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一章 第十六話 坦途

小說如期出版,好評不斷,銷售可觀……

一路顛簸走來,我從未想過,竟會有一天一切都變得這麽順利。這是夢嗎?還是說,以前的那些蹉跎才是夢呢?

【第十六話 坦途】

“終究還是被處刑了啊!”

李鳴看著電視裏有關諾伊諾斯的新聞,感歎道。“算得上是一個大快人心的消息了。”一旁的黃芳微笑著附和道。“芳,我這裏還有其他好消息哦!”李鳴轉過臉,語帶興奮地說,“我一直在和光聯係,想邀請他來日本。本來他還總是拒絕的,可是昨天,他答應我了!他這個星期之內就會到!”“哦?光終於也要來了麽?”“是啊,我們大家又可以經常在一起了!”李鳴的眼中閃出一絲純淨的童真,可見孤獨的他其實從未遺棄過對友情的渴望。.“太好了!那我們到時候開個歡迎會吧!”黃芳也拍起手來。

這段時間,在屍田一西的幫助下,李鳴的小說已成功出版。首版印刷就在日本國內得到一致好評,第一周更是擠進了暢銷書排行榜的前十位,獲得了驕人的成績。夢想終於實現了,實力也終於被證明了。收到出版社寄來成品書的那個晚上,李鳴曾抱著書躲在被子裏足足哭了一個小時。那之後,李鳴的心境一掃從前的陰霾,變得豁然開朗,連臉上也增添了許多往日所看不到的活潑。現在,他經常出席簽書會和平麵媒體的采訪,儼然已是一個公眾人物了。他仿佛已看到了一條清晰的,令人欣喜的人生軌跡。

“李先生,你在嗎?”這時,外麵響起了萬裏泊文的聲音。.“啊,隻顧著光的事去了,我都忘了今天還有正事要辦呢!”李鳴一拍腦袋,搖著輪椅去為泊文打開了門。萬裏泊文依舊和往常一樣,穿一身紫色西服,拿一塊小手絹不停在額上擦汗。現在,他已成為李鳴的專屬經紀人。李鳴隻用負責在家寫小說,出版及參加各種活動的相關事宜則都由他一手操辦。“李先生,該出發了。屍田先生在等你。”泊文的目光指向停在李鳴宅前的一輛轎車,做出了“請”的手勢。“是啊,我答應過屍田叔叔今天要和他見麵的。小說出版之後,還沒登門正式向他道謝呢。走吧,芳,我們再去看看比睿山的風景。”

數十分鍾後·比睿山·四明峰——

“屍田叔叔今天不在寺裏啊!”登上四明峰後,李鳴一眼就看見了盤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的屍田,那位長相俊美的白衣人正在一旁撫琴,奏出曼妙的樂聲。.“是啊,屍田先生偶爾也會出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在將門岩上打坐,是他修行的一部分。”泊文說道。“將門岩?”“是啊,那塊石頭就是將門岩,有數百年的曆史,也算是我山的名物了。坐在其上俯瞰山景,可將全山一覽無餘。古時有不少名僧名將都坐在這石頭上靜思過。屍田先生說這是吸收天地靈氣的最佳場所。”“佛家的境界,總覺得離我很遠呢!”李鳴深吸了一口空氣,卻感覺不到所謂的“靈氣”在哪。

“你來了啊,李賢侄。”“是的,屍田叔叔。”被屍田叫過之後,李鳴搖著輪椅來到了將門岩旁。.“此番前來,我是想向屍田叔叔道謝的。多虧您的幫助,我的小說才能夠出版。”李鳴彎下腰,向屍田深深的鞠了一躬。“哈哈哈,不用見外。這些都是吾輩份內的事,看到你出人頭地,吾輩心裏也高興呢!”屍田爽朗的大笑道,“吾輩倒是很關心,你的下一部小說寫得怎麽樣了呢?讀者們應該會很期待看到你的下一部作品吧?”“已經起筆了。現在閑暇時間比較多,我想明年上半年大概就能寫完。下次我帶來給您看看吧。”“哦,那真是太好了。說實話,吾輩完全沒想過李兄的兒子竟會是個文學天才呢,你爸爸年輕時寫的文章那叫一個不堪入目啊!”“屍田叔叔說笑了。”“哈哈,我們也別在這兒幹聊了,聽聽琴助興吧!”屍田朝旁邊的白衣人使了個眼色,白衣人立即用他纖細的手指再度撥弄起琴弦來。.他手中的樂器,其實並不是一般的琴,而是名為盲僧琵琶的日本古典樂器,是一種佛教演奏的專用樂器。盡管李鳴的佛性並不高,但聽著宛如天籟般的琴聲,看著撫琴人隨風飄動的衣袖,合以這接近雲端的山峰麗景,聽得入神的他也產生了飄飄欲仙、天真獨朗的空明感。

一曲奏畢,李鳴仍神遊四海,陶醉地看著撫琴人。“怎麽樣,吾輩這個徒弟的琴藝如何?”屍田一說話,李鳴才回過神來。“冒昧一問,這位師傅叫什麽名字?”無論是初次見麵時所喝的茗茶,還是今日所聽的琵琶,都給李鳴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他這時才想起還未問過對方的名字。“小僧法號蒹葭,是延厲寺的帶發修行僧。.”白衣人頷首說道。這是李鳴第一次聽到他說話的聲音,那是一種不同於一般男性的輕盈悅耳的聲音。“吾輩這個徒弟可是一件至寶,琴棋書畫茶廚舞,他無一不精,幫吾輩排遣了不少山中生活的無聊時光呢!”屍田用自豪的口吻說。聽到這樣的讚美,蒹葭也不禁害羞得臉紅起來。“怎麽學的都是些女子技能?”李鳴看著蒹葭,心中一陣疑惑。

