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錦瑟韶光,華燈幢幢;後來荼靡開至,青苔滿牆(14)

黑暗之中,在光影的變遷之中,薑子期靜靜看著她。舒麺菚鄢心口發酸發疼。天之大,要去哪裏尋一個這樣的她。又要怎樣才能護住她的安然與無恙。

“你是準備在異國他鄉孤獨終老嗎?”

何可人黑白分明的眸子亮亮的,像是隨時會落下淚來。她看著薑子期那張與薑瑜有幾分想象的臉,那曾是她此生的噩夢。

“你回去吧。”她低聲說。

薑子期沒說話。

何可人停了片刻,卻不願再繼續這對話,轉身回了屋。

寂寂深夜。

何可人靠在沙發上,看著窗外的夜色。窗外很暗很暗,月光淡淡的,周遭高高低低員遠遠近近的數目,在月光映照下,落下參差斑駁的黑影。

她就這麽坐著,看著窗外,不知不覺,竟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已經快要晌午。推開門,便聽見廚房裏傳來鍋碗瓢盆叮咚作響的聲音。她站了一會,探過頭往廚房方向看去,便看見薑子期在不算大的廚房裏忙碌的背影。

何可人轉身去了洗手間,洗漱完畢,換上白衫長褲。

薑子期已將飯菜端上了桌,見著何可人,他微微笑著,仿佛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的模樣,“吃飯吧。我煮了些粥。”

何可人也就在餐桌前坐下,雙手捧著那碗。粥是熱的,溫度透過碗傳到指尖。她低眉看著,也不說話。好半晌,才拿起湯勺,一口一口,慢慢淺酌著。

薑子期默默注視著她的動作,卻什麽都不說。眼前這個何可人不似在清河城那般豔麗明麗,就連一笑一顰,都跟毒藥似的,誓要所有看見的人染上這毒無法掙脫。而如今,她卻平和而冰涼,完全沒了盛氣淩人的模樣。

兩個人就這般沉默地吃著飯。

屋子裏很靜,隻有風吹過的聲音。這風,似乎都染上了涼意。拂麵而去,涼進心底裏。

吃完飯,何可人將碗筷放下,看著對麵的薑子期,“若有一天,我和薑瑜對峙。你要怎麽做?”

這話說得突然,薑子期的動作停在那裏,僵住了似的。不過也隻持續了三五秒,他亦放下筷子,迎上何可人的雙眼,目光灼灼,堅毅決絕的神色,“我不會幫你,也不會幫她。隻是,若真有那一天,留她一條性命。”

同顧錦言比,眼前這個孩子,倒是更為坦率。

何可人低低笑出聲來,揮了揮手,“我不過隨便一說而已。你也不用這麽認真。我都已經落荒而逃了,怎可能有那個時候?”

“其實,也未必……”薑子期低聲說著。這一句說得極輕極輕,自言自語一般。何可人未聽得清,也就沒在意。

隻是,卻未想到,這無心的一句,卻在日後,成了事實。

“心理醫生那邊,想好了嗎?”薑子期轉了話題。上一次,何可人從elijah那邊出來,臉色便十分難看。從巴黎回來的路上,何可人自始至終,一句話都沒有說。

暗的變國恙。回來後,她便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裏。

等她再度出來後,又已經是那個對一切都毫不在意的何可人。

何可人聽他提起那個年近四十一臉嚴肅和難以接近的心理醫生,目光稍稍沉了下去,聲音淡淡的,“過幾日吧。”

薑子期也就沒多說,看她已經吃完,他站起身,開始收拾碗筷。

何可人坐著沒動,卻忽而開了口,“你不必再陪著我了。你做到這一步,已經足夠。”

她說這話的時候,薑子期正端著碗,往廚房走去。他停了腳步,沒回頭,窗外的陽光照進來,落咋兩個人的身上。

他慢慢開口,“對我來說,開弓沒有回頭箭。隻要你還是孤身一人,我便會在你身邊。即便是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若你一生孤獨無依,我便陪你一輩子。就算你不需要,我也會這麽做下去。這是我自己的意誌。”

這樣的篤定決絕。

忽然的,就想起遲宇新。

這“忽然想起”,最近來得太過頻繁。以至於她甚至都要不堪承受這巨大的思念。

薑子期沒等她說話,徑自走進了廚房。沒一會,廚房裏就傳來嘩嘩的水流聲和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何可人沉默坐著,其實到現在也不過是三天時間,卻久遠地像是過了好多年一樣。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她不敢去看新聞,不敢去上網,怕看見不想看見的。

