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話 躊躇的心
“哈克先生,December傳來了新的信息。CIA似乎已經決定了參加遊戲的人選。”
愛神大廈頂層,本·哈克辦公室內,諾伊諾斯正在向本匯報由美國得到的最新情報。“哦?”靠在轉椅上的本似乎並未感到十分驚訝,他手裏那支原子筆仍怡然地轉動著。“是誰?”“一個叫李鳴的人,是CIA亞洲反恐部門的主管。”“事先沒有派人暗殺他麽?”“不,已經暗殺成功了。是由[MASK 12]裏擅於易容術的June執行的,屍體也已銷毀。”“你確定他真的死了?”“是,我相信June不會出錯。”
“那可就有趣了,一個明明已經死掉的人。。。李鳴,是姓李的啊。。。”本在心中默念著李鳴的名字,臉上浮起一絲笑意,他似乎已經察覺到了什麽。“看來,舊的李鳴死了,CIA是打算再造出一個新的李鳴了啊!”
【第六十一話 躊躇的心】
“事情就是這樣。”
神戶縣立醫院,李鳴的病房裏,CIA的使者·弗雷德已經離開了,此時的房內,隻剩下李覓、來棲光和李鳴三人。從李鳴的表情可看出,剛才一個小時內,父親已經告訴了他很多以前完全不知道,也從沒想過的事。
“這次CIA陰差陽錯地找到了你,對你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你一定要參加。”李覓托著兒子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我剛才不是跟那個探員說了嗎,給我一天的時間考慮,明天再答複他。”李鳴並沒有正視著父親,他仍是側臉望著窗外,眼神顯得有些茫然。對於這件突如其來降臨到自己身上的使命,和父親突然告知的一係列“真相”,他還沒來得及完全接受和消化。“認真考慮是應該的,不過我認為你還是早做決定為好,離‘遊戲’開始的時限隻剩兩天了。”“知道了!”李鳴的心裏有些煩躁,從剛才開始,他的手就不斷摸著上衣口袋裏的那包煙。如果坐在他麵前的不是老爸,他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抽上幾根。
“李先生,恕我多言,我們的李鳴並不是CIA真正要找的那個李鳴,萬一我們去了美國,真正的李鳴突然又出現了,或是他們核查資料時發現了我們不是他們要找的人,該怎麽辦?”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的來棲光開口問道。“如果我猜的沒錯。。。CIA的那個李鳴探員可能已經死了。這段時間,各地不斷有優秀的美國特工離奇死亡的傳聞。這應該是[愛神]為他們的‘遊戲’所做的‘準備’。若不是那個李鳴已死,CIA也不會來找我們這個李鳴的。現在的CIA人力極度匱乏,他們已像熱鍋上的螞蟻,很難會發現我們這個李鳴是假的。”李覓臉上顯出一絲苦澀的自信。坐在麵前的兒子,用“李鳴”這個名字已整整十八年,明明就是如假包換的李鳴,他們的話裏卻不斷冒出“真李鳴”“假李鳴”這樣的詞句,他認為,這對兒子來說是一種莫大的侮辱。“哎。。。”李覓歎了口氣,繼續說,“總之,你們放心吧,我會打理好一切,CIA不會發現什麽的。”
李鳴轉過頭,有些不屑地看著父親,“CIA你也能打理,你的本事可真大啊!”對於李鳴來說,眼前這個自稱為自己父親的人,不論是長年忙於在外地做生意,還是長年奔波於拯救世界,他們之間都沒有任何親情可言。十八年中,父親就有十年以上不在自己身邊,這是鐵一般的事實。幾乎從沒沐浴過父愛的李鳴,對父親的態度,不會因為本是“成功商人”的父親搖身一變成為多年致力於反恐的“大英雄”,而有絲毫改變。一個連自己兒子都愧對的人,是沒有資格被稱為英雄的。“話說。。。你到底是個什麽人啊?”李鳴繼續問道,“你告訴我了[白夜],告訴我了你這些年來所做的事。可是,我還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個什麽人。是美國的間諜?特工?或者隻是個無聊的和平主義者?美國被不被****襲擊,關你什麽事?”“李鳴!不可以這樣對你爸爸說話!”一旁的光受不了這些諷刺性的話語,喝阻李鳴道。“沒關係。”李覓擺了擺手,說,“是,我不是美國人,隻是一個普通的中國公民,並不從屬於任何組織,美國的存亡對我個人而言也無關痛癢。但今日的美國,卻絕對不能亡,更不能被恐怖主義所亡。我們可以沒有美國,但世界不可以沒有美國。你能想像,美國被恐怖主義毀滅之後,世界會變成什麽樣子麽?現在,我也不便和你說太多,等你參加了[愛神]的‘遊戲’,看到了[愛神]那卑劣的真麵目之後,自然就會明白,這些年來我這做些事的原因。”
李覓的一席話,使得李鳴也無言以對了。他雖然沒有經曆過上世紀的蘇聯解體和東歐劇變,但從各種史料上也略知一二。蘇聯的覆亡,使世界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現在,可說是由美國獨撐著整個世界的格局,一旦美國滅亡了,那世界不知會變成什麽樣。恐怖主義濫行,充斥各大國為爭奪新世界霸權的戰爭,甚至世界陷於永遠的混亂與戰火之中,這些都是有可能的。但是,李鳴始終還是無法理解,身為一個中國人的父親為什麽如此心係美國,美國的存亡於他而言究竟有何責任。這時,李覓站起來,拍了拍李鳴的肩膀,道:“今天你先考慮一晚上,明天再給我答複吧!如果你決定參加‘遊戲’,我們父子或許能在‘遊戲’中增進許多了解也說不定。”“如果我參加的話。。。你心中的三人名單是怎麽樣的?”李鳴抬頭看著父親,問。“哦?你已經決定要參加了嗎?”“不,我隻是做個假設。”“恩。。。”李覓點點頭,“如果要參加,當然是由你我,再加上黃芳小姐組成一隊,這樣贏麵會很大。”“是啊,有李先生和黃小姐的幫助,無論[愛神]耍什麽陰謀也不用怕了!”光也用力點了點頭,對李覓的組隊方案表示讚同。“不,我不想和你組隊。”李鳴淡淡地說了一句,李覓的眼神立刻變了,不解中還帶著一絲憤怒。兒子不想和父親組隊,無外是不想接受父親的幫助,一種逞強的表現。李覓認為,如此關鍵時刻,此種因父子隔閡而起的意氣之爭,早就該摒棄了。“哦?那麽,就是你心目中已有了兩個比我和黃小姐更好的人選了?”李覓強忍著心中的不滿,問道。“是的,我會和真正能與我通力合作的人組隊,而不是和你們兩個陌生人。”李鳴針鋒相對地答道。“陌生人。。。”竟被自己的兒子叫做陌生人,沒有什麽比這更令人傷心的了,李覓心中的怒火此時已化作一鴻悲哀。“好吧,隨你怎麽樣。我隻希望你明天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複。”李覓害怕自己在兒子麵前流下淚來,便不再和李鳴爭辯,黯然地轉過身,走出了病房。
李鳴的肩頭,隻剩下父親一星悲愴的餘溫。
“李鳴,你這樣和爸爸說話,真的好嗎?”
