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話 光之賽點
“此輪遊戲說起來是謊言遊戲,而實則隻是一個猜測對方桌上到底蓋的是什麽卡的遊戲。與誰說謊話,誰說真話,關係並不大,我們隻需要故意猜錯對方的蓋卡就行了。因此,這個遊戲的運氣成分其實是高於思考成分的。卡,隻有兩種,所以,我們和NSA的勝率都各有50%。我們要贏,最佳的策略,就是把不小心猜對對方蓋卡的可能性減到最低:無論你猜‘真’還是猜‘假’,總有一半的可能會猜中;想要完全不可能猜中,做法唯有一個,那就是——不猜!故,我們要多喊PASS。李鳴,你的第一局,不論對方說出怎樣的話,你都隻用喊PASS,這樣就能確保我們在第一局裏不會因自己的失誤而得正分。由於有‘同一隊不能連續兩次喊PASS’的規則,我們隻能跳過第二局,在第三局中再喊PASS。如此,我們就有可能掌握到第一局和第三局的優勢,而風險,大多被壓縮到了第二局。因此,第二局將成為我們的賽點,我們隻能把所有的一切賭在第二局。”
【第七十三話 光之賽點】
“魯斯,怎麽了?”
光發現了魯斯表情的異樣,問道。“對方和我們采用了一樣的戰術。”魯斯平靜地說,這平靜中還帶有一絲沮喪。“你的意思是。。。對方也喊PASS了?”“恩,你沒看到嗎,立方體裏的兩個人說了話後都未翻開桌上的蓋卡。這種情況,隻有兩個人都喊了PASS才可能出現。”“那麽,就是說。。。”“是的,現在的比分是O比O,如果對方第三局也采用一樣的PASS戰術,那第三局的比分也不會有變化。這樣一來,雙方都不能喊PASS的第二局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賽點。現在,被我們人為壓縮進第二局的風險,因為對方的加力,變得更大了。”
“沒想到,第二局還真的變成決勝戰了啊。”結束了第一局遊戲的李鳴,苦笑著搖著輪椅過來,加入了二人的對話。“對方畢竟是[愛神],看來,他們也做了充分的準備啊。”李鳴臉上雖未顯出過多的不安,但魯斯還是能在他眼中找到,他聽見October喊出PASS時所殘留下的震驚。“對方采用了和我們一模一樣的戰術,已成事實。不用過多擔心,對方的情況何嚐不和我們一樣?他們也被我們逼進了第二局的死路,說不定他們現在也正驚異於我們和他們用了一樣的戰術呢!放心吧,我還有後招,第二局我不會輸的。”魯斯拍了拍李鳴的肩膀,話罷,便朝立方體走去。顯然,他是打算親自去掌握這個即將到來的,決定落人隊勝負的賽點。這時,光突然站起來,伸手攔住了魯斯。“這一局,還是讓我來吧!”“啊?”魯斯吃驚地看著光。李鳴也感覺有些驚訝。雖還不至於看不起光,但李鳴認為,第二局隻有讓魯斯上場,落人隊才有勝算;隻有讓魯斯上場,才合乎“邏輯”。“光,這一局可不是鬧著玩的,還是讓魯斯去吧。”為免傷到光的自尊心,李鳴用稍委婉的口氣勸道。
“我知道,我沒魯斯強,但正是因為如此,這一局才必須由我上。”“啊?”李鳴有些不解地看著光。“那麽,理由,你說說看。”魯斯和李鳴的感覺略有不同,他認為此刻的光並不是被盲目的自信和衝動所操控,而是在理性的判斷下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所以,他期待著光能說出一個令他認可的理由。“這一局讓魯斯上,魯斯能得到負二分固然是好;但是,萬一魯斯得了負一分,對方也得了負一分會怎麽樣?你們想過沒有?那樣的話,我們和NSA就又是平分了,這一局也不再是賽點了,我們將會被逼入第三局。為了爭取勝利,我們在第三局裏肯定不能再喊PASS。