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少了封建餘孽張媽的晨間敬香活動,鬱沅還是在六點多醒了過來,隻不過這一次他是被餓醒的。

前一晚顧劭承吃藥後,連帶著一幹人等一並消失,他餓著肚子天人交戰了半晌也沒鼓起勇氣去敲保姆房的門,鬱沅實在害怕一開門對上十幾個保姆要幫他做夜宵,他寧願空著肚子睡覺。

實際上,當年林姨出事後保姆們都提心吊膽,生怕雇主哪天再發瘋把她們也推成高位截癱。

所以自那後,夜間除去張媽和保鏢團隊外隻留兩名保姆值夜,沒事的情況下保姆會一直待在保姆房裏,除非顧劭承或張媽夜間有需求,才會通過傳喚鈴將人喚出。

鬱沅摸著餓癟的肚皮,醞釀了一會還是坐起身,為了覓食不得不麵對別墅裏含量超標的保姆們。

就在他心裏念叨著該如何勸顧劭承減少保姆人數時,房間的門被從外推開,消失了一整夜的顧劭承帶著一身的寒氣再次出現。

鬱沅身上套著鬆鬆垮垮的浴袍,睡了一|夜的衣帶鬆散著還未來得及整理,呈現一小片白皙瑩潤的胸膛,他努力吹到額前進行遮擋的碎發卻被他睡得亂蓬蓬的,露出本就出挑的麵容。

因顧劭承的到來,弧度圓潤的黑眸微微眯起,甚至因為晨間光線不足,鬱沅雙手戳住眼尾上下調整焦距,確認後鬱沅朝著顧劭承緊張地笑了笑,隨即下床讓出位置,並開始醞釀如何向尊敬的“老父親”問早。

雖然兩人間隔著一段距離,他對顧劭承也有了幾分熟悉,但獨處時突然冒出個活人還是讓他難免緊繃,更何況門口還守了倆存在感極強的高壯門神。

顧劭承看到他眯眼調視力,立即想起前一晚對方說沒眼鏡看不清……他現在已經完全清醒,確認當時的一切都不是他的幻覺,思及此額角不免又跳了幾下。

即便記憶混亂,但他依舊認為鬱沅是故意為之,不過東西已經找回來,同樣的借口對方隻能用一次。

思及此顧劭承向後伸了伸手,站在門外的保鏢立即會意,將牛皮紙袋遞到他手邊,顧劭承在鬱沅的不斷躲避中走到了床邊,將紙袋隨意丟在**冷聲開口:“你的東西。”

鬱沅雙眼微微睜大,立即就想到了遺失的眼鏡和手機。

他瞬間顧不上社恐一臉雀躍地打開了紙袋,先將已經自動關機的手機放到床頭的無線充電板上,隨後在顧劭承的注視下拿出了一副從中間斷掉的黑框眼鏡。

顧劭承的眼底原本浮動著幾許風雨欲來,見狀戛然而止,斷了?他剛想質問負責找回東西的保鏢,鬱沅先一步脫口而出:“呀,被摔斷了。”

不久前剛將牛皮紙袋摔**的顧劭承臉色黑了黑,鬱沅後知後覺話中有歧義,立即將頭搖成撥浪鼓,緊張地解釋道:“不不不,我我不是責備您的意思,沒什麽這眼鏡不值錢摔壞了也沒關係,不是不是,您丟的那一下不算很重……”

鬱沅一緊張,臨時組織語言就顛三倒四的,聽得顧劭承臉色越來越黑,直到門口的保鏢解釋道:“先生,眼鏡在婚車上拿回時已經斷了。”

鬱沅聞言搶先附和:“我就說不是你弄的!”說完他還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一副我知道你可能會感謝我,但不需要,一切都是他應該的罷遼!

顧劭承:“……”

鬱沅絕不冤枉好人,而且就算是顧劭承弄的他也真不會在意,鏡片完好無損,花幾十塊換個同款塑料框就好,相較於顧劭承給予他的恩情實在九牛一毛。

顧劭承深吸了口氣,將目光移向淩亂的大床,語氣不善開口:“你昨晚在這裏睡的?”

鬱沅吞了吞口水緩解緊張感,然後乖巧點頭,第一晚張媽說過大師要求兩人同住,他不清楚後續還需不需要。

雖然他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非常尊重個人信仰,對於相信大師的人來說,隻要照著做就能起到安慰劑的作用,他獲得那麽多好處自然會盡可能地配合。

所以短暫地糾結後,即便他一百個不願意和人同睡,還是顧及這些對顧劭承的影響留了下來。

顧劭承聞言摩挲了一下虎口,聲音淡淡:“就這麽想和我睡?”即便他不在也要做戲做全套……男人低磁的聲線難免摻雜了一絲暗諷。

不過從鬱沅見顧劭承的第一麵起,顧劭承就一直處於陰陽怪氣中,而且對誰都是這樣,鬱沅自然而然以為顧劭承天生如此,作為一個在別人眼中性格怪異的奇葩,鬱沅社恐歸社恐,但對他人性格的包容性還是很強的。

聞言不僅沒聽出一絲一毫的諷刺,反倒想和恩人老父親坦誠解釋一番,不過為了避免緊張顛三倒四他先醞釀醞釀。

顧劭承見他低頭不語,便覺得是被自己戳到了痛處,冷冷地勾了勾唇驅逐道:“很可惜,你隻能睡另一間夫人房。”

可惜?這有什麽可惜的,鬱沅聽完嘴角都抿不住了,臉上寫滿了:好耶好耶!

