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話 針尖麥芒

本·哈克所偽裝的魯斯有一道命門,那就是他的左眼。如果在遊戲中做出摘眼罩的動作讓他模仿,他一旦摘下,其眼睛未瞎之事就將真相大白。而他若不摘眼罩,在眾目睽睽之下不敢做出如此簡單的動作,則會更加讓人覺得他有問題。無論作何選擇,本·哈克都將被逼入絕境。

起初,伊索是這樣認為的。但顯然,他錯了。

【第108話 針尖麥芒】

“那個人不是伯父。”

一日前,開完戰略會議後,回到自己房間的本佇立在一麵鏡子前,努力抑製著心中的悲傷。“那個人不是伯父,伯父不可能跟我說阿拉伯語。”他的嘴唇翕動,反複默念著一個令他難以接受的事實。他曾從佩裏處打聽過愛神倫敦血案的始末。佩裏非常自豪的說出了他是如何將詹姆斯·哈克一黨消滅殆盡的。盡管佩裏隻撿對自己有利的說,話語中充斥著虛構成分,但本依舊聽出,佩裏之所以能在倫敦行動中大獲成功,是得益於其在愛神裏的一個內應。

“愛神內部有一個具有相當權力的人協助佩裏殺掉了我父親。”

本獲知這個信息後,他感覺這次遊戲可能不會如想象般一帆風順。“有什麽東西在我的控製範圍外進行著!”本認為,既然有人謀害了他的父親,那麽伯父也很可能遭遇不測。“難道伯父正被某人脅迫著?”懷著這層猜忌,他覺得有必要親自找伯父確認一下。於是,他約見了丘比菲,並用阿拉伯語與其對話。阿拉伯語是穆斯林群體間使用最廣的一種語言,丘比菲自然會說,但他卻極不情願去說。伊斯蘭教派別龐雜,除主流的遜尼、什葉兩派外,另有蘇菲派、哈瓦利吉派,以及許多叫不上名字的小派。丘比菲的信仰就屬於後者,一種脫胎於“聖戰時代”暗殺組織ssssn的極端派別。這一派的穆斯林隻以波斯語為母語。盡管為了傳教需求,丘比菲在工作時不得不大量使用阿拉伯語,但在與自己家人對話時,他是一定不會放棄母語,去說阿拉伯語的。所以,正常情況下,如果本對丘比菲說阿拉伯語,丘比菲會立刻用波斯語回以嚴厲的斥責。但這種情況在此次久別重逢的約見中沒有出現。

“伯父已經死了,至少他的思維已被禁錮。那個電腦屏幕上所顯示的文字絕非來自他的大腦。”

當本看到丘比菲的屏幕上出現阿拉伯語時,感到心如死灰。他很想當即揪著諾伊諾斯問個清楚,但最終他選擇了隱忍不發。“這個諾伊諾斯可能是別人偽裝的!”回到房間的他,麵對鏡子思忖著各種可能性。“隻能這麽辦了。”——他冷笑一聲,摘下眼罩,將三隻手指深深地摳進左眼裏。一股灼熱的刺痛,伴隨血和淚的混合物被他拉出了體外。

現在時刻——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你以為我是誰?我可不是任你擺弄的人偶。我是魯斯!落人魯斯!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會撕碎愛神之翼的——魯斯!!!!!”在極度興奮的喊聲中,本一把扯下眼罩,一個空洞的左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這與想象中大相徑庭的畫麵,伊索呆住了。

“模仿成功。”裁判拿過一張“de”牌,遞給本。伊索抽搐著上唇,半晌無語。過了好久,他才擠出一句話來:“總督先生,你的眼傷似乎有些新啊,連疤也沒有!”“嗬。”本收起剛才佯裝的瘋狂,恢複鎮靜,說道:“兩年前在愛神大廈的爆炸中,我這隻瞎眼受到了二度創傷,現在時不時就會流膿,看起來總像是眼珠剛被挖出來一樣。”“那。。。”伊索暗吞一口冷氣,說,“你以後可得多多注意身體啊。”“多謝關心。”