那麽,請問你們,把最後的第三局留給我勝算大,還是留給魯斯勝算大?”“你的意思是。。。為了防止萬一第三局變成新的賽點,所以要把魯斯留到第三局?”“是,雖然無論魯斯是現在上場還是第三局再上場,他都必須麵對‘不得到負二分就會輸’的局麵,但是我現在先上的話卻至少能為隊伍增添一條防線,你們不這麽認為麽?”“恩。。。你說的有道理。”魯斯點點頭,說,“雖然你說的兩種情況看似一樣,實際上卻存在細微的差別,你的考慮很全麵,讓你去打第二局,相對而言確實比較保險。但是,你有至少在這局裏得到負一分的信心麽?”“我。。。”光猶豫了一下,繼而很肯定地說道,“不,我現在不敢給你們任何承諾。但請你們相信我,我會盡最大努力不失誤的!”“哦。”魯斯滿意的笑了笑,在他聽來,光的這句話遠比傻傻地喊出“是!我有信心!”更令人信服。
“好吧,你去吧,你的對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魯斯又像對待小孩子一樣摸了摸光的頭,但他這次的動作卻給光注入了充足的“肯定”。對於魯斯的認可,光並未表現出太多的興奮,而是和以往一樣,深吸一口氣後,邁開了他的腳步。“喂,讓他上,真的沒問題麽?”待光走進立方體後,李鳴小聲問著,他認為把如此關鍵的賽點交給光始終還是太冒險了。魯斯卻並不看李鳴,默然注視著立方體,回答道:“我相信有資格和我組成一隊的人,不會給我丟臉。”
立方體內——
“喂喂,這可真是令我吃驚啊!”坐在光對麵的November用他的大嗓門說道。“我們的大將說,下麵那個叫魯斯的獨眼龍才是你們的老大。這一局如此關鍵,他怎麽不親自上來呢?”麵對November的挑釁,光不以為然,隻是淡淡的對站在一旁的裁判說:“快點扔硬幣吧!”November見光不搭理他,反而勾起了他羞辱人的欲望,繼續惡語相加道:“喂,臭小子,你沒聽到我的話麽?這麽重要的一局,卻派你這種在模擬遊戲裏都丟醜的家夥上場,是不是表示你們的老大知道沒希望贏我們,已經放棄了?”“你嘴裏的屁,留到回家後再放吧!我可不是上來聞臭味的!”這次,光給予了正麵的回應。連裁判也沒想到,他的回應竟會如此“猛烈”。“你。。。你說什麽?!”November似乎被光的這句話激怒,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我說的你沒聽到麽?抱歉,我不想對一個沒長耳朵的人把說過的話重複一遍。”光很冷靜地說。麵對這個臉上有著一道骸人傷疤,站起來猶如一堵牆高,雇傭兵似的粗暴白種人,光的心裏存在著強烈的恐懼。但現在,他已能做到不把這種恐懼表現在臉上了。此時的光,仿佛一塊沒有情感的鐵石,穩穩的坐在椅子上;他把恐懼化為了冷峻的眼神,透視著November臉上那空洞的猙獰。
“好了好了,兩位別傷了和氣,我們先開始遊戲吧!”裁判充當和事老,站到兩人中間,扔出了硬幣。“啊,是背麵,落人隊的來棲先生先攻。”“哼,那你快攻吧,等會兒輸了可別哭鼻子!”November見遊戲已經開始,隻好強壓心中的怒火,坐回了椅子上。
如果這局能得負二分,我將帶領隊伍順利晉級下一輪;如果隻得了負一分,我們將會被拖入第三局,麵臨新的賽點;如果負一分也沒能得到,那麽落人隊的征途,將在我手上,就此結束。三種情況,對應著三種結果。此刻起,光所說的任何一句話都可能把落人隊引向不同的道路。是光明大道?還是無底深淵?光已無暇多做思考。緊張,隻會令人喪失理智。現在,他不需要去糾結於三種情況中的任何一種,他隻需靜下心來,把自己想說的,該說的,幹脆利落地說出來就足矣——“我是你爸爸!”
