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沅對宴會上任何一個人都不感興趣, 自然也就沒注意到溫玶的存在。

但這話落到溫玶的耳中,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顧劭承剛進顧氏,老爺子就把原本給溫玶鋪路的機會給了他, 是以顧劭承才有機會飛F國跟進國際交易中心的項目。

誰都知道這不僅是一個項目的問題, 而是顧氏掌權人態度的轉變, 底下的人雖然表麵上依舊對溫玶尊敬有加,實際上已經開始做兩手準備。

要不是衛秉均這個精神科專家向溫玶保證, 以他對親生兒子病情的了解顧劭承絕對撐不過今年, 溫玶早就坐不住了。

不過溫玶現在雖然心有成算, 但鬱沅話中的輕視還是讓他暗生不滿,再加上對方上次扮豬吃虎故意讓他吞隱形眼鏡在顧劭承麵前出糗……溫玶麵上的虛假笑意更深了幾分,決定給顧劭承的瘋病再添上一把火。

“上次不小心弄壞了你的眼鏡,一直沒能找到機會致歉, 這一杯我敬你。”溫玶說完就嗖的仰頭喝下。

書中設定溫玶是個演技大師,聲台形表麵麵俱到, 尤其很會蠱顧老爺子,就像現在如果不是鬱沅一早知道他不是個好餅, 是真的會被他偽裝出的善意迷惑。

但現在鬱沅隻覺得這人都不會尷尬的嗎?

那麽丟臉的事情,他作為旁觀者都打算當沒發生過, 溫玶居然還會主動提起來……

就在鬱沅在心裏吐槽的時候, 已經在角落盯了良久的顧荃陽也在心裏暗罵溫玶是攔路虎。

他本打算借著道歉假意求和的機會將人灌醉,要是溫玶霸著人沒完沒了他如何下手?

站在一旁的表弟淩輝, 這會兒已經換上白襯衫黑領結的侍應生服飾,手中托了滿滿一盤的香檳酒杯打算稍後配合表哥灌酒。

直到顧荃陽看到溫玶喝掉杯中酒後,朝著鬱沅優雅地倒扣一下, 示意對方他一滴都沒剩順便催促一二, 同時又攔下經過的侍應生取下兩杯。

顧荃陽雙眼一亮, 看來這溫玶是被顧劭承刺激到了打算偷家?

剛好和他的計劃不謀而合,他們一個留住鬱沅一個留住顧劭承,臥龍鳳雛也沒他們搭得完美,看來這酒不用親自灌了。

他立即一拍表弟後背,壓低聲音:“你去!按之前咱們商量好的,你去配合溫玶。”

*

溫玶的杯中酒被他喝得幹幹淨淨,但鬱沅卻跟看不懂暗示一般像個木樁子似的杵在原地。

鬱沅覺得自己一個社恐,實在沒必要將本就不多的社交點數浪費在和大惡人虛與委蛇上,而且誰知道這酒幹不幹淨?

他先向後退半步拉開距離,舉起香檳杯朝對方僵硬地扯了扯唇:“好,你幹了,我隨意。”

溫玶:?

大概是從未見過鬱沅這樣不按牌理出牌的,溫玶聞言微怔了一瞬,隨即輕笑出聲:“沅沅還是這樣可愛,難怪劭承那麽疼你。”

一句話,成功讓鬱沅體會到被三斤羊油糊住心口的感覺,又膻又油膩。

他餘光瞥見又有一位侍應生端著十幾杯香檳過來,心裏陡然一驚,好家夥,溫玶這是要拿他泡酒嗎?

