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顧劭承過多反應, 鬱沅啪嘰一下親在他腦門上,顧劭承身形不穩,被鬱沅親了一個踉蹌, 身子一歪向後跌回病**。

鬱沅緊追其上, 捧起顧劭承的臉迫使對方和自己四目相對,字正腔圓一本正經地交代道:“你要對我負責,現在我家人都在門口要來看你,你乖點, 正常點, 好不好?”

顧劭承的眼底逐漸恢複清明, 他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頷首。

鬱沅心下一鬆, 笑眯眯揉了揉男人絨密的發頂, 暗歎“懷孕”兩個字的效果比想象中還要棒,就是不知道能用幾次?

等“懷孕”失效了他是不是還能換成“雙胞胎”或者其他什麽的,舉一反三對他聰明的小腦瓜來說可太簡單了。

“篤篤篤——”

鬱沅穩住顧劭承才應聲道:“來了, 我給你們開門, 馬上!”

說完先將櫃子扶起來,又撿起地上的文件,回頭向顧劭承再一次確認道:“你清醒了吧?我讓爸媽他們進來。”

“……你去吧。”顧劭承遲疑著頷首。

如果鬱沅在說出懷孕前這麽問,顧劭承內心還能給出準確的答複, 現在他似乎又拐入另一重思維迷宮中。

滿腦子都是——

沅沅懷孕了?

男人怎麽可能懷孕!?

可沅沅說懷了我的孩子……

誰說男人不能懷孕?沅沅懷了, 他就要當爸爸了……

他要當爸爸了!孩子是他和沅沅的!!

!!!

鬱沅呲起小白牙, 對低垂著頭看起來格外乖順的男人得意地挑了挑眉,麵上就差炫耀標明:看,什麽叫禦夫有術?什麽叫以瘋止瘋!

鬱沅三步並兩步走到門前,扭開門鎖笑容明媚:“你們怎麽沒去吃飯?沒什麽事, 就是顧劭承想喝水一不小心把櫃子帶翻了而已。”

楚家叔侄臉上寫滿了不信,這病房隔音雖然不錯,但幾人站在門外還是隱約聽到了兩人的說話聲,而且誰家喝水就能把櫃子帶翻?

不過四人一進門,就看到顧劭承正規整地躺在病**,見到他們進來要起身迎接,臉色也掛上有些病弱的淺笑。

韓凝走得快些,一把將顧劭承重新按了回去:“都是家裏人不用這麽客氣。”

一雙慈和的明眸看向顧劭承,柔聲問道:“劭承是被我們吵醒的吧?”

顧劭承掩唇輕咳了咳,搖頭說沒有,然後按著順序逐一向長輩問好。

韓凝神色自然,她是比較支持小夫夫倆的。倒也不是多喜歡顧劭承,隻是覺得兒子喜歡比什麽都重要。隻要兩個孩子的感情始終如一,還有他們這些家長守著,困難可以慢慢克服。

而且跳出鬱沅母親這一層身份來看,她覺得顧劭承遺傳上這種病其實挺可憐的,作為半個家人應該支持不應該歧視。

畢竟顧蘭梔會跳樓是因為所遇非人,鬱沅和顧劭承之間的情況完全不是這樣,她已經提前谘詢過幾位精神科專家,顧劭承這種情況雖然棘手,但若能遵循醫囑配合控製,再有家人的愛護陪伴,恢複正常生活的成功例子不是沒有。

而楚家叔侄則是先入為主,總拿顧劭承當拱了自家玉白菜的壞小子看。

顧劭承完美些還勉強相配,現在這種情況需要鬱沅付出大量心力照顧,不管鬱沅怎麽想為愛奉獻,他們都對顧劭承喜歡不起來。

養母陳玉枝則是第一次見到顧劭承,鬱沅最初就是為了給她換手術費才嫁給對方的,她知道自己實際上沒什麽置喙的資格。

之前鬱沅告訴她是真心喜歡,她才算稍稍安心,結果顧劭承很快就病發住院,她當然不希望鬱沅跟著吃苦的,但她的觀念可能比較老派,覺得夫妻隻要進了一家門就是一體的,不論遇到什麽都應該同舟共濟,所以她隻是希望顧劭承能早些恢複,別讓鬱沅太受累。

而且顧劭承容貌氣度都是一等一的,陳玉枝幾乎是聽對方叫完媽後,就立即加入了韓凝的陣營。

二對四,楚家叔侄一下就成了小眾群體,而顧劭承又看起來很正常,即便最開始櫃子砸落很有貓膩,但鬱沅硬說是不小心帶倒的他們也不能抓著不放。

最後一家六口在顧劭承的病房內吃了一頓港式早茶,就被鬱沅以再不走就該堵車為由送走了。

*

鬱沅雖然剛起床不久,但這麽折騰一頓,送完人回來就又累了,一看時間才剛過七點。

顧劭承每天八點開始輸液,鬱沅趿拉著拖鞋直奔顧劭承的病床,雖然他還想問問顧劭承都夢到了什麽,但這會兒實在太困,鬱沅打算先摟著人補一覺再說。

他熟練地擠進被子裏,顧劭承則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又怕擠到他,身|體一退再退,直到撞上最外側的金屬圍欄。

鬱沅將被子提到下巴,用臉頰舒舒服服蹭了蹭,一邊不明所以看著顧劭承:“你怎麽這麽看我?”