一句簡單而清澈的英語,從光的齒間吐出。立方體內的時間仿佛突然停止,裁判張大了嘴,詫異地看著光,幾滴冷汗掛在他的額角;November更是青筋暴現,血管幾乎都要炸裂開來。他們誰也沒想到,光竟會在裁判宣布遊戲開始,幾秒的沉默後,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場下的魯斯,似乎也通過讀唇語知道了光說的是什麽,笑得剛喝進嘴的一口飲料差點沒噴出來。是的,“謊言遊戲”就是如此,任何一句話都可能充滿幽默和滑稽,同時也充斥著陷阱與殺機。
“來。。。來棲先生已經說完,NSA隊,請做判斷。”裁判有些吞吐的宣布道。“假!當然是假!”早已變得無比情緒化的November扯破嗓子,喊出了他的判斷。這喊聲,幾乎連設有隔音裝置的立方體外,都能清楚的聽到了。看著November的失態,場下的保羅心中暗叫不好。“可惡,這個蠢貨被情緒和輕敵影響到了!早知道會這樣,真應該把他放到第一局去喊PASS!”“那。。。現在怎麽辦?”一旁的October問保羅。“沒關係。。。”保羅強製自己鎮靜下來,說,“這種小失誤還影響不到我們的策略,等到November做攻方的時候,勝負就沒這麽簡單了!”
“來棲先生,請翻蓋卡!”強忍著笑聲的光,還沒等裁判說完,就迫不及待地翻開了桌上的卡。卡上赫然寫著“假”字,November的判斷準確無誤。“哈哈哈哈,你可真聰明,這都被你猜對了!我當然不可能是你爸爸,我怎麽生得出你這麽醜的兒子!”這一刻,光終於再也忍不住笑意,拍著桌子大笑起來。November那巨大的拳頭,幾乎要把桌角揉碎。從他的角度看,他當然不可能說光的那句話是真的,那不就等於他親口承認自己是眼前這個東洋矮子的兒子了麽?然而,正是這種心態,種下了他的敗因。作為一個久經沙場的[MASK 12]戰鬥員,他的身上留下了無數條傷疤,從沒有敵人能從他的槍口下保得全屍。光這種“無恥小人”,若是換到波斯共和國的遊擊戰戰場上,November早就把他爆頭一千次了。可現在是在一個小小的立方體內,是在一張方桌上,他不可能端起XM312把自己不樂見到的東西掃射至渣。此刻,他唯有忍耐,努力執行保羅安排好的策略,去扳回失利的局麵。
“喂,裁判,現在該我了吧!”“是,您請說。”November吞進一肚子的怒火,使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他從懷裏掏出一把軍用匕首,用力插在桌上。“沒有規則說不準帶道具進場,所以,我就把這東西帶進來了。我要說的是——我會用這把刀,刺穿我的左手!黃種猴子,你猜吧,我說的是真還是假?”“哈?”剛才還在享受著自己優勢心理的光,陡然看到這把鏽跡斑斑,還沾有血汙的刀,插穿在桌麵上,一下子懵了。“怎麽了?快猜啊!”November厲聲催促道。顯然,他也用起了心理攻勢。
“如果我說假,他就不會用刀刺自己;如果我說真,他這種恐怖份子,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手插穿。也就是說。。。無論我怎麽猜,都隻能正中他的下懷?”光在心裏默默推理著每種情況,然後,淡然一笑,似是已經得出了結論。“怎麽,猜出來了麽?”“不,我要求暫停!”
“暫停?!”
在場下讀著唇語的魯斯看著光說出這句話,不禁一拍大腿,叫起好來:“原來這小子早就想好了要用這一招,實在太高明了!” “怎麽了嗎?”李鳴問道。“他剛才要我們讓他上場前,早就想好了要說‘我是你爸爸’那句話,也早想好了在這個時候叫暫停!現在,他下來問我該怎麽判斷,然後再用我的答案上去回答那個對手,這不就等於本局我也上場了,我和他一人上了半局麽?把自己有把握的話說完了,就把燙手山芋推給我,這樣做不僅可以獲得最大的勝算,萬一我等會兒指導他錯了,導致了遊戲的失誤,他也可以堂而皇之的把責任推給我,然後叫我下一局好好努力。沒想到啊,這小子骨子裏竟是這麽壞!”“原來如此!”李鳴也恍然大悟道,“光一開始就打算自己隻上半局,把下半局交給你的啊!這樣的話,就算還有第三局,魯斯你也等於是有‘一局半’都在場上的。這樣一來,我們的勝算確實加大了。沒想到光比我們想得都深!”