鬱沅自然而然把侍應生當成是溫玶的人,心中的警戒值瞬間拉滿。

雖然鄭亮一直關注著這邊,但鄭亮身份所限,在傷害沒發生前是無法提前幫鬱沅擋下的,鬱沅清楚這一點自然更加謹小慎微。

開玩笑,他渾身上下就連根汗毛都是要以後美|美在大別墅裏養老的,誰都別想禍禍他。

是以溫玶又叭叭說起加好友未通過的事情,鬱沅卻專注地瞥向不斷靠近的侍應生,並同時活動手腕腳腕,做些小幅度的熱身運動。

不過鬱沅餘光瞥人的技巧並不熟練,在溫玶看起來就是雖然鬱沅人和他麵對麵,但雙眼斜視得黑眼仁就快擠出眼眶了。

溫玶裝成沒看見低頭取出手機,心中暗啐王家還真會挑人,選上這麽一個溝通費勁行為古怪的奇葩,偏還正中顧劭承那瘋|批|的下懷。

再抬頭時又恢複成一臉儒雅的微笑,對鬱沅亮出二維碼:“既然是軟件程序的問題,那我們換一種方式……”

*

與此同時,一心想上位給顧劭承當小四的淩輝看著高高瘦瘦,實際今年才十七歲,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本就緊張。

被顧劭承的正房斜著眼猛盯心理壓力激增,再加上單手托十幾杯香檳的難度加成,搞得他都覺得有些喘不上氣來。

巨型泳池的位置實在偏了些,地毯都沒鋪,他一個猝不及防就踩上了一塊碎磚,擺滿香檳杯的托盤隨著他的失衡猛地搖晃起來,眼看著就要朝溫玶滑去。

溫玶原本處於背向位,最初見鬱沅眼睛歪得厲害還回頭掃了眼,發現隻是個侍應生便不甚在意地轉了回來。

直到搖晃的香檳杯在他斜後方撞出數道清脆聲響,傾瀉之勢已經不可挽回,溫玶瞪大了雙眼反應極快,伸手就要去拉鬱沅,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但鬱沅的反應速度更快,雖然他也沒料到送酒的突然變荊軻,但警戒值滿點讓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拔腿就跑。

伴隨著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十幾杯香檳像一個水做的巨掌,一巴掌將溫玶扇倒在地,他反應也快,大半的身|體即將摔進泳池,他卻用雙手死死摳住泳池邊緣,竭盡全力讓身|體維持一個微妙的平衡。

沒曾想鬱沅非但沒打算將他拉起來,還毫不猶豫向著斜前方手刀衝刺。

鬱沅滿臉堅毅勢如破竹,讓本就搖搖欲墜的淩輝誤以為他是要對自己動手。

剛穩住的身|體下意識躲避,腳步一個踉蹌,先在溫玶的雙|腿上狠踩了幾腳,最終是沒能抵抗慣性,踩著溫玶的腰和他一同跌進了冰冷的泳池中。

“草——”溫玶生平第一聲罵出口的髒話,就這麽淹沒於冰冷肮髒的池水中。

尖叫和撲通聲瞬間吸引來無數道目光:

“誰掉進去了?!”

“好像是溫玶溫總,我之前看他往那邊走去來著……”

“還有個呢?”

“是顧劭承那個男妻,沒想到溫總不僅和小顧總長得像,連口味都這麽一致。”說話人一臉怪笑,壓低了聲音和朋友分享八卦:“就是不知道兩人是怎麽激動到跌進泳池中的……”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就這麽擴散出去,顧劭承踏入阮方洺的莊園時,聽到的就是這樣的消息。

*

說來奇怪,顧劭承有意提前回來所以早做了安排。

但白天的會議每一個程序都因一些小狀況拖了一點時間,即便他中途幾次催促,最終的結束時間也隻是勉強和原本一致,他不得不將航班改回之前的。

並且整個航程他的眼皮時不時就要跳一下,出於某種直覺他的內心隱隱不安,他是不是不該讓鬱沅獨自參加這種宴會,但他找不到理由這樣做,派心腹鄭亮暗中保護已經有些超出範圍……

是以當他聽到鬱沅和溫玶一起跌入泳池時,第一反應是鬱沅不會遊泳,溫玶向來又是個走一步看兩步的人……心急之下也不顧鄭亮五分鍾前剛給他發完匯報短信,扯過一人急聲問道:“泳池在哪?!”