在鬱沅心裏“懷孕”的話題一打岔就過去了,顧劭承清醒過來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就像上次顧劭承打人時他說要改嫁一樣,以及後續嘎嘎笑和揪咪,鬱沅覺得他們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所以鬱沅這邊已經自動進入下一part了,見顧劭承瞪倆大眼睛若有所思的模樣,鬱沅打了個哈欠,認命地想著這回籠覺怕是補不成了,那就來了解一下顧劭承都做了什麽離譜的噩夢好了。

沒出問題前,鬱沅覺得在夢中一點點找回記憶挺好的,每天一點點循序漸進逐步消化。

但沒想到這夢還真假摻著來,且摻入的部分明顯對顧劭承的精神刺激性極強,這就太容易出問題了。

顧劭承聞言黑眸顫了顫,專注的目光從鬱沅精致的眉眼一路下滑到他的小腹。

鬱沅雖然沒有八塊腹肌,但軟乎乎的腰腹還是挺平坦的,不過要除去餐後這段時間。

可能是新陳代謝天生比旁人要好些,鬱沅頓頓都能將肚皮吃得鼓鼓溜溜,陪顧劭承住院這段時間他的運動量也不算大,但肚子上一絲贅肉也沒長。

可這會兒剛吃完還沒來得及消化,滿載食物的肚皮看起來特別鼓。

顧劭承眸色深沉,在鬱沅不明所以歪頭困惑時,顧劭承已經在往回推算兩人發生實質性進展的時間,隨後蹙眉沉思了半晌,臉色越發凝重。

鬱沅倒是沒覺得對方在針對肚子,以鬱沅的視角來看顧劭承就是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麽,渾身散發著黑氣,伸手捏住男人下巴晃了晃,吃飽犯困聲音也軟軟的:“怎麽啦?”

顧劭承沒回答,靜默了片刻緩緩伸手覆上了鬱沅微突的小腹。

鬱沅身|體一僵,心道糟了。

他伸手去勾顧劭承下巴,想要看看顧劭承的眼睛確認下顧劭承現在是清醒下當真了,還是又犯病了?

“顧劭承你聽我解釋,這事有些誤會……”

顧劭承卻像沒聽見一樣,輕撫著鬱沅吃撐了腹部,一下一下又一下。

月份這麽淺就顯懷,是不是孩子太大了?不愧是他們的孩子……但這樣會不會增加沅沅生產風險?

男人體溫一直偏高,掌心更是要熱很多,溫熱的掌心按揉著,鬱沅是真的很舒服,如果不是在這樣的誤會下就更好了。

“劭承……”鬱沅再次開口。

顧劭承卻出聲打斷,他聲音輕緩溫柔:“取名字了嗎?”

鬱沅:“……”

鬱沅:????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啊!

鬱沅頓覺得槽多無口,一時不知道是先吐槽顧劭承真信了男人懷孕這茬,還是吐槽對方問他給沒給一個“胚胎”取名字的行徑。

見鬱沅沒回答,顧劭承就默認沒取,沉思了片刻抬眸問道:“叫……星星好不好?”

鬱沅:“?”他已經不知作何反應好了。

他確認顧劭承雙目清明不像是犯病,心裏頓時更愁了,也不知顧劭承清醒後依舊相信他的鬼話,是不是病情加重的表現啊?

鬱沅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你開心就好……”

顧劭承似乎對他的回答很不滿,眉頭微蹙:“你不喜歡嗎?還可以改其他的……”

鬱沅心塞極了,正在內心糾結之後該如何向醫生描述病狀,聞言隻是敷衍道:“我很喜歡,就叫星星吧,挺可愛的,嗬……”

實際上內心:我要告訴醫生顧劭承竟然相信男人懷孕!

但,醫生要是問為什麽會提到這茬我怎麽說?

難道直說……是因為我告訴顧劭承我懷孕了?

一時間不知道他和顧劭承誰更有病些!鬱沅捂住臉不想麵對。

顧劭承對他的敷衍依舊不滿:“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給孩子起這個名字?”

鬱沅深吸一口氣,暗歎腳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來的,真男人就該勇敢麵對假懷孕。

他應付得稍用心些:“嗯?是為什麽呢?”

鬱沅想著先聽聽顧劭承怎麽說,再以最不刺激的方式打消他這個念頭,不過早起傻一天,他感覺這會困得都有點腦供血不足了。

顧劭承俯身在他眉心輕啄了一下,一雙濃黑的眸子含情脈脈:“我知道你的黑色頭像裏藏了一顆星星。”

鬱沅聞言立即抬眸看向他,有些錯愕道:“你知道?”