待李覓離開後,光用勸戒的口吻問著李鳴。作為一個已經永遠失去父親和所有家人,再也享受不到家庭溫暖的人,光很看不慣李鳴這種對親情的睥睨。“我自有分寸。現在,連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都還不知道,自然也無從知道該以一種怎樣的麵容來麵對他了。”李鳴看著還隙著一條縫的房門,黯黯地說。他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支煙,塞進嘴裏,點上。這時,他終於可以籍吸煙宣泄自己的心情了。“以前,我不了解他。。。現在,我更不了解他了。”李鳴的目光仍停留在門邊,“光,告訴我,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其實李先生昨晚對我說的話,和剛才跟你說的也差不多。我隻知道他不是一個普通的商人,[白夜]也不是一支普通的球隊。至於他到底為什麽寧願耗費如此大的精力、財力來和[愛神]這個恐怖組織周旋,我也並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一點。。。”光用炙熱的目光看著李鳴,試圖讓他能真正把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聽進心裏。
“你的父親,絕對是一個偉大的人。”
“偉大。。。多麽抽象的詞啊!”李鳴深吸了一口煙,微微合上眼,不再說話了。他似乎是在想像和搜尋,“父親”這個詞在他腦中的字典裏,究竟有著怎樣的解釋。“李鳴。。。你剛才說不願意和李先生組隊,是真的嗎?”光小聲問。“我說了,那隻是在假設我參加的情況下。”李鳴仍然閉著眼。“那麽,如果這個假設成立的話,你打算和什麽人組隊?從CIA裏選兩個探員嗎?”“光。。。”李鳴睜開眼,正麵看著光,“能夠和我組隊的,當然隻有你了!”“我。。。我?!”光的表情詫異極了。“是啊,我說過,我隻會選擇真正能和我通力合作的人做同伴。我們同是落人,自然可以以我們落人的方式去參加‘遊戲’。”
“那。。。另一個人選是。。。”
“當然,是另一個落人。”
美國·長島·麥克龐德精神病醫院——
走廊盡頭的28號病房,潮濕陰冷的角落裏,厚重的鐵鏈嚴密纏繞下,一個被白布裹得像蠶蛹一樣的男人,正抬著頭,癡癡地望著天花板。他的左眼上纏著一塊已經非常肮髒了的白色眼罩,嘴邊的絡腮胡子也比以前更長更濃密了,那樣子,活像一個邋遢的維京海盜。他身邊的地上,還有一條已經腐爛得隻剩小半截的斷臂。自從他上次襲擊大流士,並殺了一個醫生後,他的這個病房就再也沒有人進來過。一個能砍斷自己的手臂,還藏了把刀進去的殺人魔,無論是誰也會感到毛骨悚然,不敢接近,何況是這裏的小護士?這段時間以來,以前每天例行的注**神類藥品治療被取消了,他的一切飲食也被取消了。沒人來給他打針,沒人來給他喂食,沒人敢踏進這個房間一步。28號病房,已經變成了麥克龐德醫院裏一個被遺忘的角落,也是絕對的禁地。顯然,自上次的襲擊事件發生後,醫生們是已想放棄這個瘋子了。隻是把他像扔垃圾一樣扔在這裏,任他自生自滅,任他餓死,然後腐爛,成為土地的一部分。這,是一個沒有食物、沒有水源、沒有陽光的無期徒刑,比死刑還要可怕千萬倍。但是,他卻並沒有死。餓了,他就吃身邊那條斷臂;渴了,他就舔自己浸濕在白布上的尿液。就這樣,他活了下來。
活著,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等待能夠重見天日的那一刻。
他的嘴角翹起,笑了,胡子也跟著一起抖動起來。
“我看到。。。新的舞台了!”
當晚·日本·神戶縣立醫院——
“June,已經到了嗎?”
“是的。”一個年輕女護士站在走廊上,似乎是在小聲自言自語。而其實,是在和隱形耳機中的某個人對話。“我已經在那個李鳴所在的醫院了,也已易容成平日照顧他的護士的樣子。”“很好。”隱形耳機裏傳來的,似乎是諾伊諾斯的聲音,“現在就去完成你未完成的任務吧!”
“是。”
護士拿起一個裝著注射器和藥物的托盤,大步向李鳴的病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