那人被顧劭承鐵鉗似的大掌捏得骨頭縫都嘎吱作響,疼得五官亂跑張口就是優美華文:“你他|媽誰啊?!”

和他一起的女伴認出顧劭承這張極具震撼性的俊臉,錯愕道:“顧劭承?你……”不是看不上這個男妻嗎?

顧劭承陰鷙的目光掃了過去,女伴嘴巴磕絆了一下立即回道:“在後麵,一直往裏,人多的地方。”

顧劭承聞言轉身便走,繞過長廊就是開闊的戶外宴會廳,遠遠看到被人群包圍的巨大泳池,顧劭承腳下的步子極快,一雙長腿幾乎捯飭出殘影。

鄭亮看到他後立即跑步跟上:“先生您來了……”

未等他多說,顧劭承側頭一瞥,陰沉的麵色透處熟悉的異常神情:“你怎麽沒去救他!”

鄭亮啞然:“沒來得及……”

鬱沅哪裏給他展現的空間了,他都已經走到跟前隨時準備行動,結果還沒等他動手鬱沅已經手刀衝沒影了,期間還把岸邊那倆陰差陽錯送進水裏。

不過顧劭承顯然沒時間聽鄭亮的解釋,陰森的眸光一掃,他便一把撥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幾步走到泳池邊上。

春寒料峭,誰都不敢輕易下去救人,好在阮方洺莊園裏有專業救援的人,趕到後自然要先撈溫玶這個命貴的。

結果溫玶也不知是腿被凍抽筋了還是怎麽回事根本動不了,被救生員推著屁|股卡在泳池邊愣是上不去,前排的人立即施以援手,結果手剛伸出就被一雙無情的大掌推開。

顧劭承臉色陰森,照著溫玶狼狽的頭頂就是一腳,力道之大,連帶著身後托人的救生員都被掀入泳池。

溫玶生平第二聲罵出口的髒話,再次讓他慣了一肚子冰鎮髒水……折騰太久人實在扛不住,這一次的跌入讓溫玶直接沉了底。

身後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再度響起。

顧劭承踹完人才發現在兩人身後撲騰的青年不是鬱沅,他動作一頓,一把薅過鄭亮:“他人呢?”

鄭亮實在跟不上自家老板發瘋的進度:“啊?小先生嗎?他嫌外麵太冷回屋吹空調了啊,您過來時沒見到他嗎?”

顧劭承氣息一滯,轉身便走。

鄭亮跟在一旁,以為顧劭承過來就是為了給溫玶一腳的,心中暗爽,他這種喜歡用拳頭說話的人,最煩的就是這麽一肚子壞水的陰損玩意。

顧劭承疾走幾步中途再次停下:“我剛才問你,為什麽說你沒來得及救他?”

鄭亮回憶了一下,如實說道:“對啊,沒來得及啊,小先生跑太快了!您是不知道啊,唰唰唰幾道閃電似的人沒影不說,剩下倆全掉水裏了。”

顧劭承閉了閉眼:“鄭亮……”

鄭亮以為是有任務,一秒變凝重:“先生您說!”

顧劭承壓著頭疼和火氣,冷聲開口:“我給你報個班。”

鄭亮呆了呆:“呃……保鏢的自我修養?”

“口語進修,什麽時候把你這說話大喘氣和拎不清重點的毛病治好再回來。”

顧劭承難得說了一個大長句,撂下後抬腿便走。

*

鬱沅其實也不完全是因為太冷才躲回室內,他一向是哪裏人少往哪跑,這會兒人幾乎都跑到外麵去看泳池熱鬧了,他肯定就要回室內。

顧劭承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鬱沅站在甜品台旁一口甜點一口水果炫得飛快,腦後不知何時支楞起的呆毛也抖得歡快。

顧劭承嘲弄一笑:嗬……該擔心的是溫玶才對。

聽著遠處傳來救護車的聲音,他問向鄭亮:“什麽情況?”

鄭亮看著手機上傳來的最新消息,如實匯報:“人撈上來了,但腿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