或許,從此以後,那一座城市,她永遠都無法觸及。那裏深埋著她所有的愛與恨,痛和殤,和她最後的勇敢。

而離開這城的我,隻為你而活。

遲宇榮兩口子和遲家老太太站在病房內。老太太顫顫巍巍走上前去,握著遲宇新的手,老淚縱橫,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遲宇新的聲音很低很低,沙啞著嗓子說,“我這不是沒事麽……”

遲安然站在他們的身後,終究是看不下去,無聲的退了出去。林希不放心,也隨著她走出來。

遲安然坐在走廊內的長椅上,她低下頭,臉伏在自己的掌心之中。從遲宇新出事到現在,眼淚幾乎就沒有斷過。一顆心跟浸滿了水的海麵一樣,重重的,隻要輕輕觸碰,就能流出水來。

半晌,她才控製住情緒,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白色的世界,“大嫂,三哥……他是真的喜歡那個何可人吧……”

林希這些年多半時間都因為學業的緣故待在國外。她其實比何可人倒還小幾歲。同遲宇榮在一起,原先也不過是兩家聯姻。隻是,兩人在一起後,竟也漸漸有了感情。

如今,林希看著遲安然欲哭未哭的模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說,“想開一點。有的感情,也是會有保質期的。你的人生還長,以後還會遇到深愛的人的。當初要同你哥結婚時,我也不肯。現在想想,也未必不好。有時候我也覺得,能遇上他,才是我攢來的福氣。所以,沒有什麽大不了。”

遲安然抿著唇,沒說話。林希這麽說,其實是肯定了她的問題。這清河城裏,所有人都以為遲宇新對何可人不過是逢場作戲。可這戲一做就是七年。後來,所有人以為遲宇新不過拿她當作玩物,他卻反常的在電視節目中公開表示自己會娶她。

遲宇新慢慢地顛覆了所有人的認知。日久見人心。漫長地時光裏,他一直守住的,不過是何可人。

仔細想來,他會在自己惶然無措的時候將自己推開送至國外,可他卻從未有過一次將何可人推開。

時光抽絲剝繭之後,所留下的,對她而言,是最殘酷的真相。

這幾日,在各大報紙中出現的那則神秘廣告,她一眼便知道,定是遲宇新的大手筆。今天,她甚至看見,在巴黎市中心的LeD屏幕上,亦出現了這則廣告。

那麽,何可人定是去了巴黎吧?

麵對著這些真相,她終於明白,所謂心如死灰,是何意。

是日,薑子期攜何可人一同去了巴黎。一方麵上次來了以後匆匆走了,另一方麵也是anne頻繁邀請兩人去巴黎,盛情難卻之下何可人也說不然去巴黎住兩天吧。

這會,三個人,坐在咖啡店裏,慢慢喝著咖啡。街道上,是車水馬龍和三五成群的人們。道路兩旁是濃密的法國梧桐。偶有風起,能看見枝葉在風中輕輕搖擺著。

對麵,anne拿出手機,“對了,昨天就在前麵,播出了一個神秘廣告。我查了一下,在中國也有播呢。”這麽說著的時候,她從手機裏調出那個廣告,遞給薑子期。

薑子期接過來以後,示意何可人一同看。

隻一眼,何可人便愣在那裏。

畫麵上那手鏈,以及同係列的耳釘,此時此刻,就躺在她的背包之中。

她想起,自己最初搬到遲宇新另建的豪宅時,她靠在沙發裏,看著窗外巨大的園子,園子裏是高蜓的水杉和修剪齊整的灌木叢與草地,兩隻藏獒躺在草地上。她打趣說,你是嫌錢多了花不掉麽。

當時,他是怎麽回答的呢?似乎是,建個自己的castle不好麽?

“做什麽?”她追根究底地問。

他狀似漫不經心地開口:“囚禁公主。”

“那應該叫監牢,而非castle。”何可人一臉不屑。

“或許對對方而言,她也需要有這樣一個可回去的家更何況這還是個自己不討厭的地方,我則用這個城堡將對方囚禁其中。各取所需。”

那時候,她一直以為,遲宇新說的那個人是遲安然。畢竟,遲家三公子對自家領養的小妹妹有著說不清的情感幾乎要將對方寵上天,是所有人都知曉的事情。16478465

隻是,如今這廣告,卻幾乎顛覆了她所有的認知。

有那麽一瞬,她懷疑是旁的人做出來的。

隻是,那手鏈並非出.售的貨品而是私人定製,鮮有旁人知道;另一方麵,如此大手筆的,應該也隻會是遲宇新了罷?178Nh。

薑子期察覺到何可人的失常,側過臉,凝視著她發白的臉色和失了神采的眸子,“怎麽了?”

“沒事。”她竭力使自己保持冷靜,微笑著搖搖頭,“我去趟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