鬱沅頭像的黑色|圖片放到最大時,能模模糊糊看到一個亮斑,實際上那是一顆星,這件事連葉湫棠都不知道。

一顆隻想悄悄發光的星。

這個想法是在鬱沅很小的時候產生的,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行星是反射光,但現實不影響他一直將這個想法保留在心底。

鬱沅一直以為除非他說出來,永遠都不會有人發現,畢竟他“暗藏玄機”的方式實在有點奇怪。

顧劭承麵上笑容不變,但再開口時聲音啞得發顫:“是你……你在夢裏告訴我的,你都忘了。”

鬱沅不解地皺了皺鼻子,他又沒進入夢中,怎麽會是他忘了呢?

不過拋開這點無法理解的細節,顧劭承會夢見他頭像裏暗藏的小秘密已經足夠神奇,就好像是他和顧劭承冥冥之中有著某種神奇的緣分一樣。

他是不信什麽鬼神玄學的,但宇宙星辰乃至於他們所在的世界的演變,本來就符合某種未曾被人類勘破的邏輯。

他一直覺得他能夠在小說中覺醒意識,和顧劭承一起打破小說的固有劇情,也是符合某種未知的邏輯,或者說一種特別的緣分。

想到這一點,鬱沅眼睛亮亮的:“你竟然還能夢到這些?還夢到什麽了?”

鬱沅聲音一頓,再次蹙起眉頭想到顧劭承顛三倒四的話語:“你夢到這些不是很好的嗎?為什麽會犯病?難道後麵我死了?”

話音未落,鬱沅的嘴就被顧劭承捂住,男人閉了閉眼輕聲勸道:“別說……好嗎?”

鬱沅眨了眨眼乖巧點頭,心裏卻是將引發顧劭承犯病的夢猜了個大概,可能是夢中劇情先甜後苦,最後兩人一起遭遇意外,顧劭承活了下來,夢中的他死了,顧劭承被深深刺激到了。

鬱沅原以為隻需要防範生活中突發意外對顧劭承造成刺激,沒想到有一天還要防範顧劭承的噩夢。

他低歎了一聲,心疼地抱住顧劭承:“噩夢都是假的,現在溫玶和王德琨都將麵臨應有的懲罰,衛秉均那邊……你不是說老爺子也不會輕易放過他麽?”

“沒有任何人會再傷害我們,隻要你把身|體養好,我們就可以舉辦婚禮,以後還會白頭偕老……”

鬱沅抱著他,溫聲細語地安撫:“難道你不想和我舉辦婚禮?”

顧劭承埋在鬱沅頸側雙眼發紅,他沒忘,他還要給鬱沅幸福:“沅沅……別離開我……”

鬱沅鼻頭一酸,聲音帶上了少許鼻音:“不會,永遠不會。”

兩人緊擁了半晌,鬱沅覺得自己快被顧劭承勒得喘不上氣了,才抬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好了,一會兒護士要來打針了。”

兩人剛拉開半寸的距離,顧劭承捏起鬱沅的下頜大力地吻了上去。

*

被顧劭承的吻一打岔,鬱沅也就忘了懷孕這個人造烏龍。

之後又因為打針的時間到了,護士敲門兩人分離匆忙,鬱沅係扣係得更是十根指頭都快出殘影,根本顧不上和顧劭承詳細掰扯。

等護士紮完針,做完日常檢查,顧劭承的情緒也完全穩定下來。

鬱沅困得眼皮打架,定了半小時的鬧鈴又重新窩回自己的陪護**,避免早起傻一天,他還是需要回個籠,之後顧劭承也就沒再提這茬,鬱沅就以為徹底過去了。

下午顧劭承按要求重新做了一圈檢查,在鬱沅的陪同下進入診室,主治醫師要根據最新數據和顧劭承目前的狀態調整用藥。

鬱沅對醫生自然是知無不言,也沒隱瞞前一天顧劭承被噩夢刺激到的事情,還擔心這種情況無法減藥。

醫生看鬱沅一臉凝重,笑著讓他放輕鬆些:“沒關係,受到刺激產生不|良反應是很正常的,家屬及時安撫病人並未產生後續影響,您做得很好,顧先生還是可以正常往下減藥,放心吧。”

鬱沅聽到這話才算完全放下心來,握著顧劭承的手站起身朝醫生笑了笑:“謝謝醫生,辛苦您了。”

原本話說到這裏,兩人就要離開,結果鬱沅邁出去的步伐卻硬生生被顧劭承扽了回來。

鬱沅不明所以看向顧劭承:“怎麽了?”

顧劭承並未回應,隻是拍了拍鬱沅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即一臉嚴肅問向醫生:“懷孕時如果一直沒停藥,孩子會不會有致畸風險?”

鬱沅臉上緩緩浮出一個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