看到指尖上濃稠的褐色藥汁……是迸濺上的馬應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