“怎麽樣?大將,我表現得還不錯吧?”這時,光已從立方體內走了下來。“暫停多長時間?”魯斯並沒有過多的表揚光,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兩分鍾。”“哦,那就不多說廢話了,直接告訴你該怎麽判斷吧?”“哈?我還沒告訴你那個大塊頭說的是什麽呢!”“不用,我已經知道了。”“啊?”光雖並不知道魯斯會讀唇語,但為了節約時間,他也不打算多問魯斯是如何知道隔音立方體內賽況的。在他看來,魯斯這樣“神棍”式的人物,能不聽November的話就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其實一點也不奇怪。
“你是否認為,如果你說‘假’,他就不刺自己的手;如果你說‘真’,他就刺自己的手?”魯斯不僅神奇的“透視”了賽況,還一語中的地說出了光的想法。“是,他說的那句話非常棘手,無論我怎麽判斷,似乎都對他有利。”光回道。“不不不,事實並不是這樣,這隻是NSA給你設下的心理陷阱。”魯斯搖著手說,“你怎麽判斷,他就怎麽做,這種情況是不可能出現的。因為,他桌上的卡,就隻有一張!那張卡上所寫的,不是真,就是假。他可以根據你的判斷,機動的決定刺不刺自己的手;但他不可能根據你的判斷去改變他一開始就帶進立方體內的那張卡上所寫的文字。”“哦,原來是這樣。那,他的卡上寫的是什麽?”“雖然我不敢保證,但他那卡上寫‘假’的幾率比較高。”“哦,何解?”“站在他的角度出發,他帶把刀上去,就是為了傳達給你‘既然我刀都已經亮出來了,就一定會刺自己’這個心理暗示。於是,你在這種暗示下會認為他的卡上寫的真,為了故意猜錯,你會喊出假。而隻要你喊出了‘假’,就正中了他心理暗示的埋伏,等他翻開卡後,你會發現卡上寫的也是假。這樣一來,他的陰謀就得逞了。”“哦,這就是所謂‘站在敵人角度的倒推法’啊!”光信服地點了點後,旋又謹慎地問道,“那麽,他卡上寫‘假’的幾率到底有多少?”“喂,我又不是電腦,你要我告訴你具體的幾率啊?!恩。。。大概90%吧。”“啊?有這麽高啊!”“沒錯,我對自己可是很有信心的。從心理層麵上去分析人的行為,可說幾乎是十拿九準。”“恩,好吧,我信你。我隻用上去喊出‘真’,就行了吧。”“是的,你就放心去吧!無論他用不用刀刺自己的手,他卡上寫的是‘假’都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
“好,知道了!”從魯斯處獲得了更多的信心後,光一身輕鬆地回到了立方體內。
“嗬嗬,這輪遊戲我們已經贏了,看來用不著我上場去比第三局了啊!”看著光的背影,魯斯自信的笑道。雖表麵上他說“不敢保證”,但實際上,這隻不過是一種謙虛的表現。他的心裏再清楚不過,他的這個判斷是絕對不可能失誤的。
“和你們的大將商量好了沒,這麽長時間,我都等得不耐煩了!”立方體內,November懶懶地說。“我已經做出判斷了,你說的是真的!”光自信而果斷地說出了自己的判斷。果然,此話一出,November的表情立刻變了。“可惡,這家夥居然沒中陷阱!”他心中暗罵道。“怎麽了,趕快翻開你的卡啊,給我看看上麵寫的是什麽?”看見對方窘迫的表情,光已經非常確定自己的勝利了。
然而,November臉上的窘迫卻突然一掃而空。
“哈哈哈哈!小子,以為破解了我的心理陷阱就能贏了麽?你還是太嫩了!”November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左手壓在桌上的蓋卡上,右手揮起刀,奮力向下一刺——整個左手被刀身貫穿了,鮮血飛濺了開來。
“這是怎麽回事?!”場下的魯斯木然站了起來,“我不可能猜錯啊!”是的,魯斯沒有猜錯。但事態,卻在朝著一個他沒有預料到的方向發展。
對麵的保羅,看著落人隊三人的表情,翹起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嗬,我所設計的策略,又豈是如此容易就能破解的?!”