“好了,現在該談談正事了。賢侄,吾輩今天叫你來,可不是專程讓你來賞琴的。”屍田的一句話把李鳴的注意力轉移了回來。“屍田叔叔,有何指教?”李鳴恭敬地問。“是這樣,自你的小說出版後,市麵上獲得了不錯的反響,你的名聲也漸漸變大了。有一所大學聯係到吾輩,想讓你這個周末作為客座教授去給學生們講講課。.”“教。。。教授?”李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我自己連大學也沒上過呢,甚至高中畢業證都沒拿到,怎麽能給大學生上課!”“不不,隻是客座教授而已,講一堂課就夠了,人家又沒聘你當全職教授。這和學曆沒有關係,人家社會學院覺得你的小說裏有不少社會學的思想值得發揚,想讓你以此教育一下那些成天被關在象牙塔裏的大學生。”“可是。。。我真的不會講課啊。”李鳴說話開始結巴起來。“這可是個鍛煉你的好機會,何妨一試呢?多出去走走,增加一些閱曆,相信對你以後的創作也會有幫助。”“恩。。。”李鳴沉默了。他們這一代人,已習慣了拒絕。大多都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哲學,總是安於現狀,害怕責任,不思進變。.李鳴身上也有這樣的劣根,他認為窩在家裏寫小說遠比跑到外麵去講學要安逸得多。但此刻,他心中卻萌生了一股意圖克服劣根的念頭:“我沒機會上大學,也從沒感受過大學的課堂。這不正是在給我一個機會嗎,我為什麽要放棄呢?”

“請問,是哪所大學邀請我?”經過一番短暫的思想鬥爭後,李鳴問道。“琉球國立大學。”屍田抬起他的小眼,直視著李鳴,“在衝繩縣的中頭郡。”“衝繩。。。那不是在很遠的地方麽?”“是啊,得坐飛機過去。”“哦。。。”衝繩這兩個字使李鳴憶起了他目前正在寫的那部小說。那是一部題材涉及民族問題的小說,其中有論及中東和美國的民族矛盾,也有論及衝繩的部分。小說要在日本出版,光寫些美國佬才會關注的東西當然不行,有關日本本土的內容必不可少。.李鳴對衝繩的認識僅限於屍田曾給他那幾本書上的文字資料,如果能實地去衝繩一趟,不恰是一個外出取材的好機會麽?無論怎麽想,這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李鳴開始動心了。可此時,他又陡然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哎呀,果然還是不行啊!這個周末,我有一個好朋友要過來,我得去機場接他,還要招待他。”“哦?就是你以前跟吾輩提起過的來棲光麽?”屍田似乎正等著李鳴說這句話,他立馬接過了話頭。“是啊。”“啊,那可真是麻煩,時間上衝突了。”屍田摸了摸光得發亮的腦門,把視線轉向了站在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黃芳身上。“對了,黃小姐應該也認識那位來棲光吧?”“恩,是的。.”“那。。。這樣如何,周末時由黃小姐招待來棲光,李賢侄則去衝繩講學。”“可是。。。”“沒關係的,賢侄。黃小姐留在這裏,不就不愁沒人接待你那位朋友了麽?”“恩,李先生,您就去做您想做的事吧,這裏有我呢。”黃芳溫柔地說道。她對李鳴的一切選擇,總是持鼓勵和支持的態度。“恩,那好吧。”李鳴下定決心,點了點頭。“哈哈,多謝賢侄給吾輩這個麵子。這幾天你就在家好好準備一下講學的內容吧,到時候,泊文會陪你一起去衝繩幫你打點好一切的。”

此事議定,眾人又聊了一會兒,李鳴和黃芳便告辭返回了。但這段看似平常的對話,卻隱藏著李鳴和黃芳都未發覺的策謀。“這樣一來就行了吧?”屍田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對身旁的蒹葭和泊文說道。“我們必須在李鳴和衝繩之間建立更深刻的聯係。讓李鳴認識到琉球民族和大和民族的尖銳矛盾,然後把它寫進小說裏,並將其當做自己的事一樣去關心。等這部小說出版後,必將在社會上掀起軒然大波。激起衝繩人強烈的民族意識,讓已漸漸被人淡忘的琉球問題重回曆史舞台,我們計劃的第一步也就成形了。然而,總是形影不離跟在李鳴身邊的黃芳卻是我們計劃的一大阻礙。黃芳和李覓曾共事過多年,這個女人的直覺非常敏銳。一旦她陪李鳴去了衝繩,有可能會發現我們的目的,影響我們對李鳴的操控。所以,絕對不能讓她和李鳴一起去。而唯一能夠把他們倆分開的就是——來棲光。”

“所以屍田先生才特別選擇來棲光來日本的這一周,將琉球大學邀請講座的事告訴李鳴吧?”“是的,多虧我們事先在李鳴的電話裏裝上了竊聽器,才知道來棲光具體的到達日期。因為來棲光要來,所以必須留一個人接待他。而這個人就是黃芳。這是目前唯一能將李鳴和黃芳分開的方法。一旦離開黃芳,李鳴就失去了屏障,穩穩的走入我們所設計的劇本之中了。泊文,和李鳴一起去衝繩的這幾天,就要看你的表現了!”——“是,屬下定當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