這讓顧劭承按下傳喚鈴的手一頓,不等他開口吩咐保姆,鬱沅已經迫不及待道:“好、好,那、您先休息!”

說完拿起手機轉身便走,步下生風直奔兩房之間的玻璃門,連頭頂亂顫的呆毛都寫滿了喜不自勝。

顧劭承:“……”

同一時間傳喚鈴接通,保姆恭敬的詢問聲傳了出來。

顧劭承閉了閉眼,還是按照原本的吩咐道:“把主臥的東西全換掉。”不過因為缺少了必要的觀眾,低沉的聲線裏並沒有摻雜不必要的情緒。

*

鬱沅飛速完成衝澡吃飯,一方麵是盡可能縮短和保姆們相處時間,另一方麵是出於和手機的分離焦慮。

王家真是純純地將他賣了進來,全身上下除了不能二次利用的喜袍就是穿在內部的打底T恤長褲,也許是嫌麻煩,他拿到王家的行李竟然一件沒給他帶過來。

要不是別墅裏有烘幹機他就隻能一直穿著浴袍,所以他以為手機眼鏡也回不來了,沒想到顧劭承這麽把他說的話放在心上,徹夜未歸還不忘幫他找回東西……除了嘴硬心軟他實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釋,不愧是他恩情比海深的再生老父親!

鬱沅屏息凝神按下開機鍵,有點期待又有點緊張,他非常恐懼一開機就彈出一連串的未接來電提醒,僅是想想就頭皮發麻。

萬幸的是不僅沒有未接來電和大串的語音未讀消息,幹淨的聊天列表中僅有的幾條留言都來自於他唯一的好友葉湫棠,對方正在幫他照顧重病的養母。

養母唯一的活路隻有換肺,現在正躺在家中靠製氧機續命等待肺|源,對於王家的事情鬱沅不想在這時候刺激養母,好在鬱沅高二時進入國家集訓隊拿到了雲大的保送資格,這次借口外出參加競賽集訓暫時離開一段時間,養母自然無有不信。

隻有葉湫棠清楚他衝喜的病秧子惡名遠揚,不僅是個精神病還有暴力傷人史,雖然最初的留言盡可能地輕鬆打趣,告訴他不用擔心養母這邊一切都好,但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回複後對麵就多了幾分焦急。

葉湫棠:[人呢???不行別委屈自己,大不了我去賣屁|股幫阿姨換肺!]

看著後續的滿屏焦急問號,鬱沅先快速回了個:[在了]

然後回複葉湫棠的賣屁|股言論:[少拿我媽當你下海理由!!/指指點點.jpg]

葉湫棠秒回:[哎呀大零兒~你怎麽才回人家啊,人家擔心死了嚶嚶嚶!]

鬱沅已經懶得糾正葉湫棠給他起的外號,發了個嫌棄表情包:[手機差點丟了,顧劭承剛幫我找回來。]想到前一晚看到的低清版大戲,鬱沅指尖繼續輕點:[放心這邊很好,顧劭承人也很好,那些傳聞應該都是假的。]

顧劭承雖然讓林叔以牙還牙,但到底做不出張媽當年對林姨那般,直接將人撞出樓梯砸向玻璃茶幾導致高位截癱的程度,滾落後的張媽隻是腿部骨折。

不過後來那些人連帶著顧劭承都一起離開,後續如何他不清楚,但也許是出於恩情濾鏡,他對顧劭承有著天然的信任,對方應該不是網上謠傳的那種故意傷人取樂的豪門紈絝。

鬱沅幫顧劭承解釋完就想問問葉湫棠中午什麽時候去養母那邊,他想和對方視頻一下,小半晌沒回話的葉湫棠卻先一步發來鏈接,跟著一連串的問號:[圓兒你別騙我,你在那邊真的安全嗎?!!]

鬱沅疑惑地點開鏈接,標題醒目:《知名富二代無法無天再次惡意傷人!!!》

配的視頻僅幾秒鍾,正是張媽滾落哀嚎的後半段,即便拍攝距離很遠,畫麵已經拉近得就快出現馬賽克了,但張媽殺豬般的嚎叫依舊十分響亮。

博主表示是有人用小號向他爆料的,畫麵中受傷的老人正是顧劭承的女管家,五年前保姆癱瘓案的悲劇再次在超級富二代家中重演。

鬱沅打開視頻重新看了一遍,從畫麵的拉近和抖動能大致推測應該是有人手持手機偷拍的,這明擺著是有內鬼啊,鬱沅突然福至心靈——是時候減少保姆數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