“遊戲的第一圈至此已結束,目前的存活玩家仍有五人。請各位稍事休息,準備開始第二圈的‘中間人’投票。”隨著裁判的宣布,伊索和本之間不見火星的唇槍舌劍也暫時休兵,三隊人馬離開八角桌,各自聚攏起來,開始了他們的“休息”。而此時,本也非常清楚,愛神內部到底是誰在暗中與他作對了。“如果諾伊諾斯真的有心幫我贏下決賽,那之前輪到他時,他就應該向我發起挑戰,讓我‘死’掉才對。但他不僅沒這麽做,和我哪怕連一次眼神交流也沒有。反倒是這個伊索突然向我發難。看來,之前一直偽裝成諾伊諾斯和我聯絡的人就是他了,他想至我於死地,把愛神變成他的私有財產!”這個人到底是誰?本不禁這樣想。在他印象中,曾經愛神情報部門裏的那個伊索·那那西一向默默無聞,絕不會有此等能耐和野心。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愛神隊的休息區域裏,諾伊諾斯憤怒地問道。“你為什麽要向魯斯挑戰?還做了個那麽簡單的動作!這根本就是在幫他‘死’啊!”“大人請息怒。”伊索用臨時編出來的一套說辭解釋道,“您也聽到了,我剛才說魯斯的眼傷是新的,這是在誘導來棲光,讓他認為魯斯的眼是不久前才瞎的,進而確信這個魯斯是假的。隻要他這麽想,接下來的第二圈,t隊和落人隊就絕不會合作了。”“他們不是早就撕破臉了嗎?”“是的。但現在這休息時間,他們卻有可能再次洽談,重新聯合。您看,他們兩隊現在是分開的,沒有交頭接耳,這就說明我剛才的作為奏效了,來棲光仍不信任魯斯。”“僅僅為了加深他的不信任,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你可是讓落人隊多‘死’了一個人啊!”諾伊諾斯仍然怒氣未消。“有必要,絕對有必要。”伊索說道,“您看現在的局勢,他們兩隊都各剩一人在場,並且,這兩人還是夫妻!隻要他們稍後一打默契戰,馬上就會有一隊獲勝!但經過我剛才的誘導,加深了兩隊的隔閡,他們打配合的可能性就大大減小了。我想,現在來棲一定正在交代宮良雪,待會兒不要幫李鳴。”“哼,算你有理。”諾伊諾斯白了伊索一眼,道。“大人,您還信不過我嗎?”伊索繼續苦訴忠腸,“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我們內訌,而是準備好接下來的‘中間人’投票啊!”

正在這時,本走了過來。“那那西,剛才可真得多謝你啊!放心,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兌現的。”他揮手說道。此話一出,隻見憤怒剛剛稍有緩解的諾伊諾斯頓時瞪大了雙眼。“混蛋,這是怎麽回事?!”他揪起伊索的領子,喊道,“你和他有過協議?你把愛神賣了?”“不。。。不是啊,你別聽他胡說!”伊索回頭望向本,本卻已帶著微笑飄然離去。“他是在離間我們,我和他從沒有過什麽協議!”“現在你叫我怎麽相信你!剛才你們摘眼罩時那些莫名其妙的對話我就覺得不對勁了,那該不會是在打什麽暗號吧?!”“諾伊諾斯大人,您怎麽可以這樣說?我對愛神的忠心日月可鑒啊!”“那就證明給我看吧!”諾伊諾斯一把推開伊索,道,“待會的投票,讓我做‘中間人’。”“什麽?可是。。。不是說好我做‘中間人’的嗎?”“哼,這個位子的權力太大,我可不放心讓你去做。你不是要證明忠心嗎,那就投票給我吧!我做‘中間人’,和你做‘中間人’有什麽不一樣!”

從遊戲開始至今,每一個步驟都在伊索的掌控中。但現在,這句話已成過眼雲煙。

“現在開票。”休息時間結束,裁判從仍存活的五人處收集起投票,宣布道,“諾伊諾斯獲得三票,中間人是諾伊諾斯先生。”說話間,諾伊諾斯已坐入桌子中央,本則與他交換,坐到了原屬於他的一角上。“請已‘死’的玩家原位不動,現在電腦將對其他玩家進行隨機排列,重新分配座位。”裁判拍拍手,天花板上的屏幕開始了排位。幾秒鍾後,諾伊諾斯外四人的位置便已敲定。不巧的是,李鳴和小雪正好處在了一條對角線上。

“第二圈遊戲開始,首先,請‘中間人’發起挑戰。”“我要向哈克先生挑戰。”諾伊諾斯不假思索地說道。利用“中間人”的優勢,盡快讓不能動的丘比菲先出局,是理所當然的選擇。“哈克先生,請模仿我的動作。”諾伊諾斯說完,原地不動,維持了十秒。正如裁判之前說過的,不動也是一種動作。就這樣,丘比菲以最輕鬆的方式獲得了一張“de”牌。“現在,我選擇遊戲從這個角以順時針方向開始。”諾伊諾斯指向伊索的位置,繼續使用著他的特權。目前伊索的對角線上並無“活人”,所以諾伊諾斯的意圖非常明確——“把身為‘中間人’的我‘殺死’吧!”伊索歎了口氣,按照他原本的計劃,此時隻“殺”掉丘比菲一人足矣。愛神隊需要留得兩個“活口”,為下一次“中間人”選舉做票倉。但為了向諾伊諾斯表明“忠誠”,他此刻別無選擇,隻能順著諾伊諾斯的意思辦。“啪”的一聲,他拍了一下桌子;諾伊諾斯也照樣拍了一下。兩個無比簡短的動作,把諾伊諾斯也送入了死國。

愛神成功甩掉了第一圈留下的劣勢,現在各隊都隻存活一人,三方平分秋色。

“裁判,我有一個提議。”完成了諾伊諾斯的要求後,伊索開口道,“丘比菲·哈克先生健康狀況欠佳,現在他已出局,可否讓他先回房休息?”“恩,這自然沒問題。”裁判拿起掛在腰間的通訊器吩咐了幾句,房間大門打開,一個愛神成員進來,把丘比菲的輪床推了出去。這,也是伊索向諾伊諾斯示好的一層舉動。眾所周知,是否關心丘比菲與是否忠於愛神有著非常直白的關係。

“遊戲繼續進行,按順時針方向。。。接下來輪到宮良雪小姐。”裁判轉向小雪,說道。小雪抬起頭,看著對麵的李鳴,默默一笑,做了個天台宗的單手佛門手勢。幾根手指交疊著挨在一起,這是個極易模仿的手勢。看到這個動作,不僅諾伊諾斯,就連光和萱都驚訝不已。就在不久前的休息時間裏,光還特地交代了小雪,暫時不要幫助李鳴。如若和李鳴在同一條對角線,則最好做一個李鳴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的動作——比如站起來。當時小雪答應了光,但很顯然,有些事說來簡單做起來卻難,經過一番思想鬥爭後,在光和李鳴之間,小雪最終還是選擇了李鳴。

“完了,落人隊要贏了!”看到這對新婚燕爾的互動,諾伊諾斯心中絕望地喊道。他沒想到剛才好不容易才扳回的一點局麵這麽快就被抽空。現在,任何一個輕微的打擊對愛神都是致命的。沒有人能拯救愛神,幾秒鍾後,斷頭台的鍘刀就將落下,一切都結束了。“贏了!”與諾伊諾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佩裏此時已經歡呼起來。他揮舞著手臂,激動不已,足像一個在比分領先情況下聽到終場哨聲的球員。坐在他旁邊的李鳴笑了笑,既然有人在期待,那就做出回應吧,給遊戲做個了結——他伸出手,做出了和小雪一模一樣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